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硬生生在鎮(zhèn)北將軍府門口哭鬧了三個時辰，從早上鬧到下午。
  要說姜氏體力是真的好，一口水沒喝，還將吃進(jìn)去的早膳都摳喉嚨吐了出來，外面風(fēng)雪挺大的，她生生嚎了三個時辰都沒歇一口氣。
  嬤嬤們好話說盡，可是姜氏就是充耳不聞，誓要把元應(yīng)嗣逼出來。
  百姓不可能一直待在原地等著你唱完大戲，自然是各自回家忙活營生去了。
  只有些街頭巷尾四處游街穿巷的流和氓，找個凳子坐著站在原地看看后續(xù)。
  “天夭哦！老天無眼啊……怎么不降個雷劈死這不孝不賢的女兒啊！生她的時候我疼了三天三夜喲！怎料到生下這么個沒心肝的東西！不如就扔了喂狗！養(yǎng)條狗還知道搖尾報恩！”
  姜氏講得實在有些口干舌燥，便在一旁地上隨手抓了把雪塞到嘴里，也不嫌臟，嚼了幾下便吞入腹中。
  “大少爺還沒來嗎？快去催上一催啊！”
  元應(yīng)嗣遲遲等不來元川烏，家中又無其他人，嬤嬤們也勸不動姜氏，家丁也趕不走她，此時正是六神無主，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老爺回來了！”
  在一旁大門后窺視姜氏撒潑的一個嬤嬤叫道，頓時把大家的目光都引向了那隊車馬。
  元清正早就安排好一切，這個時候卻不急著出去參與表演，只是一個勁兒往嘴里塞著吃的。去吊唁她都沒好好吃些東西，此時胃里有些餓得難受了。
  “何人在我鎮(zhèn)北將軍府門前喧鬧！”
  元振真的覺得稀奇，居然還有人敢到他門前撒潑打滾，說出去都要被同僚笑掉大牙。
  “爹爹你還問，往日里打我不是拿著流星錘就過來了？”
  元清正卻不以為然，名聲算什么？只要能將家里的毒瘤切除，名聲可以暫時放一邊。
  “他二叔！你可算是回來了！今天無論如何也得給我一個說法！”
  姜氏其實一開始是有些被唬住的，但是想著輸人不輸陣，怎么說也不能讓人看出來她沒底氣，索性也不看元振的神情，只拿帕子在面上掩著哭泣。
  “你是何人？緣何叫我二叔？”
  元振還真的沒認(rèn)出眼前的人到底是誰，這破衣爛衫，丟到街上都以為是叫花子，誰能想到是堂堂鎮(zhèn)北將軍元振的庶長兄妻房？
  “堂下可是姜氏？”
  華氏是聽出來了，這婦人口口聲聲叫的是二叔，又稱為元家堂小姐生母。
  元振就一個庶兄，可不是有一個庶嫂？只是這庶嫂也改了嫁，如今怎么也稱不上嫂嫂兩個字了。
  “弟妹！虧得你們還認(rèn)得我！如何當(dāng)初那般狠心將我的女兒奪了去！”
  姜氏邊說邊抹著眼淚兒，哭了幾個時辰了，終于是有了幾滴淚，好過先前干嚎。
  “雅婷是我肚子里爬出來的女兒！如何做得了你將軍府的小姐！當(dāng)初你們貪圖我家家產(chǎn)！硬是欺負(fù)我們孤兒寡母的，奪了雅婷去！才將我趕出元家……可憐我一個婦人在外艱難討生活喲……”
  “這真是！好毒的心腸！還大將軍！欺負(fù)婦人孤女！當(dāng)真不要臉！”
  看戲不怕事大的好事之徒罵道，這樣離奇辛秘的談資，說到哪里去也是茶余飯后的好嚼頭。
  有人帶了頭，剩余的百姓便大著膽子跟著罵了起來，字字難以入耳。
  “面上裝得多正直無私又如何！背地里老幼都不放過！都說上戰(zhàn)場廝殺的殺人不眨眼！對自己嫂嫂也不留情面！”
  “可不是！刀口舔血的，都裝出一副慈悲憫人的樣子給人看的！內(nèi)心有何齷齪？天曉得！”
  “指不定就是為了人家家財才搶走人家女兒的！”
  ……
  嚴(yán)氏聽得那難聽的話，氣血便往上涌，松芽給她順氣也不頂用。
  可是元清正只是看著，也不勸解，靜靜地看著朱漆大門那條縫后，那個淺紫色的身影。
  “祖奶奶，下雪了。”
  馬車外有雪花飄了進(jìn)來，元清正的聲音帶著幾分扭曲的意味。
  “堯堯，你莫聽這些閑言碎語！”
  嚴(yán)氏原以為自己的小孫女是聽了那刺耳的話難受，卻見她只是拍了拍袖口的繡花，淡淡站起了身。
  “京兆尹大人，來得遲了。”
  元清正揚起聲音，一個緋色的身影騎著高頭大馬便趕了過來。
  他帶了一隊人馬，將街上的民眾嚇得散開，倒是威風(fēng)凜凜，只面上有幾分若有若無的諂媚。
  “在下一收到將軍府的消息就趕過來了！雪天路滑！耽擱了不少時辰！”
  官府到鎮(zhèn)北將軍府的路，元清正比京兆尹還要熟，要多久才能趕到她會不清楚？
  “是么？”
  元清正也不說破，畢竟她清楚自己家的人沒回來，這些官府的自然是明哲保身，先躲起來看看笑話當(dāng)然要比當(dāng)出頭鳥好。
  “這情況你也看見了，在將軍府門口喧鬧擾民，該當(dāng)何罪？”
  元清正緩緩走向姜氏，擋在了元振和華氏身前。
  元振夫婦是有些驚訝的，十二歲的女兒仿佛一夜之間長大了，如今出了事也能擋在他們身前，毫不退縮。

  “依燕國律法，撒噴鬧潑掌嘴二十，在官宦人家門前滋事，杖四十。”
  京兆尹的話音剛落，姜氏就嚎叫起來，幾乎是一瞬間從地上蹦起，伸手要抓元清正的臉。
  “堯堯！”
  華氏和元振下意識把元清正護(hù)在懷里。
  姜氏的巴掌落在元振身上，幾下便將元振背上的綢子撕爛了。
  “來人！將她拿下！”
  京兆尹著實被姜氏的粗蠻嚇了一跳，趕忙吩咐人去抓住姜氏。
  “撒開我！撒開！官府打人啦！我……”
  兩個衙役抓了姜氏，摁在雪地上，也廢了許多力氣。
  “你們官官相護(hù)！貪我家家產(chǎn)！我要見我的女兒！你讓她出來我們好好說說道理！少拿你們那些花架子嚇唬人！生以為我怕你們！官犬！”
  姜氏嘴上半分沒有停，不停叫罵著，唾沫星子直接都噴了衙役一臉。
  元清正被北風(fēng)吹得身上有些冷，有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涼意。
  “堂姐呢？鬧了這么久了，也不見堂姐出來解釋一二句。”
  元清正沒有回答姜氏的話，只是仰著頭對華氏和元振道。
  元振到底是粗人，華氏聽出了言外之意。
  姜氏鬧得這般難堪，整整幾個時辰了，他們剛回來不清楚，難不成一直待在鎮(zhèn)北將軍府的元應(yīng)嗣不清楚嗎？
  就算是怕，就算是怕觸景傷情，聽到鎮(zhèn)北將軍府被這般侮辱，元應(yīng)嗣竟然沒有出來回應(yīng)過一句，解釋過半句，任由她的生母抹黑整個鎮(zhèn)北將軍府，凈等著元振他們回來處理爛攤子。
  “雅婷她……”
  華氏剛要開口，鎮(zhèn)北將軍府緊閉了幾個時辰的大門，打開了。
  “阿娘！你莫要鬧了！事已至此！阿娘你竟不盼著我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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