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瑤華宮，長公主面色漸漸沉下來。
直到回了府上，那臉色都沒變好看一點。
“不知母親試探得如何了？”
長公主神情恍惚，聽到謝裴煜的聲音，才漸漸平復(fù)心情。
“我現(xiàn)在也有些看不懂他了。”
“哦？”
“這些年來，他對你我母子二人諸多照顧，也一直記得曾經(jīng)的諾言，從未讓我受過委屈。”
謝裴煜沉著臉，“可是父親很有可能死在他手里。”
“是啊！”長公主長嘆了口氣，“我真是不敢相信，你父親是他害死的。”
“你不信？母親這是愿意相信高斐也不愿意相信父親的親筆信？”
長公主緩緩將視線移過來，“我沒有這么說，我只是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那么做。”
“還有什么不明白？自然是為了坐上皇位。那封詔書……”
“煜兒，那封詔書是真是假還猶未可知。”不等謝裴煜說完，長公主就打斷他。
謝裴煜怔在當(dāng)場，聲音一下子變得緩慢，帶著一分不敢相信的表情，“母親，娘？你相信高斐不相信父親？”
“不是……”想到昔日的丈夫，長公主有些難過，那雙美目里氤氳了霧氣。
“我怎能不相信你父親？可是我真的沒有聽你皇祖父說過要將皇位傳給你的事。你皇祖父年輕時遭遇刺客傷了身體，不能再有孩子。他一生注定只有我一個女兒，在那時，他就開始物色宗室里的孩子。
讓我從小和他們一起長大，讓我挑選一個關(guān)系最好的兄弟過繼，這一系列的安排，都在為大啟的未來，還有你娘我的未來做準備。
他籌劃了十幾年，我親眼所見他籌劃了十幾年啊，從未想過要讓我的孩子繼位。我只是想不明白，他從什么時候開始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改變了主意，告訴了你父親，卻沒有告訴我，你不覺得奇怪嗎？”
謝裴煜點點頭，“是奇怪，可你也說了，鄭錦繡帶回的那個球里的信，是父親的親筆信。”
“是啊，可你父親已經(jīng)死了，他身邊那副將也死了，其中緣由再也沒有人知道。”
長公主緩緩起身，走到門口站定，抬首看向蔚藍的天空。
“這些年來，百姓安居樂業(yè)，這是高家祖先歷經(jīng)數(shù)代才有平靜，若非萬不得已，我不想改變。我不能自私到為了自己，而讓百姓陷入戰(zhàn)亂之中。”
謝裴煜走到她身邊，“即便你知道高斐害死了父親，你也不為父親報仇嗎？”
長公主漂亮的眼睛里滑落淚珠，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報仇？我怎么會不想為他報仇呢。”
謝裴煜呵的一聲苦笑，“娘，我懂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煜兒……”長公主慌張的叫他。
已經(jīng)走出丈余遠的謝裴煜停下來，并未轉(zhuǎn)身，只微微側(cè)頭，“娘，若是他要我的命呢？”
“他……不會……”
“如何不會？斬草不除根，春風(fēng)吹又生。”
長公主怔在原地。
這一次謝裴煜再沒停留。
……
大哥走后謝裴煜不能時常拜訪鄭府，一個月里拜訪個一兩次算正常，可一個月一兩次滿足不了他，于是常常在夜里翻墻。
這天又來了，鄭瑾瑜已經(jīng)見怪不怪，等他翻窗進來后，淡定的關(guān)上門窗。
等她關(guān)好了，他才出聲。
“我?guī)�你出去看星星吧。�?br />剛關(guān)好窗戶轉(zhuǎn)過來的鄭瑾瑜：“……”
“你想不想去？”
“不想？”
“不想？”謝裴煜一臉不解，“為什么不想？”
“什么為什么？”
謝裴煜理直氣壯的說：“小姑娘不都喜歡嗎？看星星，看月亮，逛花燈會，放煙花……”
“打住，你跟誰學(xué)的？”
謝裴煜淡笑道：“為了哄你開心，我專程問了我姐。”
郡主？
說不感動是假的，該死的，她最近怎么那么容易心動？
他太會了。
就算不會，他也努力去學(xué)，虛心求教。
鄭瑾瑜內(nèi)心狂跳，幾乎就要答應(yīng)他。
可這太離譜了呀，這么晚了出去看星星？街道宵禁，外頭有許多的巡邏兵，抓到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算了吧，我怕被抓。”
謝裴煜說：“我們不去街上，就在府中。”
“府中也不行，外面有家丁巡邏，內(nèi)院有丫鬟婆子，一個個眼尖著呢。”
“我既然說要帶你看星星，定然不會讓你被人抓到。”
這……行嗎？
“你不信我？”
她心動了。
“好吧，我試試。你要是讓我被抓了，我們就完了。”
謝裴煜驀地一笑，摟著她肩往身前扣。
他倆給門上插上門閂，把被子疊得像里邊躺了個人似的，又從窗戶跳出去。
她算是體會到無威亞飛天的感覺了，幾下就被他帶到房頂上。
一上一下間，那種失重感，險些讓她尖叫出聲。
好在是忍下來了。
最后他們停在了鄭府一處荒院的房頂上，這是謝裴煜和鄭宏彥時常談事的地方。
鄭瑾瑜小心的在房脊上坐下來，抬頭看向天空。
這里確實是個看星星的好地方。
古代的天空沒有污染，舉目望去，星漢燦爛。
可鄭瑾瑜覺得，他不會莫名其妙的帶她來看星星。
看了一會兒星辰，鄭瑾瑜側(cè)頭看向身邊的謝裴煜。
只見他微微仰頭，漫天星輝下，那棱角分明的側(cè)臉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清冷又夢幻。
“謝裴煜，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的聲音很輕，像裊裊星輝纏繞耳邊。
謝裴煜輕輕張口，喉結(jié)上下滑動。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這沒頭沒腦的話。
“什么不知道怎么辦？”
他轉(zhuǎn)過頭看她，低沉的嗓音似微風(fēng)拂面。
“我既想盡快娶你回家，又害怕娶你回家。”
鄭瑾瑜一臉不解。
“我害怕將你拉入泥潭之中。”
鄭瑾瑜越聽越迷糊。
“我以前不曾想過這些問題，但是現(xiàn)在……”
他覺得他現(xiàn)在真的很喜歡她，以前只當(dāng)她是長輩定的未婚妻時，并沒有想這許多。
可是現(xiàn)在，他總是忍不住多為她想。
越是喜歡她，越是矛盾。
“什么泥潭？”
謝裴煜苦笑一聲，“原本不想和你說的，可現(xiàn)在，我想讓你自己選擇。公主府，看似風(fēng)光的公主府，可能是一個泥潭，能將人吞噬得骨頭渣都不剩的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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