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正經一個試試看
蘇陌玉看見了太師的猶豫與拒絕,心里也明白一些,他是在擔心自己在故意奉承他,于是道:
“太師言重了,這不過是一個晚輩拜見長輩送的見面禮,都是應該的,投其所好罷了。貴重與否,想必太師也不會在意,都是做晚輩的一些心意,還請太師莫要拒絕。”
“那既然如此老夫就收下了,多謝玉侍君,老夫很喜歡吶。不如就用這副棋手談一局如何?”
太師笑呵呵的說著,這正中蘇陌玉下懷,他自然是應允的。
于是太師帶著蘇陌玉來到了府上一處名為“星羅亭”的亭里。蘇陌玉見亭柱兩旁還掛著兩副楹聯,字跡筆走龍蛇、龍飛鳳舞。
右邊是:“莫將戲事擾真情,且可隨緣道我贏。”左邊是:“戰罷兩奩分白黑,一枰何處有虧成。”
蘇陌玉拍手叫好,引得太師呵呵直笑,胡子都快翹起來了,臉上一片自豪與喜悅。無形之中,兩人的關系,又親近了一分。
投其所好,不吝贊美,果然都是拉近關系最好的辦法。
于是兩人在亭中就坐,用剛打造出來的棋盤與棋子開始手談。
切磋了小半個時辰之后,太師與蘇陌玉漸漸熟絡起來,談笑風生,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拘謹。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墨玉你的棋藝居然如此高湛,真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太師過獎了,今天前來,就是為了請太師賜教,若不全力以赴,怎能得到太師青眼相看呢?”
蘇陌玉微微一笑,一招大飛,定與棋盤之上。
太師思索片刻,落下一招急所,搶奪了要點之處,與蘇陌玉的棋局相互糾葛。
蘇陌玉一面應付著棋局,一面踟躕在要不要問那件事情,因為他還拿捏不準太師的想法,所以遲遲不敢開口。
“不愧是陛下看上的人,果然是樣樣精通、卓爾不群啊!”
“太師謬贊,墨玉愧不敢當。”
“微臣聽聞,這些玉,都是陛下贈與侍君的?微臣怎好奪人所好呢。”
蘇陌玉心一緊,移眼看向太師,畢竟太師嘔心瀝血培養出來的瀾帝,到頭來卻看上了一個男人,蘇陌玉害怕他因此對自己心有隔閡。但看著太師面色平靜淡然的模樣,蘇陌玉心里松了口氣。
“陛下厚愛,墨玉……不敢承受。故而才借花獻佛,將這些玉贈與太師。”
“哦?為何不敢承受啊?”
“太師莫非不知?”
這一句話說出口,蘇陌玉十分緊張。已經問得這么明顯了,就看太師是什么反應了。
太師把玩著棋子的手一頓,眼里閃過一絲凝重,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將棋子放入棋盤,端起旁邊的茶飲了一口。
“哈哈哈哈……老夫不知。”
蘇陌玉的心沉入了海底。是啊,他倒是忘了,就算太師曾經為救他父王而惹怒了楚緋瀾,可是這也不代表太師會因此而背叛楚緋瀾,站在自己這一邊。
蘇陌玉不再說話。
兩人又無言了下了會兒棋。
這亭子風水極好,左邊是一叢翠竹蔥蘢,右邊是假山與小湖泊,進亭子的路兩旁都擺著一盆盆荊芥、繡球、金盞花和紫苑花,都不是什么名貴珍稀的花木,卻開得極其好看,五顏六色,姹紫嫣紅。亭子里涼快,又有微風拂面,紗簾輕飄,亭內兩人執棋對弈,老者從容慈祥,少者面如冠玉,教人看著就賞心悅目。
棋局的局勢越來越明朗了,太師沒想到,年紀輕輕的蘇陌玉竟然有如此造詣,步步深入,棋藝高超,太師有些不甘心,加緊了角逐。
蘇陌玉不敢小覷,亦集中精力,全力以赴。
兩人又邊聊邊下,聊的不是下棋的經歷與用意,就是一些有的沒的的閑話,比如這亭子風景很好,比如這幾天璇璣發生的一些熱鬧,俱默契的不再提起那些事情。
就這樣,兩人廝殺到落日余暉灑在了兩人身上,直到溫時硬著頭皮進來說:“侍君,該回去了,再不回宮,宮門就落鎖了。”
然而輸贏未定,兩人都有些戀戀不舍。
但顯然太師并不在乎輸贏,他不停的笑著,看向蘇陌玉的眼里滿是狂熱,像是一個嗜酒之人看見了世界上最好的釀酒師一樣的眼神。
“除了陛下,少有人能和老夫一戰半日,還未分出勝負。老夫不在乎棋局的輸贏,卻難舍與侍君棋逢對手的緣份啊!”
“墨玉今日與太師一戰,受益匪淺,亦有相見恨晚之意!”
“陌玉你何必謙虛!今日既然時間不早了,你就先回去吧,這棋局我先原封不動的放著,改日有機會,你我再繼續下完這局棋。”
太師擺擺手,眼里一片興奮,是那些終于棋逢對手的興奮,也是對蘇陌玉的欣賞。
蘇陌玉站起身,彎腰行禮,不卑不亢的說道:“是,墨玉告辭。來日若有機會,一定再與太師大戰三百回合。”
言罷,轉身離去。
走了差不多十來步,太師卻突然叫住了蘇陌玉。
“玉侍君。”
蘇陌玉聽見太師在叫他,停住腳步,轉過頭去。看見太師正向自己的方向走來。
“太師還有何指教嗎?”蘇陌疑惑的問。
太師走到他面前來,眼里浮現出他看不懂的情緒,有些心痛,有些無奈,還有些……愧疚?
許是他看錯了。
太師就這樣看了他一會兒,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有些事情,老夫不能告訴你。但有一句話希望你記住。”
蘇陌玉眼里倏得浮現起希望的光芒。
“不要因為一些你根本不清楚真相的事情,而去傷害真心喜歡你的人。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或許你會后悔。”
“既然已經失去了一些東西,就沒必要為了這些東西而失去更珍貴的東西。”
“你所了解的陛下,不是真實的陛下,他對你的感情,比你想象的要深得深,我雖然不看好,也很憤怒,可是……我不希望因為……因為……那些事情,而讓你對陛下心生怨懟,甚至萌生害意。”
“陛下是整個天下的陛下,如果你真的對他做了什么,那便是為了報一己之私而使整個天下陷入動蕩,甚至是戰火之中。老夫希望,你若是心中對他有恨,即使不接受他的心意,也不要用他的心意來折磨他,傷害他。”
蘇陌玉聽完這些話,眼里的光慢慢的暗了下去,甚至浮現出幾分譏誚。
難道就因為他是陛下,就可以為所欲為,傷害了別人之后仗著身份而逍遙法外嗎?
但他倒確實沒想過要殺楚緋瀾,太師說的,他明白,一旦楚緋瀾死了,天下那些有野心的人為了爭奪共主之位,只怕是會引起戰火,到時候,生靈涂炭,戰火紛飛。到時候,他便是整個天下的罪過。
可他,只是想找出真相啊……
第二日。
散了早朝,江念青便帶著百里鶴寧入了王宮,覲見瀾帝。
楚緋瀾也終于看見了被天下人議論紛紛、褒貶不一的百里鶴寧。
“千勝王江念青拜見陛下。”
“千勝王后百里鶴寧拜見陛下。”
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上,跪著兩個華服男子,他們各自行了叩拜大禮后,端莊的站著。
江念青身材挺拔,面容帶著幾分溫儒之氣,一身紅漸黃色繡著重明鳥的長袍,珍珠瑪瑙冠將發絲束起,高髻顯得十分精神,冠上的一串細珠鏈滑落至胸前,隨著主人的舉止動作而晃來晃去。一雙好看的丹鳳眼熠熠生輝,眼珠像孤月自皎的黑夜,鼻梁高挺,一雙劍眉也沒給他添上幾分英氣,唇角總掛著一抹笑,面部柔和,不卑不亢。
站在他右側的男子,便是他此生摯愛——百里鶴寧。百里鶴寧身穿一件杏色鍛綾寬衣,袖口和衣領繡著細細密密的一圈雪花錦繡球紋,腰帶上還系著一枚好看的淺碧色玉佩。胸前繡著一只體態飄逸雅致,展翅翱翔的仙鶴,氣質如同衣服的主人一樣高潔出塵,仙姿玉色。百里鶴寧高聳的發冠和江念青看上去是一對,從前面看上去,一個羊脂玉玉環鑲嵌在冠前,旁邊的金絲纏繞成各種鏤空飾,玉冠后墜著五條珍珠瑪瑙鏈,垂在發后,又同樣調皮的在胸前晃蕩。額前貼著額眉勒著一根透白色絲帶,絲帶的中間綴著一顆指甲大小的淡紅色珍珠,正對眉心。
他膚如軟玉凝脂,眉清目秀,淡紅色的唇輕抿,臉部削瘦,一雙桃花眼眼波流轉,神采奕奕,似是因為身體虛弱,看上去有幾分羸弱清瘦。
楚緋瀾看著百里鶴寧,心下忍不住贊嘆,果然是個妙人兒。
那一雙桃花眼,和蘇陌玉倒是很相似。
“起來吧,不必多禮。來人,賜座,看茶。”
楚緋瀾正襟危坐在高高的那用純黃金打造的帝座上,面色嚴肅而冷峻,看不出半點喜怒,讓人琢磨不透他心中所想。
在所愛之人面前,他笑得,怒得,醋得;但在天下人面前,他還是那個凜若冰霜、面色沉穩、叱咤風云的天下共主。
江念青攜著百里鶴寧的手落座,他先將百里鶴寧安置好,自己再正襟坐下的細節讓楚緋瀾眼眸閃了閃。
“聽聞千勝王后身體虛弱、不得勞頓,不知千里迢迢趕來,身體可還吃得消?”
下方的兩人俱是一怔,沒想到楚緋瀾開口第一句居然是關心千勝國王后的身體,百里鶴寧很快就隱去了眼中的驚訝,但江念青卻產生了一股危機感。剛才他就覺得,陛下在鶴寧身上停留的時間長了些,陛下也是喜歡男子的,莫不是看見了阿寧的美色……
不行!阿寧只能是他的!
“謝陛下關心,小王的王后并無大礙。”江念青面色如常,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只是拉著鶴寧的手,緊了一緊。
百里鶴寧感受到手上的力量,露出淺淺的一笑,顛倒眾生。這個江念青,可真是個醋罐子。
楚緋瀾并不知道他隨口的一問被兩人解讀出了如此深沉的含義。他看著面前的桌案上靜置的一方端硯,硯中黑透了的墨竟然像鏡子一樣倒映出他那張冰冷的臉。
千勝國自江念青繼位以來一直都對璇璣十分忠誠,況且此次來,他們就是來證明忠心的,若對他們太過冷漠,未免讓他們心寒或是緊張惶恐。
他將臉色放緩,連帶語氣也親近了幾分,道:“此次千勝王來的緣由,寡人已經知曉。孟卿回璇璣的途中遇刺,寡人的人在刺客所穿的衣物上找到線索……”
楚緋瀾故意停頓,果然看見江念青和百里鶴寧兩人對視了一眼,百里鶴寧的眼神里滿是擔憂和緊張,而江念青則回以一個安心撫慰的眼神,看上去大有清者自清的淡定,似乎絲毫不懼。
“發現,刺殺孟曙明的刺客身上穿的衣服,是千勝盛產的橫向梭紋的葛布料,寡人知道,這種衣料質地厚實,十分暖和,而千勝國是整個璇璣諸國之中氣候最冷的,常年冰雪覆蓋,夏季的氣候如我璇璣國春季一般。在六月,還穿著這種衣料的,在璇璣,似乎只有千勝國?”
江念青不慌不忙的站起來,好歹也當了十年的王上了,再軟弱,也不至于連這點魄力的沒有。
“陛下,若小王說,刺殺孟大人并非千勝所為,不知陛下是否相信?小王在國書中已經闡明,小王根本沒有理由刺殺孟大人,還望陛下明察!”
楚緋瀾放在帝座扶手上的右手食指和著心跳輕輕的敲著,發出微小卻清晰的聲音。
“就算寡人相信,此事和你無關。那……千勝國的那些頑固不化的人呢?那些依然還想著千勝國要取代璇璣,或是那些只想著榮華富貴不顧百姓利益而被孟曙明收拾了的人,你能確保他們也沒有這個心思嗎?”
江念青皺了皺眉,低下了頭,片刻之后又抬起頭,眼神里一片澄明,“陛下,此事發生過以后,小王便下令徹查,整個千勝國小王都查了一遍,陛下說的那些人小王也格外注意過,確實沒發現他們有可疑之處。”
百里鶴寧也開了口,聲音清冽如山間清泉,又沒那么利,帶著些醉意綿綿般的溫柔:“陛下,陛下請細想,若是千勝國那些不死心的舊臣所為,又怎會大費周章在璇璣國的官道上刺殺?他們必然會在孟大人還沒有離開千勝國之時就動手,如此一來,千勝國主,便是最大的嫌疑。他們早就看不慣王上這么多年來對璇璣的忠誠不二,在千勝國內刺殺,勝算又大,又可借機陷害,一石二鳥,趁機改換千勝國的王位,豈不是最好的辦法?”
“再說那些利益派大臣,他們眼里最重要的,便是利益。孟大人是陛下親自冊封的千勝國監國,他們唯利是圖,雖然被孟大人收拾,但又有何膽子動陛下的人?真的刺殺了孟大人,除了出口氣,于他們又有什么好處?還會觸怒帝顏,到時候,說不定帝威之下,連性命都沒有。他們最善分析利弊,不可能想不到這些,也不可能冒著誅滅九族的危險去謀害孟大人。”
既把千勝國的嫌疑摘得干干凈凈,又吹了一波江念青對璇璣對他的忠心耿耿。楚緋瀾心里對這個百里鶴寧高看了幾分。
楚緋瀾勾唇,眼里流露出笑意,沒有半分不悅。這讓百里鶴寧和江念青都暗自松了口氣。
楚緋瀾淡淡的開口:“你們放心,寡人不是偏信則暗之人,也不會冤枉無辜之人,此事寡人相信,與千勝國無關。”
楚緋瀾道:“千勝王與王后好不容易來一趟,打算何時歸程?”
江念青道:“還未確定,小王與王后想再去看望孟大人,孟大人于我千勝有不世之功,小王對孟大人感激不盡、敬仰有加,還特地帶上了千勝國最好的傷藥和醫丞,希望孟大人能早日痊愈。”
他不會說,他其實已經打算好多住幾日,阿寧的身體不好,來的這幾天已經很辛苦了,不能又立馬匆匆趕回去,總得讓他緩緩。他也不會說,那些醫丞其實是他特意帶在身邊照顧阿寧的,治療孟曙明只是順便而已。
“嗯,千勝國草藥豐富,醫藥一業是整個滄藍最有名的,又聽聞千勝國王宮里有一個醫丞,醫術精湛,能活死人肉白骨,是醫仙降世,千勝王有心了。”
楚緋瀾頓了頓,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意味,看著兩人,慢慢啟齒:“其實……若千勝王不著急的話,可以在璇璣多留幾日。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必這么急急忙忙的就回去,帶著王后在既安城好好賞玩一番也是好的。”
“小王遵命。”
各國國主除了楚緋瀾每年的生辰一定要來朝祝賀以外一年到頭根本就很少來,除了賀生辰以外,就是其他很重要的事情,或者陛下親自宣召,或者璇璣王朝發生了什么大事諸國王侯都要前來。所以對于江念青,他也是一年見一面而已,以往他生辰,這個百里鶴寧大概是受不了路途顛簸,所以從未沒來過。
用百里鶴寧身體弱的理由,多留他們幾日,好好觀察一番,看看千勝國的反應,若他們真是無異心之人,不過就是好好盡個地主之誼招待一番,不費多少心,還可以趁機與他們交談交談,得些經驗。
百里鶴寧在寬大的袖子的隱藏下,拉了拉江念青的手,江念青立刻會意,促狹作弄般的對他擠眉弄眼,嘴角的微笑壓也壓不住。
他知道,江念青是在說:“你看,沒了你,我該怎么辦啊?什么事情都丟三落四,還好有你提醒。”
百里鶴寧回以一個白眼,眼里帶著濃濃的威脅。
“你再當著陛下的面不正經一個試試看?”
江念青立即偏過頭,為了掩飾尷尬掃視了一番左政殿。
而后江念青對楚緋瀾道:“陛下,此番小王來,帶了些敬獻之禮,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兒,還望陛下莫要怪罪,權當小王一番心意。”
“覃涅,將敬獻禮帶上來。”
楚緋瀾將他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還在心里感嘆道,越處高位果然看到的風景就越廣也越精彩。聽見江念青這話,便接道:“千勝王有心了。”
禮物帶上來,不過都是些貴重的賞玩之物,比如青銅龍首杯、血色珊瑚樹、夜明珠、翡翠腰帶一些珍稀的書畫、幾匹上好的云錦布料等,楚緋瀾看了一眼便收下了。
又聊了兩刻鐘,楚緋瀾便讓他們退下了,并說如果有興趣,可以讓人帶著他們在璇璣王宮里游玩一番。百里鶴寧想必也是個好風景之人,笑著答應了,說很想看看璇璣帝宮的風景,于是楚緋瀾便讓蕭燼帶著他們去游覽了。
(https://www.dzxsw.cc/book/79843171/3636599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