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倒是讓程徽月感到稀奇。

　　以往只要影響不到他自己，趙艷紅怎么打罵她程勝利都不會理會的。

　　可今天竟然把趙艷紅攔住了？



　　她挑了挑眉，不動聲色地看著他們。

　　程勝利把趙艷紅拉了回來之后，隱晦地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警告。

　　趙艷紅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飛快掃了一眼程徽月，眼底閃過一抹陰狠，隨即壓怒氣坐下了。

　　程勝利看向程徽月，轉眼換上一副慈愛的笑容，“徽月啊，你別聽你媽亂說，快坐下吃飯吧，什么時候回來的，也不跟我們說，都沒給你準備什么好菜...”

　　程徽月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不是你們叫我回來的嗎？我還在信里寫了回來的時間。”

　　這話一出，連程勝利這樣臉皮厚的人都忍不住臊紅了一點。

　　信當然是看了的，但有誰放在心上呢？

　　慈愛的面孔差點都掛不住了。

　　“嗬嗬嗬...是，這不是臨近過年，廠子里事多，我給忙忘了嘛！”程勝利干笑兩聲，模樣尷尬。

　　趙艷紅在旁邊翻了個白眼，壓根不把這當回事兒。



　　心里只覺得這死丫頭下鄉大半年，膽子越來越大，寫信不回，讓她寄錢也不寄，回來就鼻孔抬得比天高，還敢質問他們，真是皮子欠打了！

　　不叫她回來就不打算回來了？養她這么多年，到頭來就是個白眼狼！

　　就該早點把她打發出去！

　　她回想著之前跟程勝利商量的事情，心情暢快了點。

　　就忍這死丫頭幾天，很快...

　　程徽月看著一家子各懷鬼胎，面容虛偽的臉，突然覺得很沒意思，冷著臉道：“說吧，叫我回來做什么？”

　　直接地問了出來，叫程勝利一肚子算計突然沒處施展了，他愣了一下，推了推趙艷紅：“...你是當媽的，這事兒你來說吧！”

　　趙艷紅撇了撇嘴，揚著下巴道：“你這次回來就不用下鄉了，我們給你找了戶好人家，他們答應了，只要你過去，就幫你弄到回城的名額，你這幾天收拾收拾，就能嫁過去了。”

　　她看了程徽月一眼，笑了笑：“你也別說我們對你不好，這回的男方家里有錢得很，你跟他結婚就是享福的命！”

　　程勝利聽她說完，也跟著點頭，“是啊，我跟你媽可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這門婚事的，人家家里有房有車，還有個當廠長的爸，一般人想嫁過去還不行呢！”



　　“也就是咱們跟廠長關系好，還給他看了照片，說了好話，他才中意你的，你這次可千萬別再耍小性子，安心嫁過去吧！”

　　他殷切地看著程徽月，似乎她不答應就是無理取鬧一樣。

　　要不是程徽月事先打聽了礦場的事，還真以為他們誠心悔悟，給她挑了個‘好人家’呢。

　　把條件說的那么好，怎么就一點沒提對方是個傻的？

　　還這幾天就嫁過去...他們是怕她反悔生事，所以壓根就沒想讓她跟鄒家見面！

　　程徽月捏緊了拳頭，很快猜到了他們這樣做的目的。

　　他們是想把自己賣到鄒家，以此攀附上鄒衛民？

　　是想繼續往上爬？

　　還是為了早已被退學的程鴻飛得到一份工作？

　　又或者，只要賣掉她，所有的事都能實現？



　　即使早有預料，程徽月還是無法控制地生出了怒氣。

　　又是這樣！

　　上輩子也是，這輩子也是，他們永遠都把自己當做一個有點價值的物品，賣來賣去，只要利益足夠，他們什么都做得出來！

　　程徽月腦海中閃過前世被關在地窖，手腳都上了鎖鏈的片段。

　　這次是賣給一個傻子，結果又能有多少不同？

　　她冷笑一聲，幽幽地盯著趙艷紅和程勝利：“你們口中的好婚事，就是讓我跟一個都沒有見過的傻子結婚嗎？”

　　“你怎么知道？！”趙艷紅脫口而出。

　　在看到程徽月眼中的譏諷之后，臉上的驚訝瞬間變為惱怒，“他是個傻子又怎么樣？他不是傻子，這門婚事還輪不上你呢！”

　　“人家是廠長的兒子，這輩子你都夠不上，要不是你長得還行，鄒廠長都不會考慮你！”

　　她掀起刻薄的嘴角，看似善意地勸道：“你也別老盯著人家是個傻子看，是傻子，也代表人好相處，你只要把他當小孩兒哄著，他肯定就愿意給你花錢，最好是過去生個孩子，以后他們鄒家有啥還不都是你的？”



　　“我們這可都是為你考慮的，你看別人誰能嫁進這么好的人家？”

　　“再說，那傻...鄒廠長的兒子長得也不差，年輕時候也不傻，是被人打了腦袋才這樣的，只要身體沒病，生的娃肯定也沒問題！”

　　趙艷紅不滿地瞪著她：“我們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讓鄒廠長要你的，你還有啥不愿意的？”

　　程徽月面無表情地坐在那里，垂下了眸子。

　　程勝利看她這樣子，便以為她是被說動了，趕緊又添了一把火，“徽月啊，這女孩兒嫁人也不能光看男人咋樣的，他們鄒家有錢有勢，你嫁過去下半輩子都不愁，而且鄒廠長還能給你要一個回城名額，你以后也不用在鄉下干活了，要是你想上班，那么大一個礦場隨便你想做什么...”

　　他面上溫和地勸慰著，眼底卻飛快掠過一絲陰沉。

　　要是這死丫頭不肯聽話，就直接把人打包送到鄒家！

　　不過這樣做可能會惹鄒廠長生氣...可誰叫她不老實呢？要是乖乖嫁過去，他們說不定還會對她態度好點，要是反抗，以鄒廠長的脾氣肯定忍不了。

　　就讓他好好教教這丫頭，磨一磨她的性子！

　　程勝利心思不停琢磨著，還在懷疑程徽月是不是提早知道了什么。



　　不然她怎么會知道他們說的就是鄒家？

　　他將層層疑惑壓在心底，目光落在程徽月身上，默默觀察著。

　　程徽月撩起眼皮，冷漠地盯了回去，“我不會嫁的，如果你們只是為了這件事，那我無話可說。”

　　她站起身，抬腳就想走。

　　趙艷紅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尖聲道：“你個死丫頭給老娘站住！好聲好氣跟你說話你不聽是吧！我告訴你，我是你媽，我讓你嫁你就得嫁！”

　　程鴻飛坐在桌上，始終都沒插進去話，也沒有管他們到底在說啥，一個勁往自己碗里夾菜，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程徽月停下腳步，轉過頭，冰冷的視線仿若一把刀子甩過去。

　　說出的話更是讓趙艷紅心里一寒。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我媽了？”

　　“...你，你什么意思！”趙艷紅驀地瞳孔一縮，表情有瞬間的凝滯。



　　程勝利暗罵了一聲，趕緊把趙艷紅拽到身后，“徽月啊！你說這話可真是讓我們寒心啊！她不是你媽是誰？我們辛辛苦苦養你這么大，就算有時偏愛你弟弟了一些，但你生氣歸生氣，也不能這么不認我們吧？你真是...太不懂事了！”

　　趙艷紅反應過來，也跟著罵：“你個死丫頭，你竟然還懷疑我不是你媽？你個不孝女！老娘當年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可不是讓你忤逆我的！”

　　“早知道你這么不聽話，當年我就...啊！！”

　　沒等她把話說完，程徽月沉著臉，上前幾步，雙手一抬，直接把飯桌給掀了！

　　連帶著所有還沒吃的飯菜，全都倒在了地上，買來的新盤子碎了一地，油膩膩的滿地都是。

　　程鴻飛離桌子近，被掀翻的桌角還砸到他的下巴上，他嗷地慘叫一聲，一屁股摔下去，手里的半碗飯也扣在身上。

　　至于程勝利和趙艷紅，兩人為了起身攔住程徽月，沒被砸到，但還是被濺起的飯菜污了一身的油。

　　他們震驚了一下，臉色十分難看。

　　“啊啊啊啊疼啊...”程鴻飛飆著眼淚，翻來覆去在地上打滾。

　　不知道他是不是被程徽月教訓過一次又進公安局學乖了，從程徽月進門到現在竟然都沒有對她甩臉色。



　　現在被她動手磕到了下巴，也沒有張嘴咒罵她。

　　程徽月冷眼看著趙艷紅紅了眼眶，哎喲叫喚著上去把程鴻飛扶起來，心疼地問道：“啊...兒子你咋樣了？”

　　她看了看程鴻飛碰青的雙下巴，恨恨地瞪了過來：“死丫頭，你想干啥呀！我兒子要是被你打出什么，我跟你沒完！”

　　程徽月掃了她一眼，偏頭看向程勝利，抬手似是不經意地把耳發挽到了后面，又松了松衣領拉鏈。

　　程勝利原本陰沉沉地看著滿地狼藉，想張口教育一下她，視線卻隨著她抬手的時候掃到領口的某一個物什，神情驟然一變，卻又在注意到有人在看他的時候，頓時收斂了。

　　程徽月盯著他的表情，將這一瞬的變化收進眼底，心底已經有了猜測。

　　懷疑得到了驗證，她便不想再跟這一家人虛與委蛇，轉身就走。

　　“程徽月！你給我站住！我兒子被你打成這樣，你就想走...”趙艷紅氣沖沖地追了上來。

　　程徽月把門一關，砸得哐一聲響。

　　樓上樓下的鄰居早就在聽到掀桌的動靜時，開始探頭探腦了。



　　見到程徽月出來對視一眼，還有點不自然。

　　但程徽月沒管他們，扭頭跟追上來的趙艷紅丟下一句：“你們想跟鄒家結親，行，那你自己跟程勝利離婚，再嫁給他們家的傻兒子吧！”

　　說完，她掉頭就走，留下一群面色各異的鄰居，和趙艷紅精彩紛呈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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