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賭氣罷了
一個著褚色曲裾,神容倨傲;另一個著石青色長袍,腰束一條白玉帶,言笑晏晏的靠在曲裾少年身上,正在說笑著什么。
看那樣貌衣著,這兩個少年不是平常人。
那肯定是認得這里的路的。
上官瑩遂往前跑了過去,也沒有任何規矩禮儀。
她匆匆的道:“二位公子可知道朱紅姐姐去哪里了?”
其中一個少年早就聞到一股異味,直到扭頭看到上官瑩,立時神色大變掩著鼻子往后退去。
“你誰啊你誰啊,這么個樣子從哪里冒出來的?這內院之地怎么是你這種低等下人踏足的地方,出去出去趕緊出去。”
在他一疊聲的呼喚時,旁側已經應聲跑來兩個粗布衣衫的家丁。
看著上官瑩形容臟污,立時變了臉色要來捉她出去。
上官瑩心急慌忙就往后退,卻不料旁側蓮花池地上布滿青苔,她腳下不穩竟是兜頭滑了下去。
“救命啊!”上官瑩并不會水,滑下去之后就張了口,立時就被嗆了滿口的水。
咳著掙扎,那兩個家丁本是要下去救人的,但兩個少年公子卻拍著巴掌不讓。
眼看上官瑩即將要沒頂之際,聽到旁側有人踏水而來,提拉著她的衣領從水下救了出來。
將上官瑩扔于旁側青石之上后,踏水救人者轉過臉來。
那兩個少年見狀忙不迭跪了下去,“叔父。”
“冕兒,昀兒,人命豈容兒戲耍弄。你倆的行徑,實在荒唐至極。”
說著,他微微俯身,查看上官瑩情況,“小姑娘,你還好吧?”
經過蓮池的水一泡,上官瑩身上的異味淡了不少,公孫應擎雖也是感覺不對卻還忍得住。
上官瑩還未來得及說話,身后傳來了朱紅的聲音,略有些慌張。
“將軍,兩位少爺,這姑娘是世子的救命恩人,公主特地囑了奴婢帶她下去沐浴,只不知她怎的會摸到這處來。”
上官瑩此時已經緩過氣來,半坐起身,看著朱紅微微發顫的雙肩,咬了唇并未多言。
公孫應擎看了朱紅一眼,又看了看上官瑩。
常年帶兵之人身上有種殺氣,震得上官瑩和那朱紅俱不由的抖了抖。
從芙蕖堂的院落出來,朱紅對著上官瑩的態度已經和緩了不少。
看到她籠著雙肩瑟瑟發抖,寬慰了句,“就快到了,我已經吩咐吳媽媽去燒水了。”
頓了頓,道:“方才,多謝你幫著圓謊。”
其實上官瑩這種少小在外漂泊的孩子又怎會不懂其中緣由。
只眼前這樁,尚不知其中底細,便是要夾著尾巴做人才是最妥當的。
……
沐浴的地方是在拆房后的一處屋舍。
早有兩個膀大腰圓的仆婦在旁生火。
看著朱紅領人過去,極有眼色推門讓上官瑩進去了。
大抵是上官瑩多半年沒有沐浴,頭發早都糾成了一團,兩個仆婦幫著搓洗了半天,才算了事。
上官瑩長發用布巾捂干,梳了個雙丫髻,朱紅自外間摘了兩朵桃花給上官瑩簪了上。
洗凈之后,上官瑩又被領著回到了永榮公主處。
但彼時,公孫瑾正在公主房里。四下婢女內侍都站在門外,朱紅也便領了她一道立在屋下暫侯。
屋內,公孫瑾站在上官瑩站過的地方,聽永榮公主訓誡。
“瑾兒,那上官姑娘救了你,娘親便是求著帝君賜些宅院封號便可,你何苦要娶那一個無父無母不知來歷的丫頭……”
“要知道,你是世子,你的母親是當朝公主,這樣的身份,那丫頭連做妾侍都算燒高香,怎可遑論正室。你莫不是昏了頭了?”
永榮公主話落,端起貼身侍女遞來的茶盞,輕啜一口后,又言:“瑾兒,快些打消這荒誕的念頭……娘知道,婉兒外嫁你不滿……”
“可是我們有什么辦法,皇族血統斷容不得邊境蠻人玷污。也便只有這么個法子了。”
“如你所言,婉兒就可以了,她非我皇族,然后就能犧牲?”公孫瑾冷笑打斷了永榮公主。
“你這是何態度?你就是這么跟母親講話的么?”永榮公主一掌擊上桌面,怒聲指了他。
公孫瑾轉身,“婉兒可以,那么這上官姑娘也是可以的。身份只是塊遮羞布而已吧,若嫌棄上官瑩,就請母親早日上稟圣上,為她賜個體面的身份。兒臣先行告退。”
“你莫不要昏頭了,你這般強求,我也斷不會依你。”永榮公主在身后怒摔了茶盞。
公孫瑾腳下未停,徑直出了門。然后,見到了立在朱紅身后的上官瑩。
她站的位置后方恰好是植了株美人蕉,此時那紅艷艷的花束從后探出,正垂在她旁側,映得那張白凈的小臉隱隱帶了些嫣紅。
此時,公孫瑾才意識到她洗凈了身上的污穢,穿了襲水色高腰襦裙,外罩了件石青色褙子。
雖不是多上乘的衣料,但那垂眸間的神態依稀是另一個鄭婉兒。
彼時公孫瑾執意帶上官瑩回來,除了她救了自己以外,那便是她一直有某些時候的神態會讓他想起婉兒。
上官瑩此時終于注意到公孫瑾的視線,下意識抬眸望了過去,然后扯開了燦爛的笑容。
聽著室內茶盅被砸的脆響,朱紅輕嘆了口氣。
上官瑩尚不知內里爭執,只是看著公孫瑾滿臉肅穆的走出來,下意識的就對他笑了起來。
跟著進了這大將軍府半日,好容易再見到公孫瑾,在上官瑩看著就和親人似的。
心下一動就想往公孫瑾這邊跑來,但還沒來得及等她把心動化為行動,公孫瑾已經扭過頭,腳下生風般卷出了這重院落。
上官瑩有些許不快,卻又不敢表示,只扭頭看了看身側的朱紅。
她雙手交握身前,微微垂眸,似是如老僧入定般對周遭的一切不喜不悲著。
此時,永榮公主隨身的碧鳶已經來到了廊下,對著朱紅道:“公主有命,帶姑娘進去。”
說完也沒管朱紅跟沒跟上,徑自就往屋內走去。
碧鳶是永榮公主奶娘桂嬤嬤的孫女,比公孫瑾還要小上兩歲。
昔年桂嬤嬤告老還鄉,就是為了要回去領這孫女。
永榮公主舍不下她,就使了人將她孫女一家接了過來。
待得這碧鳶長到了十六歲,就直接被永榮公主帶在身邊當了大丫鬟,這一路算得上順風順水沒什么波折。
朱紅本是公孫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因著慣例每兩年老夫人都會調選身邊的大丫鬟給永榮公主。
朱紅是前兩年被調派來的,和其他被調來的大丫鬟一樣不被永榮公主信任,只等著到下一波丫鬟來前打發出府的。
是以雖有大丫鬟的月錢,但實際干的都是些跑腿的活計。
如此一對比,碧鳶就在朱紅面前益發得意了。
朱紅心里雖然也有些不對付,但面上還是不愿多計較,跟著往前走了兩步招呼上官瑩,“姑娘,請隨我來。”
這一次,不過是從廊下到室內這短短數步路,上官瑩卻自覺走的異樣小心。唯恐哪一步踏錯,出了紕漏。
也許,有種叫做危機感的東西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上官瑩走進先前的屋子,地上的碎瓷早被打掃干凈,永榮公主單手支頤斜靠在臥榻上養神,碧鳶已經回身站在了她身側,侍立在側。
朱紅到底端著大丫鬟的架子,旁側幾個小的都微微矮了身行禮。
聽見上官瑩進屋跪地請安的聲響,永榮公主正了神色。
美眸微抬,看了她一眼,跟著揚了揚唇角,帶了些譏誚之色,“果道是人靠衣裝。”
上官瑩不解她態度為何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只垂著腦袋磕在地上不敢多言。
永榮公主一心只將公孫瑾同自己爭執的事情怪責在上官瑩身上,也沒了方才的和善之態,只默不作聲看著她,并不叫起來。
這事若是放在別家女子身上恐怕就要遭了大罪了,只可惜當事的姑娘是上官瑩。
孤陋寡聞不識大體有時候并不一定是壞事,雖然久聞不到聲響,她也沒缺心眼的保持著磕頭的動作,而是自動自發的抬了腦袋。
這一下就與永榮公主那冷厲陰狠的眼神對上了。
“豈有此理。”永榮公主一瞪眼,上官瑩就不自覺的抖了下。
“不叫起就抬頭,當真是毫無禮數。你此等粗鄙之態,還妄圖攀附世子?實在貽笑大方。”
上官瑩被她一番嚴詞訓誡整個有就有些懵了,下意識的縮脖子埋頭,重又磕了下去。
永榮公主一番發泄完也是舒了心,再垂眼看著上官瑩那伏地模樣心下也有了幾分寬慰。
取了布巾壓了唇角,輕咳道:“行了,我看你這樣子也算不得大奸大惡之輩,救人到底也是行善……”
“只一句想你明白,多大的人享多大的福,超過你的命數的東西,即使給了你也是不能要的。你明白嗎?”
“……”上官瑩伏在地上,只迷迷糊糊聽她說了通話,卻是完全沒概念,只是下意識的點頭。
永榮公主也實在沒這么多心思,去辨明她是真清楚還是假明白。
看著她點頭如搗蒜,也便心有成竹的說了,“你這既救了瑾兒回來,自是要有報酬的。”
聽到報酬二字,上官瑩不自覺的豎起了耳朵。
“不管瑾兒之前許過你什么,我這做母親都要推翻重新來過……”
永榮公主話未說完,被公孫瑾突兀的打斷了,“母親。”
看著去而復返的公孫瑾過來,守門的小廝也沒敢阻攔的,只亦步亦趨的跟到房門口,在朱紅的示意下垂了頭灰溜溜的散了。
他的氣息有些許凌亂,也不知是走出多遠跑回來的。
看了看依然跪在旁側的上官瑩,朝主位的永榮公主屈身行了禮,“兒子還有些話,要和上官姑娘細談。”
說著,抓起她就往外走。
上官瑩一臉木然,被他捉緊手腕往外拉,只能跌跌撞撞的跟上。
身后,永榮公主當著這么許多下人的面,只暗暗掐緊了袖中的手掌,白了一張臉。
身側,碧鳶雖然也沒表露什么,但望著公孫瑾離去的眼神是暗含了愛慕之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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