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硯行回去之后，那滿面掩飾不住的春光將濃稠如墨的眉宇都添上些許彩色。

　　今日他沒有回部隊宿舍，到霍家申請的三室一廳睡沙發將就一晚。



　　田美君見他一回來就翹著個嘴角，頭發絲兒都透著愉悅，覺得驚奇。

　　“你干什么了？這么高興？”

　　霍硯行道：“月月答應跟我結婚了。”

　　“真的？！”田美君瞬時精神了。

　　程徽月具體的身份她也是在回京都之后才從霍硯行口中知道的。

　　那是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兒子處的對象竟然正好就是舊友家中的女兒！

　　之前因為霍建剛工作的原因，還有程徽月走丟之后，梅長蕓一病不起，兩家的關系沒有一開始走得那么頻繁。

　　后來霍家一家下放，更是直接斷了聯系。

　　但田美君心里還是把梅長蕓當成是最要好的友人。

　　因為那年霍家被打成黑五類，昔日往來的朋友，同事全都避著她們家，關系近點的親人更是直接登報斷絕關系。



　　至少寥寥幾家愿意暗中伸出援手。

　　梅長蕓便是其中之一。

　　當年的情誼，田美君到現在都還記得。

　　得知自己兒子是和程徽月談戀愛的時候，她也十分感嘆，緣分這個東西，實在是妙。

　　“好好好！那你們準備什么時候領證？跟程家人說了嗎，得挑個時間兩家見見吧！”

　　田美君回京都之后雖然不限制什么自由，但由于身份關系，還是一直沒有主動去找梅長蕓。

　　也是在最**反之后，才想著要怎么把兩家的聯系起來。

　　“月月這段時間要考試了，等期末結束之后再商量。”霍硯行沉吟道：“我先去程家見伯父伯母一面。”

　　田美君點頭，“行，這樣更有禮數，到時候你多帶點東西，必須要有誠意。”

　　“他們家就這么一個閨女，之前還遠離家門受了那么多苦，這才剛回來沒多久就被你惦記上，他們心里肯定舍不得，你得把姿態放低，別讓他們覺得你不靠譜！”



　　霍硯行笑了笑，“媽，這不用你教，我都知道。”

　　“再說，你兒子是什么人你還不清楚嗎？不靠譜月月也看不上我啊。”

　　“你知道就好。”田美君笑著，“想來咱們家跟程家還是真有緣分，你小的時候，月月還沒出生，我跟長蕓兩個人還私底下商量著，要是這一胎是女兒，咱們就定個娃娃親。”

　　“不過，這都是口頭上的話，本來也沒放在心上。”

　　“若你們長大之后相互喜歡當然好，但不喜歡我們也不會拿娃娃親說事兒。”

　　“可誰知道，這二十年后，相隔干里，竟還是被你們給遇上了！”

　　田美君頗有些相信一切事冥冥中是有注定的了。

　　這段往事霍硯行從未聽說過，兩個女人說這些事兒的時候，他才三歲，記不住什么事兒。

　　但時至今日，再聽說時，心中卻有種奇異般地滿足。

　　原來，他和月月這么早就認識了。



　　...

　　周末結束，程修杰死皮賴臉地要開車送程徽月回學校。

　　程徽月拗不過他，只好隨他去。

　　結果這廝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刮了胡子，還做了頭發，一晚上不見，又俊朗了不少。

　　帶著程徽月送他的墨鏡，靠在車門邊跟她招手。

　　“月月，這邊！”

　　他自信地笑出八顆白牙，邁著大長腿過來幫她拎行李。

　　放進后備箱之后，又給她開車門，還伸手擋住車門框怕她碰頭，做足了紳士的姿態。

　　程徽月：“...”

　　“真的沒有必要，你要不就在家里，我去坐電車吧...”



　　她略微有些后悔，這要是被學校里的同學看見了，還以為她是啥資本主義大小姐呢！

　　程修杰一擰眉，把她摁到了后座上，“不行，上車，你開學的時候我都沒去，這次必須好好去露個臉，要讓你們班的人都知道你還有個這么帥氣瀟灑的四哥！”

　　他可不能讓大哥比了下去！

　　程徽月無奈地坐好，生無可戀，“那走吧。”

　　“好嘞！”程修杰桃花眼一瞇，踩上油門便開向京都大學。

　　大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門口，未免程修杰又跑出去給她開門，程徽月率先下車，到后備箱拿行李去了。

　　程修杰拔了鑰匙后就沒看見人，下車才發現人早就拎著行李站道路邊了。

　　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把行李搶了過來。

　　“你跟我客氣啥？怎么大哥幫你的時候沒見你拒絕呢？”

　　程徽月暗忖，因為大哥比你靠譜啊，她不用擔心他會有什么顯眼行為。



　　這話也只是在心里說說，畢竟程修杰也是想表達一下關心，她也不能否定。

　　于是把行李交給他，兄妹倆往學校里走。

　　但還沒進門，馬路另一邊就傳來爭吵聲。

　　聽聲音，還有程徽月熟悉的人。

　　“我說了我不要，你聽不懂嗎？”

　　關語盈穿著小洋裝，個子精巧，還得抬頭看人，但氣勢和表情上始終是高傲的。

　　在她的對面，是一個穿著軍裝的青年，模樣溫俊，正舉著一束玫瑰花。

　　聽到關語盈絲毫不給臉面的拒絕之后，狹長的眼眸略有陰沉，但嘴角卻一直噙著沒什么感情的笑意。

　　“關小姐，我們兩個的婚事是家里的長輩決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也是二十幾歲的大姑娘了，還是不要太任性了。”

　　關語盈厭惡地看他一眼，對他這幅虛偽的面孔實在反感。



　　“都什么年代了，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誰定的你讓他們自己結婚去！少來煩我！”

　　青年一瞬捏緊了手中的花束，浮于表面的溫和也消失殆盡。

　　但不知為何，他始終沒有發怒，而是隱忍地問道：

　　“關小姐，我也只是聽家里長輩的話，履行職責，自認為對你并無冒犯之處，也處處體諒你的不滿，我不懂你為什么這么討厭我，如果你覺得我有哪里做得不夠，可以說出來，我改。”

　　“畢竟婚后我們還要在一起生活很久，事先磨合一下也有好處。”

　　關語盈冷冷地看著他，“不必了！我是不可能跟你結婚的！”

　　“不管你做的再多，也不可能！”

　　她甩出這句話，便想轉身離開。

　　“你...！”青年瞇起眼，一把攥住她的手，正打算搬出孝道壓一壓她，就聽身后一句嘲諷的話慢悠悠飄過來。

　　“喲~這不是柳少爺嘛，怎么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負一個小姑娘啊！”



　　就在程徽月考慮著要不要上去幫忙的時候，程修杰倒是先開了口。

　　聽語氣，還跟那個穿軍裝的青年認識。

　　程徽月挑了挑眉，便沒說話了。

　　“...”柳家瑞猜到這討厭到熟悉的聲音主人，眉間忽地皺了皺。

　　側頭果然看到那人一副懶散的模樣走過來，眉頭皺的更緊了。

　　“程修杰？你怎么在這兒？”

　　程修杰沒回答，意味深長的眼神落在他抓著關語盈的手上，“在這之前，你是不是得把人先放開再說啊，穿著這身軍裝，在大馬路上占人家便宜不太好吧？”

　　柳家瑞掃過周圍來往的學生路人，下意識松了松手，頓時就被關語盈掙脫出去。

　　“...”他好似沒有察覺到她的反感，自然地收回手。

　　“程營長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難聽，她是我的未婚妻，拉個手而已，怎么就是占便宜了？”



　　程修杰嗤了一聲，“我大老遠就聽見人家不樂意的聲音，你倒是臉皮厚。”

　　柳家瑞面色不變，“家中長輩定下的事，我自然遵從。關小姐只是還沒有適應。”

　　他說完后，注意到一旁的程徽月，眼神劃過暗光。

　　“這位，就是程小姐吧？”

　　程徽月正詢問關語盈有沒有事，見話題忽然到了她身上便抬起頭。

　　還沒有回答，便被瞬間冷下臉的程修杰搶先了。

　　“關你屁事！”

　　看他輕而易舉動了怒，柳家瑞更加確定她就是程家找回來沒多久的女兒。

　　那個他曾在姑姑回家抱怨的時候聽到的名字。

　　他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程小姐，初次見面，我是柳家長孫，柳家瑞。”



　　程徽月淡淡點頭，說了句“你好。”便沒再開口。

　　自從知道他們家和柳家的恩怨之后，她就對柳家沒什么好感。

　　今日見到第一個柳家人，心里也是沒什么好印象，隨便敷衍了一下就算完事兒。

　　柳家瑞看她這么冷淡，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還想開口說什么，程修杰便上前擋住了他的視線，臉色奇臭無比。

　　“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柳家瑞頓了頓，笑開了眼，“程營長，你未免也太寶貝你妹妹了，我看一眼她又不會少塊肉，你這樣，萬一把想追求她的異性嚇跑了，她以后還怎么嫁人？”

　　程修杰翻了個白眼，心說他巴不得月月再晚點嫁人。

　　但面對柳家人，他還是扯開唇角，故意道：“用不著你操心，我妹妹有的是人喜歡。”

　　“知道霍硯行么？”



　　他挑釁地看著柳家瑞，“對，就是那個你爺爺使手段把人弄走，你才得以坐上營長位置的霍硯行。”

　　“他就是我妹妹的對象，現在人家全家平反回了京都，還立了功勞，馬上就要爬到你的頭上了。”

　　“你敢去招惹他嗎？”

　　柳家瑞臉色變了，笑意逐漸淡去，面無表情。

　　程修杰卻笑得很開心。

　　“哦！差點忘了！”

　　“你之前每次對上霍硯行都被他搶了功勞呢！背靠著柳家也比不上他，唯一一次贏了還是耍的陰招，這種人，你當然沒本事招惹了！”

　　“不過這也是對的，誰叫他本事大，下放六年，來回之后立馬就要升官呢，不像某些人，靠著家里在部隊呆了這么久，還是個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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