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 問責
“究竟是誰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個時候你又在哪里呢?你說過讓我放心的對不對?”
她的手指根根見骨,蒼白皮膚下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見。
此時用力地抓住公孫瑾心口的鎧甲,堅硬的甲片割破了她的手她也無所謂。
她絲毫沒有放松力道,甚至一邊質問一邊捶打搖晃他。
“夠了!”公孫瑾大喝一聲,毫不憐香惜玉地扯下她的手,甚至帶走鎧甲上一片鐵甲。
他看著眼前被嚇得明顯縮了一下肩膀的上官瑩,還是緩和了語氣,說話的內容卻依然是那么尖利。
“發生這種事,你一時接受不了也正常。但你我都明白,就算裝瘋賣傻,自欺欺人,也改變不了什么,死了就是死了。”
上官瑩抬眼,淚眼朦朧地看著公孫瑾,不動也不說話,但是公孫瑾知道她聽進去了,抬手再次將人抱住。
一進入他的懷里,上官瑩就埋著臉放聲大哭了起來,仿佛能哭出這些日子的恐懼擔憂、喜悅彷徨,還有喪子之痛。
公孫瑾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后背,聽她哭到聲音沙啞,哭到抽噎……
哭吧,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心里會舒服點的。
不知哭了多久,上官瑩終于哭暈了過去。
公孫瑾親自將她抱回鳳棲宮內殿。
起身的時候,看見上官瑩坐過的床褥上面的血跡還是新鮮的,眸子又是一瞇。
跟著一起回來的曾公公早吩咐將鳳棲宮內的地龍燒得熱熱的,灶上熱湯熱水、點心也準備齊全,太醫院的御醫也叫來兩個。
見他安排得尚算妥帖,公孫瑾臉色才沒那么黑。一腳踏進了內殿,卻又停下,回頭問曾公公,“外面的人呢?”
“回陛下,都捆扎實了,丟在后頭,等您問話后再做處置。”
問話?不問他也知道是何人背后興風作浪。
公孫瑾冷哼一聲,到底沒再說什么,進去專心安置上官瑩去了。
那一夜,鑒廷國出了一個廢后,敗了一個家族,死了十數個侍衛。
落子藥的藥方,劉嬤嬤吐出來了,并非袁氏聲稱的番邦烈藥,不過是尋常藥鋪常用的方子,雖不會讓人難再受孕,卻也是大大損傷的根本。
尤其上官瑩這樣,沒有好的穩婆接生,產后沒有補充營養、受涼的,哪個太醫也不敢拍心口保證她以后一定還能生。
“其他的慢慢調養吧,先把她身上的病癥治好了。”
從美人盞將她抱回來時,身上已經燙人,燒現在也沒退下來。
兩個太醫對視一眼,暗暗松了口氣,還好不算太為難他們。
“陛下,容臣回稟。”太醫令跪在地上拱著手,“娘娘產后滑露不止,臣等雖有些岐黃之術,卻不精通……”
說到這里,他略微停頓,打量公孫瑾的臉色。
“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做什么!你學醫不精還等著夸你呢?”公孫瑾沒好氣。
“是是是。”太醫令額上滾下豆大的汗珠卻不敢擦,“臣等雖不精婦人領域,但陛下之前從參緒國帶回的那個陳太醫,卻對此頗有研究。臣等想,不妨叫他來試試?”
公孫瑾皺眉想了想,才想起來確實有這么個人,為了以防萬一才帶著他上路,之后就忘了。
“既然如此,便叫他來。”公孫瑾一錘定音。
直到第二日掌燈時分,上官瑩才幽幽轉醒。
昏睡的時間雖長,醒來她腦子卻清醒得很。
記得她拼了命生下一個孩子,也記得那個孩子活活凍死了。
見她醒來,臉生的侍女利落地擺出一張圓桌,又在桌上擺滿各色吃食,“娘娘可是餓了?飯食一直熱著呢。”
上官瑩順著她們的力道微微坐起,一個往她身后塞進個軟枕,一個給她盛粥,“這是用老母雞湯煨出的粥,極是滋補。”
隨意吃了些他們拿來的飯食,上官瑩便飽了。在她們收拾杯盤的時候,才問一句:“碧桃他們呢?”
“回娘娘,她們護主有功,陛下命太醫好生為她們診治,待身子大好后再來娘娘跟前伺候。”
聽見回答,上官瑩也沒什么反應,就靠在軟枕上,視線落在架子上那個白瓷長頸瓶,里面斜插一支艷紅的臘梅,像燃燒的烈火一樣。
兩個侍女以為她喜歡,“咱們鳳棲宮后頭的梅花開了,給您剪了一支回來。”
上官瑩只是呆呆地看著那一處,恍若未聞。二人互相看一眼,默默退下了。
上官瑩此時的狀態,說不上好,整體不是發呆就是出神,整個人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可也說不得不好,太醫開的藥,不管多苦多難下咽,她都干干脆脆、一飲而盡。
飯量也不錯,能吃下平日七八成的食物。
于是太醫向公孫瑾復命,也只能說柳妃娘娘身體復原得比較好。
但是心病還要心藥醫,只有心結解開了,身子才能最終大好。
這卻不是藥石可醫的病癥了,幾個太醫都束手無策。
值得一提的是,喝了幾天陳太醫開的藥,上官瑩滑露漸漸止住了,每日氣色也好了不少。
公孫瑾很滿意這個結果,某種程度上也算驗證了太醫令言之鑿鑿的“精通婦科”,便將上官瑩全權交給他治療。
而朝堂中,袁氏經營多年樹大根深,門生故舊眾多,很有一些為其打抱不平的聲音。
袁氏也就罷了,后宮勉強還算是皇帝的家務事。
袁家免爵卻是國家大事,且圣旨說得含糊其辭,很給了他們發作的借口。
公孫瑾端坐龍椅上,冷眼看著他們一個個站在朝堂上慷慨激昂,一個沒說完,又一個上來侃侃而談。
仿佛他免了袁家的爵位是什么禍國殃民的舉措,而他公孫瑾是個忠奸不分的昏君。
終于,該站出來的都站出來了,該說話的也都說完了,公孫瑾才波瀾不驚地問。
“還有沒有了?若還有誰對此事心有疑慮不妨一塊站出來,朕給你們一起解答了?”
剩下的官員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公孫瑾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公孫瑾掃了一眼,才以眼神示意李丞相出列。
李丞相乃是鑒廷國三朝元老、股肱之臣,在群臣中很有聲望。
他慢條斯理地將袁家如何在公孫瑾身邊安插探子、如何里應外合與北戎勾結,讓公孫瑾差點身陷囹圄說得繪聲繪色。
而廢后袁氏如何心胸狹隘、手段惡毒殘害皇嗣只淡淡一提,但肆意殘害皇帝血脈的罪可絲毫不輕。
七分真三分假,將袁家數落得不行。
老丞相說完,原本為袁家脫罪說情之人,臉上火。辣辣、心里涼絲絲。
與袁家無甚利害關系之人,自然都義憤填膺,只差拍手稱快了。
“陛下慈善,念及袁氏族人幾代忠良,雖后世子孫不肖,亦不忍趕盡殺絕,不過是免了爵位,罷了幾個官,看看你們這哭喪的臉,怕不是牽連其中?”
于是,早朝上蹦跶得最厲害、和袁家關系最密切的幾人,又順理成章地被公孫瑾清理了。
下了早朝,已經是午膳時間,公孫瑾神清氣爽地到了鳳棲宮。
鳳棲宮剛剛擺膳,八冷八熱十六個菜,加四樣點心,兩個湯。公孫瑾來后,又加了四個菜。
想起他們說上官瑩胃口不錯,公孫瑾便留心觀察了一會兒。
發現侍女給她碗里夾什么,她就吃什么。
沒流露出特別喜歡哪道菜,也看不出她是討厭哪樣菜。
甚至連她以前討厭的四喜丸子也眼都不眨地吃了。
“瑩兒,你覺得今天的鹿筋怎么樣?”公孫瑾親自給她夾了一筷子煨鹿筋。
上官瑩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皺眉看著碗里的鹿筋,絲毫想不起剛才吃過這個,轉頭問:“這個我吃了嗎?”
侍女心里訝然,飛快看了一眼公孫瑾,才恭敬答道:“婢子見您尚算喜歡,便給您布了三次煨鹿筋。”
“哦。”上官瑩點點頭,低頭把鹿筋放進嘴里仔細品嘗起來。
她細細地咀嚼了幾十下,才咽下去,馬上將旁邊的湯一飲而盡,才回答公孫瑾之前的提問。
“鹿筋火候恰到好處,入口軟爛又保留了筋道,口感十分好,但是實在有些咸。”
這道菜今天沒在上官瑩的菜單上,是膳房做給昭文殿的。
而公孫瑾自小在北地長大,喜歡菜色味道重些。
還好,還好。公孫瑾默默松了一口氣,眼見上官瑩一連吃了好幾次鹿筋,差點以為她傷心得味覺都壞掉了。
這陣子上官瑩精神不濟,吃飽了就犯困得厲害。等喝了藥,已經掩了幾次嘴。
她將手從嘴邊拿開,順便打量公孫瑾,那意思是他怎么還不走。
公孫瑾低低笑了聲,忽然起身走到她身旁,微微彎下腰將人抱了起來:“今天正好有功夫,陪你一起午睡。”
上官瑩還保持著坐立的姿勢,身子有一瞬間的僵硬。
和他一起躺在床上,上官瑩瞌睡蟲一下子全跑光了。
看出來這一點,公孫瑾道:“既然睡不著,不如和我說說話吧。”
上官瑩瞪著帳子上的花紋眨眨眼,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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