南明哲準(zhǔn)備如何應(yīng)對，晗劼管不了，也懶得管。出了南明大營，晗劼直奔蝴蝶谷。進(jìn)入蝴蝶谷時，沿途林木花草盡數(shù)干枯，短短時日，蝴蝶谷已面目全非，令人驚心。原來這一路是“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現(xiàn)在是一片死寂，偶有落單的鳥獸驚惶逃竄；原來的潺潺流水，現(xiàn)在都水霧繚繞，熱氣逼人！看到這情形，晗劼加快腳步，向古老頭的小院飛去。

        果然如晗劼所料，古老頭堅決不離開，勢要和妻子生死同穴。曉嵐勸不了古老頭，試圖點(diǎn)穴或者迷暈把他帶出去。曉嵐的本是可都是古老頭教的，豈會輕易讓曉嵐得手？于是，晗劼到蝴蝶谷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一老一少，一逃一追，各種迷藥解藥滿天飛！面對兩個用毒解毒高手，晗劼不敢擅入戰(zhàn)局，只好隨手在地上撈一把石子，躍上一塊巨石，緊盯著古老頭的步法，瞅到機(jī)會就發(fā)“暗器”。

        “你個臭小子！再搗亂就別想娶曉嵐！”古老頭氣急敗壞地大叫。

        晗劼才不理他呢，一心發(fā)暗器。兩把石子丟出去，古老頭終于中招，氣喘吁吁地靠在枯樹干上，還倔強(qiáng)地擺著防御姿勢：“你們這一對小混賬！欺負(fù)老弱！以下犯上！你們……”

        “古老頭！”曉嵐一聲怒喝打斷了古老頭的話，一個箭步?jīng)_到他面前，卻“撲通”跪了下來，“太爺爺！曉嵐求您了！跟我們走吧！您自己看看，這里還能待嗎？就算您想陪著太婆婆，可她若天上有靈，又怎會舍得您搭上命？咱們帶著太婆婆的牌位走，行嗎？”說完，曉嵐重重地磕了一個頭。晗劼也從巨石上跳下來，并排跪在曉嵐身側(cè)，卻并不言語。

        古老頭見狀，收回招式，順著樹干滑坐在地上，看向自己屋子旁邊一個小土堆，那里面睡著雪飛飛，他的妻子。“曉嵐，你知道我為什么不立碑、不刻牌位嗎？那都是虛的！虛的！她就在這兒，一直在我身邊，幾十年從未分開！即使天下太平、無災(zāi)無病，老頭子我還有幾天可活呢？就讓我們老兩口，也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吧！這事過后，估計蝴蝶谷也不存在了，你們也不必為我們建塚立碑。生亦何歡、死亦何苦？人死如燈滅，死就死了吧！你們都好好的，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吧！你母親，雖然我只見過一次，雖然她什么也不說，但我們都清楚，她這些年過得苦，你們身為子女，多照看些吧！——就這樣吧！走吧，都走吧！”古老頭一邊說，一邊扶起曉嵐和晗劼。

        曉嵐無從反駁，只是眼淚怎么也停不下來，倔強(qiáng)地不肯起來。晗劼自知古老頭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拉著曉嵐鄭重地向古老頭磕了頭，又向著雪飛飛的墳磕了頭：“太爺爺，太婆婆，曉嵐交給我，你們放心。外公外婆、母親，都交給我，你們放心！”說罷，又重重磕了頭。

        古老頭也難得地紅了眼眶，扶起兩個人，擦擦?xí)詬鼓樕系臏I，拍拍晗劼的肩：“好孩子，走吧！走吧！老頭子我此生無憾！”說罷，拎著自己的酒葫蘆，向雪飛飛走去。

        晗劼也不再磨嘰，拉著曉嵐向谷外走去。緊鄰著蝴蝶谷的一座小山頭，山尖已經(jīng)開始冒出白煙！時間緊迫，晗劼?lián)碇鴷詬梗�向谷外飛去。身后熱浪逼人，零星地傳來幾聲樹木的燃燒的噼啪聲響。曉嵐也不敢掉以輕心，運(yùn)起輕功，和晗劼攜手，腳下生風(fēng)，全力向外沖去。

        蝴蝶谷已成了一片火海，火光映紅了這片天空。火勢并沒有蔓延出來，但沖天的火光、地?zé)岬募觿。�都證實(shí)了火山之說確有其事。貍子驛離蝴蝶谷還有幾十里路，暫時處在安全地帶，但也足以令人恐慌。

        看著沖天的火光，游牧和元思、元正沉默著對著蝴蝶谷的方向跪了下來，重重地磕頭，很久也沒站起來。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投奔了古老頭，在那兒生活了十幾年，那十幾年，使他們最輕松、最幸福的時光。古老頭，他們的太師父！三個大男人，不知不覺流了淚。

        南明哲看著那片火光，陷入了沉思：晗劼沒有說謊。火山，一個江湖人士都知道的事，國師怎會不知道？他竟故意隱瞞，究竟有何居心？這里的情況已經(jīng)傳信給父皇，但已經(jīng)來不及等父皇的回信了，南明哲不愿拿數(shù)萬將士和百姓去賭，立即下令遷徙百姓，然后有序撤兵。

        聲勢浩大地出兵，寸功未立，就這么離開，南明哲可不甘心。和東萊幾次試探性的沖突，已經(jīng)引得東萊草木皆兵。不如臨走時來場大的吧！南明的百姓和士兵固然要撤走，但總該有人為老天這場怒火埋單！南明哲一邊撤走輜重、行軍速度較慢的步兵和剩余的百姓，一邊連續(xù)兩天散播全面進(jìn)攻、畢其功于一役的言論。等百姓、軍隊主力和輜重都走出貍子驛百里之外，親率騎兵聲勢浩大地發(fā)起進(jìn)攻。本來剩下的士兵看處理撤走，還有些軍心不穩(wěn)，可一看哲王殿下還留在這兒，親自帶兵，他倚重的術(shù)易大人和元氏兄弟都在，頓時信心倍增，堅信哲王殿下此番安排必有深意，一個個躊躇滿志，氣勢如虹。

        東萊主將韓將軍面對敵方的進(jìn)攻，依舊沉著冷靜，令先鋒部隊迎戰(zhàn)，自己在后方排兵布陣，嚴(yán)陣以待。

        按照南明哲的安排，南明此番進(jìn)攻陣仗嚇人，故意作出貪功冒進(jìn)的架勢，一開始打得東萊先鋒落花流水。等碰到韓將軍的軍陣時，卻一觸即潰，只留武功高強(qiáng)的元氏兄弟和荀姝若帶小股部隊“拼死抵抗”，掩護(hù)大軍撤退，大軍還一邊走一邊故意丟掉一些早就準(zhǔn)備好的殘甲和舊兵器乍一看還真像丟盔棄甲、狼狽逃竄。

        東萊難得嘗到甜頭，窮追不舍，本以為可以揚(yáng)眉吐氣，不料韓將軍卻下令鳴金收兵。南明哲暗罵韓將軍老狐貍，不得不再次掉頭，殺個回馬槍，勢必要把東萊的主力引到貍子驛蝴蝶谷的方向，讓他們葬身火山。

        韓將軍下令收兵，不僅南明哲不爽，更窩火的是東萊將士。東萊的主將是韓將軍，但昭王在軍中。此戰(zhàn)前，昭王就收到了“王公子”密信，南明哲主力已撤走，留下這些騎兵看著厲害，其實(shí)是紙老虎。這些年，昭王和“王公子”時有聯(lián)絡(luò)，雖不清楚王公子底細(xì)，但他傳來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這次，酉昭博也毫不懷疑。因此昭王反對收兵，堅持一戰(zhàn)到底。韓將軍卻堅持收兵，堅守陣地。昭王和韓將軍在中軍大帳發(fā)生了激烈爭吵。

        “本將是主帥！軍令如山，還請王爺認(rèn)清身份！”

        “身份？！本王看你就是挾私報復(fù)，故意跟本王作對！”

        “挾私報復(fù)？呵！論陰謀詭計，末將自然不如王爺！但行軍打仗之事，王爺不過門外漢！南明軍隊看似敗逃，卻井然有序！丟盔棄甲，丟下的明顯就是廢品！這么拙劣的伎倆，只要不瞎，誰都看得出來！請王爺莫要不懂裝懂，關(guān)公面前舞大刀！”

        “你這武夫！罵誰呢？”

        “末將不敢！只望王爺以大局為重，謹(jǐn)遵將令！”

        “姓韓的，你有種！本王自帶一隊兵馬，成敗生死本王自己來擔(dān)！再敢阻攔，信不信本王讓你解甲歸田！”

        兩人在帳里吵，兩人的親信在帳外吵。其他將士不敢湊近聽，在外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正在這時，南明哲的第二輪進(jìn)攻來了！酉昭博貴為王爺，一直和自己唱反調(diào)，搞得軍心不穩(wěn)，也不能真的以擾亂軍心之罪斬殺。韓將軍心一橫，除了本部親兵按兵不動，其他軍隊都給了昭王，讓他立下軍令狀，自去迎戰(zhàn)；然后修書給東萊皇帝，說明情況。當(dāng)然，韓將軍也不是真的坐看他去尋死，給酉昭博的護(hù)衛(wèi)隊都是軍中的好手。且不說他畢竟是皇帝的長子、王爺之尊，哪怕看在外甥的面上，無論如何也得保酉昭博一條命。

        “匹夫！居然讓本□□令狀！”昭王心中更恨韓將軍。酉昭博雖然相信王公子的消息，但畢竟從未親自帶兵殺敵，心里還是十分緊張的。酉勖之本來對舅舅在立太子的事上不作為，就十分不滿，聽說此事，也暗恨韓將軍，更認(rèn)定舅舅心懷不軌。酉勖之也想替父王說話，奈何奈何此戰(zhàn)因自己當(dāng)初在神女宮行事而引起，雖然那件事皇帝是知道的，但為了平息民憤，皇帝還是責(zé)令他閉門思過，戰(zhàn)場上的事，他根本沒有發(fā)言權(quán)。

        東萊皇帝收到韓將軍的信，明白昭王輕敵冒進(jìn)，恐有大禍，立即下旨，令昭王撤兵。圣旨到達(dá)軍中時，昭王剛小勝一場，自以為揚(yáng)眉吐氣了，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為由，不接圣旨。皇帝得知消息，一氣之下犯了心臟病，一病不起。

        皇帝已經(jīng)年近古稀，自雅夫人逝去后，身體每況愈下，這一病可非同小可。太子是個孝子，老爹一病，也不玩捉迷藏了，老老實(shí)實(shí)待在病榻前侍疾，藥必先嘗，衣不解帶，晝夜不離。

        萬一老皇帝一病不起，自己不在跟前，豈不是毫無勝算？酉昭博暗暗著急，素日和韓將軍不對付，但他相信，在這件事上，兩人的利益是一致的，因此對韓將軍曉之以利害，希望韓將軍趁著戰(zhàn)場上形勢大好，乘勝追擊，自己回萊陽城侍疾。不料韓將軍竟拒絕了！話說得相當(dāng)扎心：“王爺可是立過軍令狀的，究竟是想回去侍疾，還是想臨陣脫逃呢？侍疾的事，自有世子代勞，他縱使犯了錯，畢竟是孩子，在陛下面前，似乎比你更得歡心吧！”

        臨陣脫逃！他可真敢說！這罪名酉昭博可不擔(dān)！把韓將軍恨得牙癢癢，卻不得不繼續(xù)迎戰(zhàn)南明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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