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掛了了電話。江折才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釋懷了。這個家庭的不幸，自己和母親說到底能占多少原因呢？老一輩的人思想固執，不是驚天大事不會輕易離婚，而自己收到恩惠被養育這些年，起碼應該站在母親這一邊。

        如果，如果他早點站在這個角度看，那天也許情緒不會那么失控，也許就不會那樣對待小新，現在也不至于如此多噩夢，可是當時的他無法站在一個局外人的角度清楚地看到這些，所以沒有如果。

        案子結束后公司聚餐慶祝，江折喝了很多，楊旭叫代駕給他送回去了。第二天醒了頭疼的厲害，也不想開車回去了，就煮了點粥就定下午的票回家。他已經快一年沒回去過了，每次回去家里的各種小矛盾都無時不刻的擾得他頭疼心煩，早早的就又回去工作。

        江折到了家門口，小姨正好開了門，接過手上的東西招呼他。“小霞，看看誰回來了！”

        陳父看到江折，就說自己出去抽煙，倆人跟陌生人似的誰也沒說話。江折放輕腳步走進房間。“媽。”“這孩子多孝順，回回都帶這么多東西，這零食有沒有小姨的份兒啊，不管我自己拿了，你們娘倆快說說話。”小姨念叨著把門關上出去了。

        “曌星，你回來了。”母親有些憔悴，但神情溫柔了許多，眼睛里都有光了。“你弟弟就愛睡覺啊，剛喂完奶粉又睡的。可惜媽這個歲數也給不了他母乳了。”

        “媽，你的身體最重要了，怎么也沒找個好的月子中心，我這有錢。”

        “媽不要你的錢。”母親邊說邊扒香蕉要給他，江折低頭給她削水果，讓她自己吃。“你給媽的夠多了，媽不能再要。你小姨說要照顧我到出月子，她在身邊我也放心。”

        她往門外看了一眼。“你別恨你爸。他現在改好了，跟那女的已經斷了。現在我倆領著退休金，他還出去做點小生意，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人哪有那么容易改的，他還是會和母親吵架，還是會使用暴力。但江折低著頭沒說話。

        “反倒是你啊，曌星，你好好攢錢買房娶媳婦，媽也就不操心你了。你不欠媽的，別使勁給家里打錢了。”

        江折鼻子一酸，有些想哭。“我和你爸商量了好久，孩子小名叫豆子。耳熟吧，當時領養你時，我就覺得這小名好聽，你爸都不記得了。”“你給他取我的小名干嘛？也不怕他以后不孝順。”

        母親笑了，“不許胡說，他要像哥哥，學習好還懂事，我得開心死呢。這大名我們查字典查了好久，哎呦，你小姨非要請先生，我就覺得自己取的名好聽，陳曌星，曌星。你有沒有主意，給你弟弟想一個。”

        “這個，這個好，”江折看了一眼母親列的名單。“陳耀，我這名字日月星空都有了，就是沒有光，讓他來為您光宗耀祖吧。”

        “好，這個名字好，”母親笑道，“不過咱們家可不缺光了，日月星，哪一個不是發光的，咱家可就跟光干上了。”

        日，月，星空，哪一個不是發光的呢。江折啊江折，你該討厭的不是這個名字。

        兩天后江折回b市，這期間他和陳父愣是一句話沒說。不過弟弟也抱了，母子倆話也說開了，小姨說表姐現在也去大城市工作了，她就在這一直陪著母親，不會讓她受苦，江折放下心來。

        他把這幾年心里的不好受跟夏午講了一遍之后，就覺得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如今他更想得開，對這個家更多的還是感謝，也慶幸他這個弟弟的到來，能讓這個失控了十幾年的家重回正軌。他想到這段日子做的夢，已很少關于被收養后的這些年了，也許真正的根源不在這里，江折。你忘掉的，也許才是你陰暗面的關鍵。

        江折回到b市時已經是下午，小姨給他塞的東西大包小裹的，回到家時已經累得不行，但還得抓緊把該放冰箱的放冰箱，雖然該化得東西已經化得差不多了。江折回家次數不多，但哪次都要被母親塞得拎都拎不動了才回得來，但那些東西大多是家鄉的特產，還需要二次加工，他自己又不會做又懶得動，哪次不是送人就是等壞了扔。

        要是有夏午在就好了。自己當時傻小子似的舍不得人家做飯，現在每天聞著樓下的飯香流口水，心里是一個后悔。

        正這么想著，走廊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江折東西堆得哪都是，又覺得屋子悶熱，沒關門，于是抬頭就看到夏午急匆匆進了自己家門，還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兩個人大半個月里都是路上看見無視對方，夏午突然整這么一出，江折就不知道怎么辦好了，有些驚訝的看著夏午，夏午態度明顯緩和了許多，也不說話的看看一地包裹，又看著江折。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江折決定不理他，低頭繼續收拾東西，又怕夏午站著不舒服，沖著沙發抬了抬下巴，“你坐吧。”夏午也就過去坐著了，還是一言不發。

        江折看他手機也沒帶，放東西時順便往樓下一看，果然是那輛車。那老男人找他來了，他聽著動靜就跑自己家來躲著。拿我這當避難所呢。

        走廊里敲門聲不斷，江折看夏午有些焦慮，就開了電視放動畫片，把聲音調大。

        冰箱里要放不下了，還剩只巨大的土雞。江折看要到飯點了，尋思著是給它烤了還是炸了才能避免做的不能下咽。“你晚上做雞？”夏午突然偏過頭看著他手里的雞問道。

        江折下意識的想回‘你才做雞’，看到夏午的表情發現他不是在罵自己。“嗯，放不下了。”

        “你做就是糟蹋糧食了。我給你做，分我只雞腿。”

        江折思考了一秒，他被樓下傳來的香味勾了半個月，現在有機會他也不想端著。“分你半只。我來幫你吧。”

        江折也幫不上什么忙，把夏午要的料備好后也不知道做什么了，便站門口看他忙活。大半個月沒好好看過他，他也沒什么變化，側臉線條流暢細膩，一雙杏眼懷揣心事，更襯得他整張臉少年感十足，二十歲的人說成是十五六留也毫不違和。

        只是以前的他總是笑著的，沒有一時閑著不去開玩笑，現在他沒什么表情，江折看著只覺得賞心悅目，想多看一會兒。

        “你站這看什么？”夏午感受到江折的目光，不太自在的問。“你去歇著吧，我不會下毒。”

        “我學學，改善改善廚藝。”江折聽了這話自己都不信，夏午輕哼了一聲，沒再說話。“我剛看那車開走了。”夏午嗯了一聲，繼續低頭剁雞。

        “你怎么又躲著他了，一會兒讓我別管一會兒又躲我屋里的。”

        夏午停下動作，轉過頭挑了挑眉，問他，“不是你讓我這么做的嗎？”

        江折一愣。“啊？什么我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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