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必須死
她不知是不是緊張,手上發顫竟將燈燭打翻在地。
“賤婢,殿前失儀,你可知自己罪該萬死。”迎頭的內監尖著嗓子,伸了蘭花指來戳那掌燈侍女。
“婢女知罪,還請良娣饒了這會。”那侍女眉眼怯懦,跪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
“呸,你個沒用的東西!苯虄缺O并不肯罷休,抬了手就要打下去。
此時,那被沖撞的正主孫良娣開口制止了,“住手!
她自小庶出,未出閣前在娘家也是備受冷落,現下得暮成輝寵信當上良娣,也沒有因此恃寵而驕?粗矍澳切稳菘蓱z的掌燈侍女,自然的心生憐憫。
望著那預備行兇的內監冷聲叱道:“不過是她人小不慎,也不存在故意,何必如此苛待。怪道這內侍省養的都是群狼心狗肺之徒?”
“良娣恕罪,是奴才的錯,是奴才的錯!眱缺O看著這東宮女主人面有怒色,忙不迭的跪地磕頭。一面磕,一面自打了嘴巴。
孫良娣天生心慈,見不得這些,看著那近侍內監自掌嘴了兩下就急急的制止,“夠了!
此時,那良娣貼身侍女站了出來,朝那內監道:“良娣開恩便是你的福氣,趕緊下去吧!
“喏。”那內監擦了擦額角的汗,跪伏著往后退去,此時,聽的那孫良娣又道:“且慢。”
內監抖著身子停了下來。
“將這丫頭留下吧,這宮里剛好缺個人手!
內監聞言哪敢有半句不依,磕頭如搗蒜的連連稱是,跟著就帶了一列宮女自旁側廊下退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此時,那掌燈侍女已站了起來,聽著良娣問話忙忙的又跪了下去,戰戰兢兢道:“奴婢霽月!
“這名字倒是好聽!睂O良娣點了點頭,此時,身后另有侍女過來提醒,“良娣,這盅湯可是要獻于殿下的,這久了怕是要涼了!
“既是如此,那霽月,這次你便繼續掌燈帶路吧!
那小侍女被點了名怔了片刻,自垂頭應聲,“喏!
因著孫良娣的關系,那小侍女沒有被人盤問,得以順利進入太子書齋。而內里,太子殿下正是雙眉緊蹙煩悶之時。
原因自然是日里大理寺監室內那樁迷香越獄事件,逃跑的人犯是勾陳暗人九韶。
這一次,她似乎另有內應,因為除卻監室內一干人犯獄卒被迷暈外,監室外的守備侍從監正也都被連鍋端了。
唯一兩個去茅房的后頭雖是被九韶越獄時打傷,但卻都做供稱看見逃跑的是兩個人。
這樣兩人必定都是屬于勾陳麾下,想到這一次連公孫瑾都真正被利用,暮成輝自是陷入了不安。
此時,殿外傳來了孫良娣晉見的聲音。
他暫時按下心頭疑云,望著那跨越門檻翩翩而來的嬌俏女子。
她穿著素凈的宮裝,挽著簡單的墮馬髻,發間亦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一只珠玉步搖,隨著走勢在頰邊輕輕搖擺。
“殿下千歲!彼谒案┥硪姸Y,他伸了手去扶她,“你怎么過來了?”
“憂心殿下忙于國事忘記照顧自己!睂O良娣眉眼彎彎,笑容溫婉。
“哦。若是本殿下說,良娣才是真正讓人憂心的。”點了點她的鼻子,暮成輝笑的寵溺。
“殿下此話何解?”孫良娣微微偏了頭,狀似不解。
暮成輝攬了她的腰身,湊近她耳畔低道:“你看,這腰都細的不盈一握了。”
這小兒女間的情話呢喃讓孫良娣禁不住滿臉泛紅,嬌嗔著作勢推了他一把。暮成輝不為所動,只賴在她肩頭輕笑。
此時,殿內內侍宮女都在暮成輝的內監眼神示意下一一退出,門扉被閉合。偌大的殿間,只留下了相依偎的太子和良娣。
那掌燈侍女也隨著眾人退出了殿,與孫良娣的貼身侍女站在殿間廊下垂頭侍立。
……
天元十七年,五月二十九,天際斜掛著殘月。
文華殿前廊下,太子和良娣內侍都自覺退了出來。
侍立在這殿前,爍爍月華落在夷掖國帝都巍峨的宮室間,天地為之清明。
有夜風貼著面頰掠過,風中月桂淺香若有似無。
一連站了許久,直到遠處傳來的更聲提醒眾人亥時到了。
離第二日的子時已經只有不到一個時辰了,掌燈的侍女抬眸看著天際沉了眼色。
不愧是太子東宮,四下里俱都站著光祿司的侍從,以她一人之力想要順利完成任務實在是有些勉強。握緊了手中提著的燈盞,她皺了眉。
不知道那另一個人現在何處,兩人分頭進宮,她幸得遇上孫良娣才能近到這東宮之內,只是還是難以靠近暮成輝。
是的,那日里宗主交于她的任務就是,誅殺夷掖國的太子殿下,暮成輝。
她是上官瑩,是勾陳暗人,奪人性命不過是本能之事。但這次的任務卻并不如此簡單,不管成功與否,這行之后她都知道公孫瑾亦是不會再原諒她。
因她將要殺的人,是鑒廷國潛在的敵人,是夷掖國的儲君,更是公孫瑾的知己友人。
她是騙子,可是騙過了所有人都不想再次騙他。
再次睜眼,上官瑩眼中情愫盡斂。夜空里忽然飛來黑壓壓的一群雅雀,她心知這是封玄奕引來的,他不單擅對人使毒,也會對畜生飛禽使藥。
這不知何處來的鳥雀開始啄食廊下的宮女內侍,一時慘呼聲四起。武裝的侍從雖然立時拔刀來抵抗,但是架不住漫天蓋地的鳥雀,沒多時都被攻陷。
有鳥雀撞向了殿間的門扉,上官瑩見狀立時將手中引路的燈盞敲毀,長長的燈桿順勢就變作了稱手的利刃。
她沖向殿門之際有忠心的內監看到擋了過來,與她自然夠不上任何的阻滯。但是如此一來,與那鳥雀纏斗的光祿司侍從,有發現她舉動的也提劍過來阻擋。
與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內監比起來,光祿司的侍從便是棘手不少。幸得這些人也多被鳥雀啄傷,便是無法使出全力。
如此三對一,她也不會太過落于下風。此時,又有一波鳥雀迎面過來啄向光祿司的侍從,上官瑩乘機翻身滾落室內。
殿外這么大的陣仗,殿內自然早就有了提防。暮成輝熄了蠟燭,室內便是略顯昏暗。
但因為孫良娣在暗處磕磕絆絆的腳步和時不時的驚呼,上官瑩很容易就分辨出這二人的藏身之處。
此時外間侍從分身乏術,暮成輝只能靠著自己那手三腳貓的功夫稍稍抵抗。
于上官瑩而言,這宮殿內沒有點燈,外間月色又不甚明朗,她這一路抹黑基本也都是招招落空,基本瞎打。
忽然,一只大雁從外面撞碎了窗戶摔入室內,順著朦朧月色,孫良娣看到了她的衣飾和易容后的臉龐,自知此次又是自己爛好人引狼入室了。
一聲驚叫撲過去拖住了上官瑩的腿,連連朝太子喊道:“殿下,快跑。”
暮成輝哪里肯自己走,當即朝上官瑩的方向扔了張凳子,隨后又扯過旁側懸在那里的紗幔,趁上官瑩不備團團砸了上去。
如此一來,她就分神要去扯帳幔,暮成輝過去拉過了孫良娣轉身要走。
此時,上官瑩已經掙開了紗幔的阻絆,看到面前人影閃過全然沒有思索,只是下意識的提起手中長長燈桿刺過去。
“噗嗤!痹肴梭w的悶響,暗夜的室內看不清到底傷的是何處,室內有血腥異味蔓延。
暮成輝一手抱著孫良娣往后退,一手將油燈伴油往上官瑩腳邊推去。
她絆倒摔下,外間廊下的燈籠在鳥雀的亂撲騰下掉了下來,火種落到這滿地燈油間,疏忽就燒成了一片火海。
上官瑩身上也有燈油自然也竄起了火苗,連同暮成輝和孫良娣都引火上身了。
此時,暮成輝突然沒再乘機往外跑,因為他意外發現自己滿手的鮮血。
原來剛剛上官瑩亂刺那一下,正中孫良娣的后心。此時,她便是再堅持不住。
暮成輝抱著她跌坐到地上,試圖去按她后心的傷口,但是沒有任何作用鮮血不斷涌出。
“殿下,快走。”孫良娣忍著劇痛,還是不忘推他。
暮成輝望著那滿地蔓延的鮮血,感覺一同消失的還有自己的生命力,眼眶刺痛,梗著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不斷搖頭。此時他早忘了那個行刺者的存在。
孫良娣抬眼看著上官瑩提起手中細細長長的利刃又要刺來,不知何處生來的力量,突然爆發直起身體擋在了暮成輝跟前,利刃自她前胸沒入。
但這阻礙并不夠,因那利刃還是扎到了自己身后的暮成輝身上。
“……”
滿地火焰在燈油作用下翻卷這熱浪舔舐著殿間的一切,外面的雜亂都漸漸遠去。暮成輝抱著孫良娣,緩緩倒在了地上。
高溫的熱浪蒸騰下,上官瑩的衣炔發絲翻飛,她望著地上相擁的兩人怔怔的發呆。
為了以命易命,公孫瑾活,暮成輝必須死。孫良娣,只是這不幸的殉道者罷了,她早習慣有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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