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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余初良和拂姒


夜晚,顏如玉。
  余初良一進房間里,一個身穿粉色藕絲琵琶衿上裳、身材窈窕、楚楚動人的女子立即俯身靠上他的肩,拉住了余初良的手。
  “初良。”
  余初良拍拍她的手,關上門,拉她坐下。
  那女子滿面愁容,舉手投足之間端莊典雅。薄薄的粉黛掩不住眼角的泛紅,仿佛剛剛哭泣過。
  “拂思的事情,可有眉目?”
  “韞兒你放心,我會查出真相的。”余初良攬著她的肩,承諾似的說。
  拂姒將頭輕輕靠在余初良寬厚的肩膀,輕訴道:“拂思是和我同一天被騙進到這里的,這么多年來,我與她一直如親姐妹般相處,好幾次肖存慶來尋我麻煩,都是她為我擋著,拂思是我們的恩人吶!如今這樣不明不白的慘死,既是你來查,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余初良點點頭,語氣溫柔而低沉,“放心,我一定會查明真兇的。顏如玉這個地方,也不像表面這樣光鮮亮麗,拂思這次慘死,也給我敲響了警鐘,我一定早日湊夠銀子,將你的死契買回,然后許你三書六禮,明媒正娶。”
  拂姒秀眉輕蹙,推開了他。
  余初良有些詫異,忙問道:“韞兒怎么了?”
  拂姒嘆了口氣,不忍直視余初良,別過頭去,眼里竟又涌上淚水。
  “算了吧。初良,你不要再為了我費盡心思了。你如今是堂堂提刑令,朝堂大官,而我,名聲早已毀了。顏如玉雖是賣藝不賣身,但在人前,終究是取悅男人的賤婢,與賣身沒有區別。你若娶了我,輕則官途不順、遭人唾棄,重則怕是會連累得你官途不保、性命攸關。我……我不能這么自私!”拂姒說著說著,淚就像開閘了的洪水,決堤難收。
  余初良心一緊,仿佛心臟被密密麻麻的針給刺了,他將拂姒重新抱在懷里,柔聲安慰:“你這說的什么話?如果不是你,我哪有今天?我余初良此生,最不能負的就是你,也絕不會負你!這仕途富貴,哪有你重要?”
  余初良和拂姒,原本是青梅竹馬。那時,拂姒還不叫拂姒,她的本名叫趙韞兒。十歲時父母雙亡,被余初良的父親看在兩家的關系上收養了她。八年前,十六歲的余初良看見新帝頒發的寒門子弟也能考取功名的詔令,決心一試。其實他的文采和能力,考取功名不在話下。
  可惜,當時的權臣氏族一直暗中阻止寒門崛起,陷害他打傷了人,被關在大牢里,第二天就是考試的日子,想出去,除非拿出一千兩來贖他出去,可是家庭貧困艱難的他哪來這些巨款?余初良以為此生不會有機會了。
  是趙韞兒,著急的在路邊哭,那時候,趙韞兒已經十三歲了,一張小臉清麗姣好,隱隱顯露出好模樣來。被顏如玉的管事媽媽看見了,忽悠了一頓,以一千兩哄騙她簽下了死契,成為了顏如玉的人。趙韞兒急急忙忙拿著一千兩去將余初良贖了出來,最后,余初良成功在考試前一刻鐘進了考場,而趙韞兒,則被帶進了顏如玉,改名拂姒,被教習舞樂禮儀,成為了顏如玉中的一個清倌。
  一晃八年,一步一步往上爬的余初良,沒有因為登上高位,而忘恩負義,反而堅持本心,不忘舊情舊恩,一直想把趙韞兒帶回來。可是顏如玉的管事卻放言,沒有一千兩黃金,拂姒此生就是死,也是顏如玉的人。
  一千兩黃金,他就是不吃不喝攢個三十年也難以籌齊。
  至今為止,他省吃儉用,甚至有些時候昧著良心做了些臟事以求銀兩,才堪堪攢了一百兩黃金。
  拂姒說不感動絕對是假的,可是余初良越是這樣,她就越覺得是自己拖累了他,趴在他胸口抽泣起來。
  余初良將他摟得更緊了。
  忽然門外隱隱傳來管事媽媽罵人的聲音,拂姒突然像受了驚嚇,猛的抬起頭來,用幾近哀求的聲音邊哽咽邊道:“初良,我求求你,明天包下我好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今天……今天下午……媽媽來,說,明日肖存慶會來,媽媽讓我和其他幾個姐妹相陪。從前還有拂思為我擋著,可是今天,媽媽怎么都不顧我的求情。初良你知道的,那個肖存慶是楊司徒的心腹,禽獸不如,雖然我們賣藝不賣身,可是已經被他糟蹋好幾個姑娘了,之前還有個姐妹被他糟蹋成重傷,一輩子不能再行房事,沒過幾天那個姐妹就自盡了。初良,我怕……我怕!我不想陪他……你包下我好不好,就一天!就一天!”
  拂姒淚眼朦朧中盡是恐懼和哀求,雙手緊緊抓著余初良的衣領,仿佛一只快要溺死的螞蟻抓住了可以救命的木棍。
  余初良一把把拂姒擁進懷里,將臉窩進她肩膀里,臉上狠厲的神色與方才的溫柔判若兩人,眼里折射出憤怒。管事媽媽分明就是故意為難韞兒,還有那個肖存慶,和齊承安就是一伙人,禽獸不如的東西!
  “你放心,我絕不會讓姓肖的看見你。包一天不過一萬兩,這點銀子我還是有的,明天一早我立即拿銀子來,把官事都推掉,來顏如玉陪你,好不好?”余初良深嗅著拂姒身上的脂粉味,其實他討厭女人身上俗不可耐的厚重脂粉味,但拂姒身上的脂粉味很淡,總是讓他心安,尤其是抱著她的時候,余初良心里就生出拂姒是他的人的錯覺。

  拂姒淌著淚,點點頭,心里感動與愧疚交織。
  “最近風頭很盛的那個,陛下的新寵——墨玉,你知道吧?”
  “聽說過……”
  “我最近在為他做事,得了他不少好處,他給了我很多金銀財寶,他那么受寵,只要我好好效忠他,他一日不倒,我就一日能得到好處。”
  拂姒抬起頭,“萬一他什么時候倒了呢?陛下是帝王,帝王之寵,從來沒有什么天長地久,都是朝夕瞬變,舊人換新人。萬一有一天……”
  余初良無聲的笑了,嘴唇親了親拂姒的額頭,道:“放心,陛下對這個墨玉,不一樣。陛下這樣的帝王,在處理政事上雷霆手段,在情愛方面也從未三心二意過。他若是朝夕瞬變、喜新厭舊之人,宮中的楊夫人和鄭夫人就不會至今未受恩寵。陛下,該是那種深情專一之人,他和墨玉公子的事情我也有所耳聞,先別說那些傳言的真假,賜居玉清殿,三天兩頭的關心照顧,在宮宴上為了護他不惜警告所有人,這樣的表現,不像是隨便玩弄的態度。”
  “若我沒看錯,這個墨玉公子會是陛下一輩子心尖尖上的人。”
  有些事情,總是難以忘懷,即使刻意的不去回憶,那深入骨髓的愛與傷、痛與恨就像黑夜里蟄伏的魑魅魍魎,總在你卸下防備的時候猛然發難,刺入你的心臟,在你的心臟里翻攪。
  他又夢到了父王母后還有大王兄死的那個晚上,其實夢境很模糊,每一個人的臉他都看不清楚,但他能感覺得到那就是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地方、無法釋懷的回憶。
  很黑,只有四周零星的火把,天上沒有明月,只有黑黑的幕布,給人施加以壓抑和黑暗。血流成河,紅的血,黑的天,還有那尖銳的長戟和刀劍,讓蘇陌玉的心口仿佛被千斤重石壓迫。他就那樣眼睜睜的站在一旁,他想哭喊、想跑過去,可是他動不了,也出不了聲音,沒有任何辦法,看著殘酷的一幕重新在他眼前上演回放。
  他想吼叫,聲嘶力竭的吼叫,想宣泄心口沉甸甸的那股氣,可是也無法吼出來,郁積在心里的那股氣在橫沖直撞,似乎要把他撕碎。
  鮮血……
  黑暗……
  滿目黑暗里,唯一微弱的光亮的地方全是鮮紅的血液……
  他的眼睛此刻正看見一場屠殺,被屠殺的都是他的至親、忠心他的禁衛,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卷進濃郁的腥味,直入肺腑。
  他頭痛欲裂,像陷入了沼澤的深淵,無論怎么爬都爬不出來,胸口以下已經被沼澤吞噬、擠壓,漸漸連呼吸都是一種貪婪。殺戮還在繼續,他看見萬劍齊發,沒入母后的胸前、腹部,母后嘴角流著血緩緩倒下;寒光長劍刺入大王兄的身體,抽出來,劍上便布滿了粘稠的血跡。
  下一個,劍尖對準了他的父王……
  不!!!
  蘇陌玉猛然驚醒,看著四周一片黑暗,鼻尖沒有再嗅到血腥味,而是傳來幽幽的花香,是米蘭花的香味,他喜歡米蘭花的香氣,宮婢就折了些,插進瓶子里,放在他房間。
  原來是場夢,他還在玉清殿……
  蘇陌玉一抹臉,手上濕濕黏黏的,全是汗。全身都是汗,里衣也黏黏糊糊的貼在身上,讓他感到難受,但他深舒了一口氣,將那些恐懼與壓抑吐了出來。
  胸口的疼痛和壓迫感也漸漸的散去,蘇陌玉掀開薄被,渾身仿佛像從水里撈出來一樣。
  蘇陌玉摸索著走到桌邊,點燃了燭火,燭光幽幽的燃起,蘇陌玉慢慢的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雖然燭光如豆,但總算驅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借著燭火看著計時的沙漏,已經是丑時了。
  他又走到窗前,打開窗,夜里有風,灌進他濕透了的衣里,吹得他打了個寒顫,冰涼涼的,但靈臺的靈智也被吹得清明起來,躁動的心被漸漸撫平。他看著窗外的月,不由得沉思。
  那一夜,同樣不眠的,還有夏無寒。
  故夏國王宮某一處宮殿里。
  夏無寒負手站在月下,目光平靜如水,一襲薄薄的紫衫,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材。
  其實,夏無寒的模樣生得并不差,雖不是上佳之姿,但眉目間一直都很溫柔,水色薄唇,高挺的鼻梁,臉沒有其他王子那樣白凈細嫩。因為他不受寵的緣故,沒有像其他王子一樣的好福氣,總是風吹日曬的,爛事丟給他,好東西卻從來輪不到他,以至于他的皮膚糙糙的,也并不白皙光滑。
  若是他更好看些,那那個人是不是也會多看自己幾眼?那個人說過,無論男女,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長得好看的,自己都想親近親近。
  休白走了過來,低聲道:“殿下,已經準備好了。殿下去休息吧,還有兩個時辰就要上朝了,好歹休憩片刻,免得早朝體力不支啊。”
  夏無寒只是搖搖頭,示意休白下去。
  休白欲言又止,但也明白夏無寒的脾性,向來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于是躊躇了一會兒,終是退下了。

  明日,朝堂上就會有一出大戲,這場戲一落幕,故夏國的天就會變了。到時候,只要他抓住機會,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報復曾經欺辱過他的所有人,就有機會將那個人救出來,甚至……將那個人放在自己身邊。
  相隔千里的兩個故人,懷著不同的心思,共站在月下,不語待明。
  夏無寒的眼睛分明看著前方,但又好像什么都沒入他的眼,眼珠里一片霧靄,沒有焦點。他的腦海里閃過他從小到大的一個又一個畫面。
  一臉溫柔的唱曲子哄他入睡的母親;偶爾來看看他卻并不在乎他的父王;被當今的王后灌下毒藥的母親;在他懷里漸漸沒了呼吸,垂下撫摸他頭的手的母親;被辱罵成克星,拿著鞭子打他的父王;年齡幼稚卻扮著鬼臉嘲諷他的夏無恙,還有他一臉得意洋洋的母后;欺負他、落井下石、陷害他偷東西的宮人;無視他的苦苦哀求,冷漠得像沒有心腸一樣堅決把他送去做質子的父王;溫柔可愛、一顰一笑之間都是光芒萬丈、不計較他的身份拿他當摯友對待的蘇陌玉;威逼利誘讓自己為他作弊、總是戲耍他卻不允許別人欺負他的陌玉;回到故夏之后處處刁難甚至想殺了他的“家人”……
  如墨的天色,在夏無寒一動不動的注視下,慢慢的淡了。
  到最后,天邊吐出魚白,橙紅色的太陽漸漸露出光線,溫暖而絢爛,人們稱之為象征光明和希望的“曙光”和“黎明”。
  休白又走了過來,看著紋絲未動的夏無寒,心里有些苦澀,殿下終于還是邁出這一步了,希望……殿下能夠如愿以償,那些待世不公、恃強凌弱的歹毒之人,本就該早死,免得害更多的人。
  “殿下,即將上朝,還請殿下去更衣吧。”
  夏無寒依舊沒有說話,慢慢轉身,踏著晨曦和腳底的芳草,一步一步向殿內走去,但眼里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不知是悲憫,還是興奮。
  此戰,贏便萬人之上,輸便尸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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