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7.舊日光陰(9)三合一
舊日光陰(9)
成親嘛, 也不過是一把喜糖的事。肯定是招待不起酒席的。
熱熱鬧鬧的, 幾個跟林百川特別要好的老戰友, 鬧著要喝林百川的喜酒:你年紀最輕, 結果兒女成家最早的就是你小子。羨慕嫉妒恨啊!
也不怪人家這么說, 林百川也確實才三十多歲,照這個進度,人家是不足四十歲, 肯定是要當祖父的了。
可這里面, 還有四十歲沒成家的呢。
沒成家,哪來的孩子?
這生生就把一代人給差進去了。
于是, 表達不滿情緒的唯一途徑就是都留下來喝酒。
林百川笑的跟二傻子似的, 嘴上卻道:喜啥喜啊!娶兒媳婦那真是喜事,嫁閨女,別提了,那滋味啊。成!喝酒!喝酒。說著就吆喝常秋云:孩子他娘,弄倆下酒菜。又叫警衛員, 去我辦公室,把下面柜子里的酒都拿來。又跟幾個人道:上次去司令員家, 偷了好酒回來。我這還沒顧得上喝呢,這會干脆,共|產算了。這邊才跟人解釋完,又想起來了, 叫大原大垚, 還有老四都過來等人來了, 他又一一介紹,叫三個人過來敬酒,這就是我家不成器的孩子然后兜頭訓斥幾個,敬酒啊,該叫叔叔的叫叔叔,該叫伯伯的叫伯伯,放心,你們這些叔叔伯伯的不會叫你們吃虧。
屋里鬧鬧哄哄的,把林老太樂的一整天嘴都沒合上過。
常秋云在廚房,大過年的,好菜還是能收拾倆的。
一盤油炸的花生米,一盤秋油伴粉皮,一盤子白菜心,再來一大盆熱騰騰的蘿卜燉豆腐。上一盆子二合面的饅頭,就是頂好的飯菜了。
范云清來的時候,常秋云剛把飯菜給送進去出來。她看見了,就直接跟著去了廚房,叫了一聲:大姐。
常秋云臉上的笑完美無瑕:小范啊!快來!說著就把剩下的那點油炸花生米端過去,嘗嘗,焦不焦?
范云清就趕緊擺手:不了!不了!我來就是給妞妞送點東西的。說著,就將手里的過去:想想,也沒啥能送的。這是倆暖水瓶,給孩子吧。這結了婚,就要自己出去過日子的,需要的東西多了。想來想去,覺得大概這東西能派上用場。
你看這怎么好意思?說著,就又接過來,行,你也不是外人,也就不跟你客氣了。我替孩子收下。然后又指了指里面:百川在屋里,跟鐘政|委他們喝酒呢。你進去打個招呼?
不了!不了!范云清急忙轉身,知道你今兒忙,就不多留了。你忙吧,我先回了。
等人走了,捧著書本的大原才抬起頭來:娘啊,干嘛收她的東西?
干嘛不收她的東西?以為這暖水瓶很好買嗎?
反正,收她東西就是不好。大原哼了一聲,您這就是沒原則,小恩小惠就能收買。
知道個屁。真是想不明白,自己跟林百川這樣的人,怎么能生出這么一個軸犢子。往上數,老太太跟老爺子,也都不是這脾性啊。老爺子那是給人洗個金銀飾都能刮下一層的人,老太太更是精明的厲害,啥事她心里不是門清的?結果呢?老林家的地里居然長出這么一根苗來?奇了怪了!她心里不滿意,就低聲教訓兒子,你不收,她就不欠咱們了?就能把欠咱們的那些還回來了?那是十七年的日子,她拿啥都還不起了!不過,還回來一點算一點了。所以才說你笨!不收,咱只能更吃虧。咱收了,誰看著不說咱大度?實惠咱落著了說著一半就不說了,自己生的玩意自己知道,說了也白搭,你真是能愁死我了。我為啥舍得叫你弟當兵,不敢叫你當兵呢?就你這腦子上了戰場也只有送命的份。就是妞妞,也比你省心。從不吃虧啊!
吃虧是福這話沒錯,但咱能不吃虧干嘛非得找虧吃呢。
過了正月十五隔了一天,一封電報,直接拍了過來。
是一一五廠的,電報內容非常簡潔:請與二月十五日來我廠報道。
這就完了?常秋云支棱著耳朵聽著,只聽到這么一句。疑惑了一瞬之后,馬上問閨女:那這還有一個月吧?
不是這么算的。林雨桐就說,我得去師部看看,這二月十五日到底是農歷的哪一天。
啥農歷陽歷的,這個時候,常秋云還鬧不明白。
結果一查,才知道這準備的時間真不多。二月十五日,是正月十八。
今兒都正月十七了吧。
得了!趕緊收拾吧。
林老太抱怨:這是啥廠子啊,咋這么著急呢?
誰知道為啥這么著急?
本來想叫大原和大垚一起送送兩人的,可趕巧了,大原警校那邊叫他過去提交材料,大垚呢,又已經開學了。
林雨桐就說:我們倆還能丟了?我爹知道那廠子,有啥事你問他去。離得又不遠,缺啥了我回來拿。
哎呦!你個死丫頭!拿什么拿?理直氣壯的!誰叫你拿?
你可出嫁了啊!常秋云就喊,再想上娘家來拿東西,這可不成。
林雨桐這會子顧不上跟她打嘴仗,背著被子提著行禮,手里還拎著熱水瓶飯盒臉盆毛巾牙刷牙缸亂七八糟的東西可還不少。
跟逃難似的。
這剛出門,就見吉普車停在門口。林百川在車上招呼,那什么今兒去那邊順便辦點事,捎他們一段
常秋云的眼里就有些笑意,老太太就道:這還有點當爹的樣兒。
于是,東西被放在車頂上綁住了。四爺坐前面,林雨桐跟林百川坐后座。
在車上林百川先是官腔的調子,跟四爺說:保衛科的工作很重要。尤其是你們這樣的單位,保衛科的工作更是重中之重。要聽領導的安排,不要怕苦也不要怕累絮絮叨叨的叮囑完,才又輕咳一聲,跟林雨桐道:妞兒啊,你這跟著去,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條件艱苦。可能想要的理想的工作,領導也不是很好安排。你要有這個思想準備。當然了,只要苦干實干,領導還是會看在眼里的。你是爹的閨女,但是不要想著走關系托門路
明白!林雨桐看著窗外的景象,如今來的這條路,就比去年第一次過來的時候寬多了。至少能并行兩輛車了。可見,這一個冬天,人家也并沒有閑著,她嘴上應付林百川,人勤餓不死。
她嘴上說著話,看著不時的越過的三三兩兩的狼狽卻又雄赳赳氣昂昂的人。不少人還對著車指指點點。等車一拐彎,就看見剛剛填平的巨大的廣場上,烏泱泱的人群。
林百川就說:停下吧。他看林雨桐,伸手想摸孩子的頭,但到底只拍了拍的她的肩膀,就送你們到這里了。剩下的路,得你們自己走。
他在車上沒下來,只叫司機小王,幫著四爺和林雨桐把行李放下。
林雨桐趴在車窗上,真心實意的叫了一聲:爹!她的眼里盈滿了笑意,說了一句:謝謝您了。
他不是順路,而是特意過來送他們的。
本來車子不用拐彎,在背人的地方停下來就行。也沒幾步遠。但是偏偏的,等車拐彎,開到了這么多人都能看得見的地方,他才叫停。
這意思還不明白嗎?
能坐這樣的車來的,背后能沒有點背景嗎?
這對四爺在單位的立足,對林雨桐想找一份合適的工作上,是能起到決定作用的。
一直堅持公車不給私用的人,一直堅持不徇私的人,這次還是徇私了。
車離開了,坐在后座的林百川看著閨女站在路口目送車子離開,眼睛突然就濕了,他摘下軍帽,擦了一下眼睛,跟小王說:油錢,從我這個月的補助里扣。
等車子走遠了,四爺才抓了行禮:走吧。都怪不容易的。
也是從那個年月走過的人,很多人理解不了的事,他們能理解。
收起了心底的那一絲惆悵,跟著四爺就轉身。
結果一轉身,就看到一個特別扎眼的身影。
一個穿著呢子大衣,小皮鞋的姑娘,在這滿是塘土的路邊站著。手里提著行李箱,看來也是來報道的。
往前走了兩步,林雨桐愣住了。
這不是林曉星嗎?
林曉星看著林雨桐,眼圈慢慢紅了,剛才她可看見了,那是爸爸的車。自己想用一下車,他是左不行,右不行。可是這個土妞呢?憑啥她就能用。一樣的女兒,為什么兩樣對待?
她對著林雨桐冷笑一聲,扭身就走。
得!又結仇了。
林雨桐懶得去管,到了稍微干凈的地方,跟四爺把東西放下,你去報道,我看著東西。
等四爺走了,她才四下里看:除了當初的廠房宿舍,再沒別的。可看著這烏泱泱的人群,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吧。還有66續續趕來的人。
而且看的出來,什么樣的人都有。
有些穿的齊整,帶著眼睛,一看就是知識分子。
還有些呢?補丁棉襖大襠褲,這應該是請來的工匠,也就是技工。
還有些穿著軍裝或是穿的像是林曉星一樣的女學生,看那身條那氣質,只怕是廠里文工團的。
除了擠上去報名的,還有像是林雨桐這樣等在一邊的家屬。
甚至是拖家帶口的趕來了。
這時候的人沒啥吃公家飯的意識,只知道跟著到城里,好歹能混一口飯吃。比在老家種地強。
林雨桐正站著呢,一個高胖的女人就過來了,跟林雨桐打招呼:大妹子,你也是跟著你男人來的?
我男人?
這個稱呼粗俗,但是貼切。
嗯呢。林雨桐應的特別響亮:我是跟著我家男人來的。你呢?也是跟來的?
可不嘛。這人就說,一聽說他來城里是當工人的,我爹馬上把我送到他家去了。他家還不樂意去他娘的!想飛高啊?做夢去。我先是賴在他們家,然后就一路給跟來了。我還就不信,她能把我再送回去。
怎么聽著這小媳婦比虎妞還虎呢。
林雨桐陪著笑笑,就抻著腦袋朝報名的地方瞧,等四爺回來急著知道這到底是咋安排的唄。
這小媳婦就笑:咋的?才離開眼跟前,就想你男人了?
這滿嘴葷話的。
林雨桐哭笑不得,正要搭話呢,就聽后面的人喊:虎妞,是你嗎?
哎呦!這虎妞的名字我還擺脫不了了是咋的了。
一扭臉,就見錢思遠一臉驚喜的站在不遠處,還真的是你啊?老四呢!哎呦我的媽啊,可算是找著了。他拎著東西就往過跑,快點!快點!跟上!咱可算到地方了。
這是叫誰呢?
抬眼一瞧,這不是程美妮嗎?
你你們?林雨桐的手指在兩人中間點了點,你們倆?
這不是當初定親了嗎?錢思遠的表情有些尷尬,她非跟著來。
程美妮還是一副燈吹美人的樣兒,不過穿的確實是不如以前鮮亮了。衣服也打了補丁了,也成了灰撲撲的土丫頭了。再加上趕了一路的路,狼狽的不行。又因著跟林家這樣那樣不愉快的事,見了林雨桐只抬眼看了一下,就垂下眼瞼了。
錢思遠就把東西放在,跟程美妮說:你跟虎妞在這兒待著。我先去報名去。一邊往前走他一邊嘟囔,我的天爺啊,這啥玩意沒有,這么多人住哪啊?
這也是林雨桐想知道的啊。
這么多人,都住哪啊?
四爺是最先回來的。看有男人朝這邊走,那彪呼呼的媳婦就問:噯那是你男人不?
林雨桐點頭:對!是我男人。
四爺是啥稱呼都聽過,就是沒聽過桐桐說‘我男人’‘我男人’的,等過來了就特別意味深長的說:你男人回來了。
給林雨桐臊的:趕緊的,說說,咋安頓啊!
還不好意思了?
四爺見有外人,也不逗他了,就指了指廣闊的荒草地:帶家屬的,自己想辦法搭窩去。沒帶家屬的,八人一個班,自己想辦法搭宿舍去。
啊!?
四爺指了指一處比較高的地方:看見了嗎?那是宿舍區!走吧。
林雨桐收起一臉的蛋疼表情,呵呵笑:那是不是廠區宿舍區都得咱自己建啊。
艱苦奮斗,自力更生。四爺指了指兩邊巨大的標語,走吧,一切從零開始。趕緊的,咱盡量挑個好地方。這一住,說不得得住個一兩年。
還真有可能。
要蓋房,都應該先蓋廠房。至于人住的地方?急什么嘛!吃點苦怕什么。
當初林雨桐就覺得這一片地方大,如今一路走來,只覺得有種望山跑死馬的感覺。高處是一土塬,低處水洼沼澤地較多。這住人嘛,當然得選高處了。
好容易爬上去,見上面的人可都不少了。
有好心人指點,兩人先到物資借調處,借工具。比如鐵锨鋤頭砍刀這一類的東西。然后才能開工。
可這到底該弄一什么樣的屋子,這是個問題。
挖窯洞?
有人這么干,但是四爺不準備弄這個。兩人都是在窯洞里住過的,什么樣的土質什么樣的土層能挖窯洞,兩人都非常清楚。這地方的土層,四爺覺得不是很保險。
又往前走,見還有人往地下挖,想挖一個地窩子,給上面棚上枯草葦子啥的,也一樣冬暖夏涼。
可往下挖至少也得兩米半吧。能不潮濕嗎?
只看不遠處那沼澤,就知道這里的地下水豐沛。下面肯定潮濕。
這也不能這么干。
唯一能做的,就是搭窩棚了。
小窩棚連挪腳的地方都困難,自家是受不了那個委屈的。
咱要搭,就搭一個好的。
可想搭建好的,也不容易,周圍的木材匱乏,最多就是小孩胳膊粗細的灌木。而且你弄了窩棚,沒床啊。還得睡地上。這跟窯洞和地窩子好像也沒太大的區別。
比較來比較去,其實還是窯洞和地窩子靠譜。至少里面能預留出一個土臺子當床用啊。
窯洞一旦坍塌,得埋在土里。地窩子呢,好歹上面是自己搭建的頂棚,砸不死人。
林雨桐就說:褥子里放著防潮墊子,沒事。
那就挖地窩子吧。
挖地窩子,這得出力氣的吧。
四爺不讓林雨桐干,就說:你去割上點蘆葦子,再搓點麻繩,回來編席子。
是呢!如今這條件,是要啥沒啥,要是湊活的搭個窩棚當然也能過,但是想遮風擋雨,是得花點力氣。
這有一周的安家時間,還給了一個月的工資二十塊零五毛當安家費。
聽起來不錯,可這點時間和這點錢夠干啥的?
時間就不說了,弄不好還弄不壞嗎?擠一擠就有了。
可這錢呢?拿錢置辦家當那一天能能置辦齊全。可這點錢,還包括這一個月的生活費呢?算算就知道,能買到的東西真不多。
再說了,一個地窩子,誰舍得花錢拾掇它啊。
還得自己來。
其實割葦子搓麻繩編席子也不是啥輕省活,也瑣碎費人的很。
但還得干啊!
得了,東西放下帶上砍刀當鐮刀使,割葦子去。
下面的洼地邊上,長的都是又細又長韌性極好的葦子。不止是林雨桐打這玩意的主意,想到這一點的人多了去了。剛來的人,誰跟誰都不認識。都是胡亂的搭話呢。這個問:你也來啦。那個答:能不來嗎?誰知道這地方連個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林雨桐跟人家也這么答了幾句,就有人喊:大妹子,可找著你了。
原來是之前搭話的那個彪媳婦,她就應人家:來了。這塊葦子不少,一塊干?
行!這媳婦就道:我借了手推車過來,咱一起干。三兩步跑過來,你說咱是不是有緣,我男人才找到個合適的地方,結果我往邊上一瞅,那干活的不是你男人嗎?哎呦,大妹子有福氣,你男人是長的真俊。
周圍就傳來幾聲善意的笑聲。
這人說話的聲音賊大,又不知道人家到底在笑她啥,跟著笑了幾聲才道:咱以后都是一片的鄰居了,叫我張嫂或者桂蘭都行,我男人叫張寶柱
邊上就有女人搭話:那以后就叫你張寶柱家的!
成!桂蘭應著聲,嘿嘿的笑,這又跟人家聊上了。
等了一會子,林雨桐還聽見人家問桂蘭:你邊上那小媳婦是誰家的?怪俊的。
她男人是保衛科的。桂蘭特別熱心的跟人家介紹林雨桐,你們叫她金老四家的,或是叫虎妞都行。
啥金老四家的?
老四老四的,老四是誰都能叫的嗎?
沒完了還?
我男人叫金垠圳,我叫林雨桐。她跟人家正兒八經的自我介紹。
別老是老四老四的,聽著怎么那么別扭呢。
垠圳,這是啥名字?
就是無邊無際的田地。林雨桐這邊解釋。
那大家都理解了,這跟叫滿囤滿倉啥的是一個意思,都是當爹媽的想吃飽肚子想瘋了之下的產物。
割夠了一車,林雨桐叫桂蘭,走不走啊,送回去再來。
然后送回去林雨桐就不來了,為啥?
因為回去的時候錢思遠帶著程美妮在林雨桐家的另一邊,準備也挖地窩子呢。
三個男人各干各的,但三個女人可以合作啊。
林雨桐編席子編的最好,她可以坐在邊上編。然后程美妮去找野麻,還沒開春,雨水也沒下來。這玩意還沒泡爛,剝下來是可以用的。
不過這活比割葦子還難干。
程美妮不停的戳錢思遠的脊背,低聲嘀咕:我不去!野地里我一個姑娘家,多害怕啊。
錢思遠就莫名其妙:到處都是人,誰能把你怎么著。趕緊的。
真是!到處都是人。
四爺選的這個地方吧,在一片坡頂上。前面那戶人家,在自家十多米外的小溝坎下面,后面基本靠著頂了。背坡有人的話,人家跟自家是背對背,不存在潑水等一系列的問題。
他在邊上挖坑,林雨桐一邊修整葦子,一邊問他:能弄個廁所嗎?
能啊。你不能忍受的事,我也受不了啊,這可不得想辦法弄廁所嗎?
然后他拿著跟棍子就在地上劃拉呢,多大的房間,留多大的臺子做床,怎么規劃能擋風又私密。
林雨桐瞧了一眼,就覺得,費工夫著呢。
整理葦子的空檔,她還能在周圍砍一些灌木回來。粗的將來棚在地窩子上,細的晾著當柴火燒。順道也撿一些干柴。
今兒的飯還不知道在哪呢?
正尋思著人家是怎么安排的,結果就有拉著驢車的一路上來。車上拉著糧食咸菜,又有現成的饅頭窩頭掛面。不是工資了嗎?拿錢買啊。
不過就是東西便宜,廠里給著補貼呢。
一分錢能買三個窩頭。就這還有人嫌棄貴,在里面挑揀大的小的。
林雨桐過去買了幾個饅頭一把掛面還有一塊小咸菜,今兒的伙食就這些了。
吃飯的時候,饅頭夾上一小片咸菜,在火上烤一烤就能吃了。想偷吃也不行啊,現在沒這條件。
干了一天,席子編了一席,因為麻繩跟不上。
把桂蘭氣的直跟林雨桐嘀咕:不能跟那錢家的合作。磨洋工了。
而四爺呢?
挖了一個深兩米半,長寬各一米的坑來。這啥時候才能弄好啊?
結果天擦黑,來了幾個人。
到了跟前,才看見是一身便裝的林百川帶著大原和大垚兩個人。三個人悄莫聲息的。誰也不認識誰,一路也沒人知道這是找林雨桐和四爺的。
大垚就說:離家也不遠,回家住也比在這里強啊。干啥呢這是?
林百川拿起鐵鍬:別廢話,趕緊的。今晚還不定能不能挖出來呢。
加班干?
行啊!
反正加班干的人還不少呢。要不然這還沒出正月的天,晚上能凍死人。
用煤油燈照著,四個人空著肚子,干了大半晚上,才算是弄的有個大致的模樣了。剩下修坡弄棚子,不是啥大活。
大原就說:我晚上再過來。把家伙什都拿上,再給你們拾掇拾掇。
走的時候,天還黑著呢。
林雨桐和四爺去送,結果走到半道上,林百川的腳步就停下了。林雨桐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見一個已經滅了的火堆邊上,蜷縮著一個姑娘。近前兩步,可不正是林曉星。
有人靠近了,她跟受驚似的一下子就蹦起來。
等看到眼前的人,她愣了愣,低著頭叫了一聲:爸爸。
林百川看看她腳邊的鐵锨,問:你的責任區在哪呢?
林曉星愣了一下,才趕緊指了指挖的最不像樣的地方,那兒就那兒
林百川在手心里吹了兩聲,搓了搓,拿起鐵鍬就干。
大原在邊上杵了半天,但到底拿著家伙過去了。他一動,大垚才過去,四爺幫著往出運土。四個大男人幫著干,一個小時就干的差不多了。天邊稍微露出點魚肚白的時候,林百川才收手,看著倆兒子笑,然后才對林雨桐和四爺道:行了,回去吧。我們這就走了。臨走看了林曉星一眼:受不了就回家。
什么意思?看著林百川走遠的身影,林曉星就道:你就是看不起我。我就是要做出個樣兒來叫你看看。
這孩子,還較上勁來了。
林雨桐也不去管她,她這會子是真累了。早上還冷,不想睡。兩人把頂棚給搭上。把昨兒那一張席子先鋪上。然后和泥,給上面一層又一層的抹。最后再加上枯草,一層一層的碼的厚厚實實的,大致的樣子就有了。最叫林雨桐滿意的是,四爺竟然還給頂棚預留了一個天窗。天窗上面帶著活動的棚子,既能遮風擋雨,又能透光。
這地窩子是個回字型的,下坡進去走到頭就被擋住了,得轉彎走過道,這過道又走到頭,再轉彎才是房間。
四爺就說:兩邊頂頭的墻上,掏個窗戶,絕對透風。天冷的時候堵上,擱寒!
窩棚的前面,進窩棚的斜坡兩邊,用土墻隔開。斜坡的一邊是廚房,一邊是廁所。
廚房怎么著都成,關鍵是廁所。不用到處去跑,漫山遍野的上廁所去。
然后給廚房和廁所也搭上頂棚,大體林雨桐就滿意的。
旱廁就旱廁,只要隨時打掃,其實也能收拾的特別干凈。
雖然地方不大,但規劃的是真好。一撥一撥的人進來參觀,白天想睡一覺的時間都沒有。四爺是拾掇邊邊角角。林雨桐是繼續編席子。
邊上那個張寶柱,是打鐵的出身,好家伙,有一膀子力氣。人家看了這邊怎么弄的以后,一天一夜的時候,人家愣是給弄了個比這邊更大的。
桂蘭高亢的笑,好似跟誰家比賽似的:我喜歡地方大,大點寬敞!
就有人調笑:桂蘭嫂子,晚上就睡個覺,你要那寬敞的地方干啥?咋的啊?晚上搗鼓的挺激烈啊?
扯你娘的犢子!桂蘭插著腰罵回去,還不忘顯擺,俺男人就是能折騰,咋的了?
程美妮在一邊嘀咕:啥人啊?難聽死了。然后又抱怨錢思遠,你看看人家那地方,再看看咱家的?
林雨桐去看他家留出來睡覺的臺子好按照尺寸編席子,進去瞧了一眼,就難受。
深度吧,不到一米五,得貓著腰進去。進去就站不直。臺子前面只夠放一雙鞋的,連個轉身的地方都沒有。
就是順著坡下去剛夠人落腳,就沒地走了。就是一睡覺的土臺子,然后也只有單人床那么大。兩個人住,得人擠人。
這個太憋屈了。林雨桐把手里只編制了一半的席子匆忙收尾,只這一半他們鋪著只怕都大。
這就不錯了。錢思遠伸出雙手叫林雨桐看,疼死我了。
一手的血泡啊。
那這沒辦法,真誰顧不上幫誰的。想要安家,活兒太多了。
四爺擱在下面正掏壁爐抹個簡易的泥煙囪呢。林雨桐窩在小廚房,搭建個土爐子,支個案板。完了還有床圍子亂七八糟的東西。
說是一星期的安家時間,還真是緊緊湊湊的。
大原和大垚每天晚上都過來幫一會子忙,到了都收拾的差不多的時候,他倆帶來三床的羊皮褥子,爹給找了兩件舊的羊皮襖子,娘和奶改了幾天,改成了三床褥子。墊在身子下面。
這里面肯定有一床是給林曉星的。
林雨桐撿了個晚上的時候給她送過去。她那邊是八個女生一間宿舍,她睡在最靠邊的位置。這位置不好,不光是身下是潮濕的土臺子,就是背后,也是潮濕的墻面。
林雨桐把褥子給她,又反身回去,把包裹羊皮褥子的軍用帆布帶過來給她:這東西也隔潮,訂在墻上當墻圍子。
等林雨桐走了,一個宿舍的就問林曉星:那誰啊?你認識?又是羊皮褥子又是墻圍子的?對你這么好啊!你家親戚?
什么親戚?林曉星拿著東西去收拾鋪蓋,那是我姐。
林雨桐在外面聽見一聲‘我姐’,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事鬧的,你說能咋辦呢?
行吧!她姐就她姐吧。
一周的安家時間之后,職工就正式上班了。
四爺一早就走了,林雨桐能干啥啊?
出了門,就看見在門口無所事事的桂蘭和程美妮。當然了,大家都是沒工作的,都不知道該干啥。
桂蘭一邊挽褲腿就一邊問:去兜魚去不?那水溝子里肯定有魚,那天割葦子我沒顧上。現在去,準能逮著。
程美妮拍了拍身上的土,轉身回去了。
林雨桐拿了東西,將自家那柵欄門一鎖,那就去吧。
結果才走了沒多遠,程美妮就趕上來了,也不說話,就只跟著。
桂蘭就說呢:這也不能總閑著。他們廠要是沒活干,咱就得去周圍看看,有沒有干活的地方,不掙錢也行,哪怕是管一頓飯呢?
這想法很現實,就是這個道理。
一路說著,就到了水溝子的邊上,水淺的很,深處也不到膝蓋,就是這天太冷,沒人愿意下水。
林雨桐手里是那種密密匝匝的下水她是不干的。
結果還沒下水呢,就看到好些人在下恍惚的聽見倆女人說話。
一個說:別弄這費神的事了,趕緊做飯吧。那么多人等著吃飯呢,你們要磨蹭到啥時候去?
另一個說:咱缺人手。又得做飯,又得燒熱水,一人長四只手,也趕不過來啊。
林雨桐就不由的嘀咕:該不是后勤食堂缺人。她的腳步就快了兩分。
桂蘭聽了一耳朵,就趕緊放下褲腿,拍拍身上的土:食堂嗎?這地方可是油水足的地方。
跑啥啊?程美妮跟在桂蘭的身后嘀咕了一聲:你再跑也沒用。人家那虎妞,別看跟咱們挺像是一回事的。其實是兩碼事。人家有個當師長的爹,你有嗎?你就是能把蘿卜做成山珍海味,那人家也不可能用你。跑啥啊?別急!
啥?桂蘭就看程美妮:師長?你說她爹是師長?
那可不嗎?程美妮給手哈哈氣,那天晚上給她挖地窩子的,就是她爹跟她倆哥哥。我跟他們是一個屯子的,我還不清楚?
那她爹干啥不給她找個工作呢?桂蘭半信半疑。
那人家不是面上大公無私嗎?程美妮涼涼的道,咱們這些小老百姓的,誰知道人家那些人背后是個啥意思呢?不信你看著,最后那差事是誰的?
那可不行。桂蘭立馬瞪眼,師長的閨女咋了?如今都解|放了,都人人平等了,那師長的閨女還能搞特權啊?要真是這樣,我可敢豁出去鬧的。
所以林雨桐正跟人家說著呢,結果這位就來了一句:她是師長的閨女,你們要是偏向她,咱們就找廠領導反應反應
眾人:師長的閨女?我們并不知道。她只是告訴我們怎么能快的兜到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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