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雨原本打算一進門就哭的，但沒想到看到了江若云，眼淚頓時就憋了回去。

看著紅光滿面，穿著新衣裳的姐姐，再看看面黃肌瘦，穿著婆婆舊衣裳的自己，江若雨一陣恍惚，上輩子姐姐回娘家是否也如自己這般狼狽？

她不記得姐姐上輩子剛嫁給李文光是什么樣子，卻清楚地記得自己剛嫁給梁燁的光景是什么樣。

梁燁把外面帶回來的小野種視如己出，她看不順眼，時常因為那小野種鬧矛盾，梁燁對她也不好，總是冷冷淡淡，沒什么事的時候都不愿多說一句話。

可姐姐如今跟梁燁穿一條褲子，把小野種視如己出，肉眼可見梁燁對她的好，出嫁這么短的時間，容光煥發，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難道她錯就錯在對那小野種的態度上？

不，不是這樣的。

從新婚夜他就不待見自己，對那小野種的態度也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原因而已。

所以，梁燁從一開始就是喜歡姐姐的，這輩子她歪打正著，還圓了梁燁那莽夫的心意？

她深呼吸一口氣，這就能解釋姐姐這段時間為什么能過得這么滋潤了。

但梁燁不過就是個獵戶，被梁燁看重也不過是夫妻之間和睦一些，根本不能像李文光一樣給她帶來無上的榮耀。

她一定不能被姐姐眼前的幸福生活所刺激到，她現在是先苦后甜，后頭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這么想著，她臉上也有了笑容，說道：“我相公在家里讀書，我不想耽誤他上進，就自己來了。我閑著無事，就會回來看看爹娘，倒是沒想到跟姐姐碰上了，咱們不愧是親姐妹，真是巧。”

姐妹倆面上感情深厚，實際笑容都不達眼底，不過是裝裝樣子。

江若云跟她并肩往屋里走，說道：“是啊，前幾日去上街買了些糕點，我給爹娘送些來。阿雨，不是姐姐說你，咱們作為外嫁女，回娘家總要帶些禮物的，不然外人看了要笑話咱爹娘。你回門那日就是空手來的，怎么現在還是空手來，是不是妹夫對你不好？”

江若云一副說教的語氣，仿佛對這個不懂事的妹妹很是無奈。

江若雨握了握拳頭，壓在心里的難堪，說道：“我夫家清貧，家里的錢都用來供相公讀書了，家里也沒什么好東西拿回來給爹娘，是我不孝。”

她說著，還嘆了一口氣，然后情緒瞬間高漲，說道：“不過我相公將來一定會有出息，到時候再孝敬爹娘也是一樣的。我跟爹娘也是這么說的，爹娘都不介意，姐姐就不用為我操心了。”

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但字字都是刺，讓江若云少管閑事。

江若云一點也不生氣，笑瞇瞇地道：“爹娘是可以不在意，但咱們做兒女的不能覺得理所應當，畢竟再好的感情也會被消耗殆盡的，阿雨你要明白。”

說完，不等江若雨，先一步進了屋。

趙氏其實早就聽見江若雨的聲音，但想到這小女兒每次回來都只會哭著跟她要錢要糧，沒由來的有些嫌棄和煩躁。

當初給她選好了人家，她鬧著要換親，還說不管怎么樣都是自己選的路，會自己走完，結果這才多久，回娘家要了多少次錢和糧？

就算她沒意見，兒子兒媳也會有意見的，她就這么一個兒子，以后養老全靠兒子兩口子，要真把兒子兒媳的心給寒了，她以后定是沒什么好日子過。

心疼小女兒，給一次兩次還可以，但要是隔三差五就來要，那就不能慣著了。

于是，趙氏跟沒聽見一樣，在屋里縫著自己和老頭子破了的衣裳，眼皮子都沒抬一下。

“娘，真是巧了，阿雨今日也回來了，等阿燁和大哥打獵回來，我給你們露一手，咱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江若云上前挨著趙氏坐下，這是以前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親密舉動。

她是故意的。

趙氏身子僵了一下，不過也很快反應過來，壓下心里升騰起的思緒，裝作沒事人一樣。

江若云繼續道：“可惜妹夫沒來，不然才算真正的圓滿呢。妹夫也真是的，讀書再忙也不能每次都讓阿雨一個人回家，要不是阿雨總護著妹夫，我都要覺得妹夫對咱們阿雨不上心呢。”

趙氏沒忍住，說道：“可不是不上心嗎？回門那日早早地就提前走了，之后再沒來過，我都快要忘了我那讀書的好女婿長什么樣了。”

說著，她翻個白眼，以前也沒想到讀書人還能這么不懂規矩，真是白瞎了那好身份。

偏偏小女兒還天天當個寶，總把考科舉的話掛在嘴邊。

在她看來，李文光一把年紀了還連童生都沒考上，那學問作的肯定也不怎么樣，想考科舉當官簡直是做夢。

江若雨意識到老娘生氣了，急忙笑道：“娘，瞧您這話說的，文光不是在讀書嗎？他不是故意不來看您和爹的，就是太忙了，等他考上了，我一定讓他親自登門感謝爹娘對我們的扶持之恩！”

趙氏一直寵愛這個小女兒不是沒有道理，江若雨從小就會說好話討人開心，她十分受用，自然偏愛許多。

江若雨這么一說，趙氏的怒氣就平息了不少，眼看著母女倆又要有說有笑的，江若雨扯了扯嘴角，一臉驚訝地道：“啊？妹夫這么忙的嗎？那我前幾日上街遇上他，怎的還聽他要去買話本子看。妹夫真不愧是讀書人，時下流行的話本子他全都知道，還給我和我三嫂推薦了好幾本呢！”

“話本子是什么東西？”

趙氏一臉不解，但看大女兒這表情，估計不是什么好東西。

“就是跟科考無關的書籍，寫才子佳人故事的本子，我三嫂是秀才老爺家的小姐，從小讀書識字，就喜歡看些話本子，我就陪她去買了。”

江若云不顧江若雨完全黑下去的臉色，一臉單純地解釋。

“這這這……那他到底有沒有認真讀書啊？”

趙氏意識到不對勁兒，滿臉震驚地看著江若雨。

江若雨身子僵了僵，她從沒進過李文光的書房，還真不知道他平日里是不是在認真讀書。

但如今在娘和姐姐面前，她一定要穩住，不自然地笑道：“娘，您別擔心，這事我知道的，文光讀書太累了就會看看話本子消遣一下，不是什么大事。”

說著，狠狠剜了江若云一眼。

她以前怎么沒發現，這個姐姐這么愛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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