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此事是不是太過冒進了？”

        春熙小心翼翼的提醒著陷入癲狂的蘇敏敏。自從古畫被贖回后，小姐便整日陰沉寡言，終日對著沐清與沐菀的小像不是插針便是潑墨。她在蘇敏敏身邊伺候了許久，記得她初入京城時的意氣風發，聽她在結交了京城貴女之后勢要嫁入高門的豪言壯語，那時的小姐機警聰慧，眼里放著光彩，可不知何時，她已變成隱在暗處的一條毒蛇，終日沉浸在仇恨與算計中，磨掉了所有的靈氣。

        明明當初入京，形勢一片大好，怎么會落到這種落魄的地步呢。

        蘇敏敏病過一場，臉頰深深凹陷下去，一雙黯淡無光的眸子漆黑的如同深不見底的洞穴，令人生畏。

        “沐清不能有孕”，蘇敏敏神色激動的喊道，“沐菀在府上有那兩個人的助力已經很棘手了，若是沐清有孕，坐穩了世子妃之位，何來我的立足之地？”

        春熙有些不忍的道：“小姐，老爺當年留下的舊部這些年死傷甚眾，人心浮動，夫人昨日已經譴人傳信過來了。”

        蘇敏敏接過了信，隨后諷刺的將其撕成碎片，蘇夫人前年在關外嫁給他人，生養了一子一女，在她心中，蘇夫人早已與她離心離德，如今收到這些斥責之語自然視若無物。

        “如今她郎情妾意，兒女繞膝，終日與關外的牛馬打交道，不堪為用。”

        蘇敏敏諷了一句，便扔下不提了，轉過身問起，“聽聞這幾日藥坊中多了一味無色無味的藥，你去打探一番，過幾日京里的眾位夫人要來沐府做客，府上兵荒馬亂，正是下手的好時機。”

        與此同時，京城里傳的沸沸揚揚的暗堂之中，沐菀與沈郡穿著一身夜行衣蜷縮在暗堂的藥鋪之中。

        暗堂是京城里一個極為神秘的組織，沐菀進了菱衛之后，才算是開了眼界。京城里表面合樂安康，百姓安居樂業，各個坊市里所售之物皆有嚴格的定例，毒藥兵器之物更被官府嚴查嚴控。可暗堂就像是個能滿足任何人心愿的聚寶盆，□□，買賣美姬，各種宮廷里都尋不到的奇珍異寶，只要到了暗堂，便能得償所愿。

        然而傳聞當中，暗堂布滿陷阱，若無頭人帶路，怕要尸骨全無，因而當沈郡帶著沐菀如入無人之境般，到了這處平平無奇的宅院，說出這便是暗堂時，沐菀低呼了一口氣，許久才回過神來。

        沐菀放輕了聲音，小聲問道：“大人，這里真的沒有危險嗎？我們要準備的東西都妥當了嗎？”

        沈郡示意她安心，瞧見沐菀緊繃的小臉，一副又緊張又怕的模樣，低聲道：“都備妥了。”說完，又盯著沐菀仔仔細細瞧了一番，忽然道：“你身上這夜行衣怎么這般寬大？”

        沐菀摸著鼻子不好意思的道：“我入菱衛之后，還未在晚上辦過差，這衣裳是從青嵐那里拿的。”

        “大人，覺得這樣不合適嗎？”

        沐菀低下頭，瞧了一眼自己身上過于寬大的夜行衣，她出來的太急，尚未理好腰封，寬大的衣衫皺皺巴巴的堆積在腰上，這么看是有些臃腫。一會兒若要蜷縮躲藏，只怕會被那堅硬的腰封膈傷身體。

        “轉過去。”沈郡吸了一口氣，輕聲道，還不等沐菀反應過來，手已然摸上沐菀腰間。

        沐菀如同煮熟的蝦子，被燙到一般微微別開身子，卻被沈郡輕聲呵道：“得罪了。”

        由著暗堂的屋子光線不亮，沐菀覺得自己耳朵變得敏銳極了，衣衫摩擦的那細碎的聲響聽在她耳朵里像是雷鳴一般，她下意識的摒住氣，忽的感覺腰身一緊，再看去時，那身寬大的衣衫已被妥帖的裹在自己腰間。

        “緊嗎？”

        沐菀紅著臉，搖了搖頭。

        沈郡收回了手，摩挲了一下發燙的指尖，小姑娘的腰肢細的好像一折便要斷了。又細又軟，那衣衫纏了兩圈尚且有余，若是合掌，只需輕輕一握，便能將其全部攬在身邊。

        沈郡在心里念了幾段清心咒，驅散了旖旎的雜念，目光望向一旁的暗夜，再也不敢去看惹的他心慌意亂的姑娘。

        “大人，似乎有人過來了。”

        沐菀聽見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有些急切的喚道。按照她的預測，這些人怎么著也得一個時辰之后才過來，看來蘇敏敏真的對阿姐和她恨之入骨，如若不然，這不會這般急不可耐。

        “藏到這里面去。”沈郡當機立斷的道。

        沈郡指的地方是木案底下的空地，約莫是暗堂狡兔三窟，每個地方呆的都不長久，這木案底下竟生出了許多蛛網，還沒躬身進去，便能嗅到那濃重的灰塵味。

        沐菀捂著鼻子，下意識的想要往里鉆去。沈郡畢竟是她的上峰，此次又是為了幫她，才淌了這一潭渾水，她自然不愿讓沈郡苦頭土臉。哪知不等她動腳，自己身子忽的一輕，睜眼時已躲進了木案里。

        她嗅不到半點灰塵的氣息，身體貼在沈郡身上，腦袋埋在他寬闊的胸膛之前，鼻間只剩下沈郡的熏香。

        “大人，此次你已經幫了我許多，我怎么能委屈您蜷在這污泥里，大人待我這般好，日后我若還不上，可怎么辦？”沐菀鼻頭發酸。

        沈郡接著暗夜，揉了一把沐菀的腦袋，“我不覺得苦，為你做什么，我都甘愿。”

        沐菀愣在沈郡懷中，不知說什么是好，這已是沈郡第二次說這般讓人誤會的話，頭一次她可以不當真，這回卻不能再當作無事發生，她的心里如同一團亂麻，總覺得自己該說些什么，可是想了很久，卻發現說什么都不合適。

        過了一會兒，果然走進來兩個人，那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沐菀卻將二人所說之話聽得清清楚楚。想來聲音尖細之人是蘇敏敏所派之人，為了得到毒藥，竟然連討價的念頭也沒有，問明了藥效和用法便拍板成交了。

        這是沐菀頭一次目睹蘇敏敏的行事，暗堂之人說那毒粉無藥可解，只要服下，不出五年，服藥之人五臟六腑將如萬蟲啃噬，痛不欲生，這般陰毒的藥，蘇敏敏竟要用在阿姐身上么？

        兩人談妥了交易便離開了，沐菀心寒的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大人，蘇敏敏果然存了害人之心，我不明白，阿姐只回來不到三日，為何她能生出這般狠毒的心思。”

        沈郡拍掉了沐菀肩膀的灰塵，牽著她的手，將人引出暗堂，明月之下，沐菀那張嫩生的小臉充滿了惶惑與不安，沈郡陪著沐菀在屋檐了坐了好幾個時辰，等著沐菀平復。

        “大人，我是不是又軟弱了？”

        沐菀茫然無措，夜涼如水，她覺得這寒意像是要浸到自己骨子里似的，“大人，蘇敏敏要害阿姐是因為我嗎？”

        她不敢再想下去，若是她沒有發現蘇敏敏的陰謀詭計，她的阿姐豈不是要和她肚子未出世的孩子一尸兩命。

        “世上總是有些貪婪可恨的壞人，你不要怕，這些人自會有他們的下場。”

        沐府開門宴客之日天氣晴好，寬闊亮堂的府宅外停滿了華貴精致的馬車，沐府之人為了以盡地主之誼，換了新制的衣衫，一臉喜氣的大聲迎客。

        沐菀在菱衛中告了假，坐在小廳中，盯著蘇敏敏瞧了入了神。蘇敏敏今日穿了一身正紅的春衫，襯的臉上多了幾分生氣。約莫是料定了今日沐清要遭殃，她的眉眼里都帶著喜意。

        沐菀卻瞧著那些喜意，如同見了游走的毒蛇一般，汗毛聳立。

        “你今日回來的倒早，今日府上可真熱鬧，不過你也不好生打扮打扮，怎么說你也是沐府的嫡女？”蘇敏敏抿著茶，神色自在的道。

        沐菀強忍著心中的怒氣，撇過了頭。蘇敏敏卻不依不饒的道：“你阿姐有身孕的事你可知曉了？她和南安侯世子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生的孩子定當漂亮，恭喜你啊，在這世上，你又多了一個親人。”

        聽著蘇敏敏假惺惺的恭喜，沐菀卻是不愿再忍了，她冷冷的看了一眼蘇敏敏，“是嗎？你當真替我姐欣喜？”

        蘇敏敏見旁邊沒有人，也不愿裝作姐妹情深的樣子，她斂了笑，“她是好是壞與我何干呢？倒是你，心里必然很緊張吧，你阿姐多年未孕，這個孩子若是保不住，怕是要被南安侯府掃地出門了。”

        沐菀握緊了手中的杯盞，眸中透出幾分冷意，忽的扣住蘇敏敏的手腕，“蘇敏敏，我回府之時告訴過你，可是你似乎忘了那些話。今日我再送你一句話，害人者必遭天譴。”

        “你！”蘇敏敏手腕子生疼，沐菀說的話卻更讓她耿耿于懷，“你這是何意？”

        沐菀冷哼了一聲，嫩生的小臉由于斂了所有的神色，瞧上去有幾分威嚴，“你不要心急，我說的是何意，你一會兒便知道了。”

        沐菀退了一步，正說著秦叔已帶了幾個侍衛不由分說將蘇敏敏押了起來，蘇敏敏百般掙扎，待瞧見長寧侯夫人那冷凝的面色以及跪在一旁的春熙忽的什么都明白了。她竟遭了沐菀的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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