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一書有云，吾善養浩然之氣也。

        浩然之氣，既為浩瀚的天地正氣。

        我叫謝浩然，今年十八歲，出生在一座被群山環繞的村莊，家中人丁不旺，歷代單傳。

        按爺爺的說法，之所以我家祖祖輩輩人丁不旺，乃是受天譴所致。

        何為天譴，五弊三缺既為天譴。

        爺爺是十里八鄉知名的堪輿師，也就是所謂的風水先生，但凡誰家遷墳下葬，都會跋山涉水去找爺爺幫忙。

        幾十年下來，我家錢沒少掙，可是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我沒出生之前，奶奶就因病去世，后來我娘，也因為難產而死。

        四歲那年，我爹因為一次意外，導致全身大面積骨折。

        命雖然保住了，但也徹底喪失勞動能力。

        每年光是各類治療藥物，就是一筆天文數字。

        爺爺害怕自己死后，我無力掙錢照顧父親，在我九歲的時候，將我帶上了風水堪輿這條路。

        而我的命運，也在那個時候，發生了改變……

        早年間，爺爺的主要客戶群體，都是十里八鄉的農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城里人，開始找我爺爺看風水遷墳。

        “謝大爺，你趕快出去瞧瞧吧，你們來了貴人。”

        盛夏七月的一天下午，我和爺爺坐在屋里，商量著大學的事情，村長風風火火闖進了進來。

        “村長，你先喘口氣，慢慢說。”

        爺爺示意我給村長倒水，表情平靜的抽著旱煙袋。

        “謝大爺，咱們鎮上的首富來找你看事了。”

        村長一口氣將水喝完，拉著爺爺就要往村委會去。

        “浩然，帶上家伙。”

        “好嘞。”

        我三兩步走進里屋，一邊和躺在床上休息的父親問好，一面拿起地上的一個大布包。

        “你就是謝老先生吧？久仰久仰。”

        村委會里，一個大腹便便中年男人，帶著一臉笑容向爺爺問好。

        胖子名叫金有才，鎮上最有錢的土豪，沒有之一。

        金有才老家是隔壁山村的，二十年前靠著倒騰山貨發財，后來干了其他各種買賣，身家已有數千萬。

        介紹完金有才的身份，村長笑呵呵說道：“謝大爺，金老板打算請您幫他家遷墳，價格任您開，絕不還價。”

        爺爺點點頭，說道：“富貴不還家，如錦衣夜行，遷墳重葬先人也是里所應當，這筆買賣，老頭子接了。”

        說罷，爺爺又問道：“金老板，您家先人葬在何處？”

        “龜背山山頂。”

        “嗯？”

        聽到這句話，我發現爺爺楞了一下。

        “龜背山山頂風水極佳，金老板能大富大貴，也是先人庇佑的結果。”

        爺爺說的很委婉，意思是龜背山風水好的不要不要，根本沒有遷墳的必要。

        萬一選的新墳不如龜背山，反而不美。

        “哎……”

        金有才輕嘆了一口氣，表情復雜的沖著村長耳語了幾句。

        村長聞言連連點頭，揮手對看熱鬧的村民說道：“都散了，亂亂哄哄擠在這成什么樣子。”

        村長一邊驅散人群，一面關上了窗戶和門。

        “老爺子，墓里邊的，并不是我家先人。”

        “什么！”

        爺爺臉色一變，沉聲說道：“你要遷別人家的墓？”

        “不不不，你別誤會。”

        金有才連連擺手，苦著臉說道：“該怎么解釋呢，墓里面埋著的，是我太爺爺的小妾，我爹臨死前告訴我，太爺爺留下祖訓，讓后人在他老人家去世的六十年后的七月七這天，遷墳另葬，明天正好是農歷七月七，所以……”

        “不行。”

        爺爺冷臉打斷了金有才的話，說道：“小妾生不入族譜，死不入祠堂，根本不算你們金家人，我要是遷了她的墳，是要遭報應的！”

        聽到這句話，我估計今天的生意要黃了。

        爺爺遷墳有三個規矩，百年老墳不遷，死于非命不遷，未得家屬同意不遷。

        金有才太爺爺的小妾，便屬于第三種情況。

        舊社會里，有錢人家根本不把小妾當人看，不論生或死，都只是一件物品而已。

        主家不把小妾當自家人，自然也不屬于小妾的親屬。

        沒想到，金有才直接開了一個，爺爺根本無法拒絕的價格。

        五十萬！

        加上村長不斷勸說，爺爺最終，還是答應了金有才的遷墳要求。

        “哎……”

        我聽到爺爺發出輕不可聞的嘆氣聲，明白爺爺之所以答應，全都是為了我和我爹。

        我明年就要上大學了，四年下來，起碼好幾萬。

        加上父親的藥錢和營養品，林林總總，又是一筆天文數字。

        當即，爺爺將遷墳時間安排在了午夜一點鐘。

        遷墳不同于下葬，屬于驚擾陰魂，需要避開天上的陽光。

        吃完晚飯，金有才帶著招募來的工人，先一步上山準備應用之物。

        時間到了午夜十一點，我和爺爺這才朝山上走去。

        龜背山形似烏龜，烏龜一樣被當成吉祥之物，很多村民家中有人去世，都會把先人埋在這里。

        我不止一次和爺爺來過這里，早已經是輕車熟路。

        “嘶！”

        走到山頂，爺爺看向天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我順著爺爺的目光看著，同樣臉色大變。

        晴朗的夜空中，竟然掛著慘白的毛月亮！

        “麻煩了……”

        爺爺臉色陰沉，喃喃自語道：“這種鬼天氣遷墳，十有八九會詐尸。”

        “爺爺，爺爺。”

        我碰了一下爺爺的胳膊，低聲說道：“金有才開始讓工人挖墳了。”

        “什么！”

        爺爺大喊道：“先別挖！”

        說罷，爺爺快步沖過去，厲聲說道：“沒做法事豈能開挖，你們太胡來了！”

        我看到一處孤墳，被眾人砍去了一半墳頭土，爺爺想不遷墳都不行了。

        訓斥完眾人的孟浪行徑，爺爺命我將帶來的紙錢丟到附近，自己則是拿出鎮魂鈴，嘴里念念有詞。

        “四方亡人盡請見諒，孝子賢孫動土遷墳，八方巡神多加庇護，黃紙香燭還望笑納。”

        爺爺念了一通，等到我將全部紙錢撒完，大喝道：“挖！”

        下一刻，十幾名身強力壯的工人，掄起鐵鍬鎬頭，繼續挖掘這處孤墳。

        不多時，墳土被全部挖開，下面露出一個大坑。

        “什么？！”

        爺爺連連退步，兩只眼睛睜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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