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殺意
頸間的手指柔軟纖細,卻宛如金箍,蘇若若艱難地喘息著,別說喊無涯救命了,連一個正常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少女眼底猶如寒潭,蘇若若像一條瀕臨窒息的魚,既痛苦,又困惑。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究竟為什么要痛下殺手啊?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離開留云山,如果沒有下山,就不會被魔物追殺,不會慌不擇路地逃跑,結果卻一頭扎進遮天蔽日的魔云里。
蘇若若越想越心痛,越想越后悔,喉嚨里憋著一口氣,想哭又哭不出來,發出一聲可憐的嗚咽。
頸間突然一輕,陸昔年松了手。
蘇若若驚恐地往后挪了挪,可腳下就是萬丈高空,沒有退路。
陸昔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厭惡中帶著三分憐憫,微微冷笑道:“不好意思,嚇到你了。”
她的目光讓蘇若若感到很不舒服,像是埋藏在雪地里的獵刀,殺意深深收斂,只露出刀尖上的一點冷光,讓人不寒而栗。
無涯還陷在和骨鷹的纏斗里無法脫身,焦急地想沖出包圍救她,稍有松懈,背上便被抓出一道傷口,蘇若若急忙叫道:“無涯,我沒事!你小心一點!”
而后,她強作鎮定地回過頭,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我們之間有什么恩怨,可即便你想殺我,也建議換個時間換個地方。我是無涯的命主,要是我死了,無涯也會隨之重傷,這些怪物馬上就會轉頭攻擊你,我猜你也不想淪為它們的腹中餐,對吧。”
蘇若若緊捏一把冷汗,如果對方敢說一個“不”字,她立刻就把魔物引過來,要死大家一起死。
陸昔年沒有說話,視線越過她,看向遠處仍在和魔物搏斗的無涯。
忠心護主的妖獸哪怕身處險境,也時刻注意著御劍上的動靜,投向陸昔年的眼神充滿敵意,恨不能立刻沖過來把主人帶走。
早在里南聽到那些傳聞時,陸昔年便做過最壞的設想。
也許不會有人發現她被奪了舍,即便她言語古怪,舉止反常,或許在旁人看來,不過是傷后性情大變而已。先例屢見不鮮,更何況這種變化看上去并非什么壞事。
無涯是她的契妖,雖然礙于留云山門規,他們很少見面,可即便如此,身為一個契妖,難道竟會感受不到主人的神魂有異么?
這場奪舍事故,透著一絲難以名狀的詭異,陸昔年說不上來。
“用過云鶴唳了么?”
蘇若若一怔,“云鶴唳……是什么?”
陸昔年瞟了她一眼,指了指蘇若若的腰間。
蘇若若腰上掛著乾坤袋,可她并不確定乾坤袋里有沒有這個東西,猶豫片刻,取下乾坤袋道:“我不認識,要不你自己找找看?”
陸昔年頓了頓,“云鶴唳就是你腰上那枚玉牌。”
蘇若若恍然大悟,“原來你說這個啊。”
她身著留云山的弟子校服,腰帶上面系著一枚月白玉牌,蘇若若還以為是衣服上的裝飾,沒想到竟是個法器。
蘇若若摘下玉牌,拿在手里不知道該怎么用,問道:“然后呢?”
“用你的靈力激發它。”
一只斷了翼的小魔跌跌撞撞地沖了過來,陸昔年控制著御劍,輕巧地避了開。
她立于劍上,慢條斯理道:“云鶴唳是留云山的應急信號,不受魔氣阻隔,即便遠在萬里之外,留云山也能立刻追蹤到求救弟子的方位,不出三個時辰,救兵便至。”
說完,蘇若若沒有動作。
“你以為我在騙你?”
“啊不是,”蘇若若有點尷尬,“那什么,我好像沒有靈力來著……”
陸昔年淡然鎮定的神情僵硬了一瞬,不可置信似的,片刻才問:“我……你的靈脈廢了?”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廢了吧。”
那場自爆式的反擊毀掉的不光是金丹,還有她體內大大小小的靈脈,蘇若若醒來后在床上躺了半個月,就是因為斷裂的靈脈需要修復愈合。
想到這里,就勾起了蘇若若的慘痛回憶,那萬蟻噬身般的痛苦已經烙印在了她的骨髓里,一想起來就渾身又癢又疼。
可陸昔年的神色,卻仿佛遭到了巨大打擊的不是蘇若若,而是她自己似的。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是沒有道理,畢竟她們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蘇若若沒有靈力,激發不了云鶴唳,也就意味著她們仍處于眼前的困局里,無法脫身。
蘇若若慢慢站起來,為了克制恐懼,深呼吸一口氣,抓緊了裙子,“你會御劍,又知道怎么不驚動魔物,想離開這里也不難吧。你怎么來的,就怎么走吧,不用管我和無涯。”
陸昔年回過神來,聞言微微一笑,“我的本意,是來救人的。”
“玉牌給我,我來試試。”
她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殺氣收斂起來后,整個人的氣韻都柔和了許多,盡管這個笑容沒什么溫度,蘇若若卻荒唐地感受到了兩分友善。
她那顆脆弱無比的心幾乎要在這一點點的友善里感激涕零了,急忙把玉牌遞過去,“那就多謝你了!”
云鶴唳只認留云山門人的靈力,陸昔年雖然換了套殼子,功法卻還是留云山的功法,靈力甫一注入,玉牌便在她掌心化作一道流光,伴隨著嘹亮的鶴唳聲,直沖入云霄。
“成功了?是成功了吧?”
蘇若若以手搭眼往天上望去,云鶴唳飛過之處留下一條細細的靈流縫隙,很快便被魔云攪亂,什么也看不見了。
“呼——”她長長出了口氣,拍著胸口說道:“早知道這東西是求救信號,我就讓無涯幫忙發出去了。”
云鶴唳一出,無涯精神大振,竟然突破了包圍,寬闊的雙翼揮得虎虎生威,在她們頭頂匯成一股妖力旋風,如同屏障般將周圍的魔氣隔絕開。
蘇若若總算能喘口氣了,在高空站久了有點頭暈,便在重劍上坐了下來。
陸昔年站立的側影筆直而秀麗,讓蘇若若想起劍匣里原主那把名為兆雪的佩劍。
這會兒靜了下來,蘇若若開始思考之前未曾留意到的一些奇怪點。
“為什么這些魔物盯著我不放,卻看不見你呢?”
真的,自從她到了陸昔年的御劍上之后,魔物就好像集體失明一樣,沒有再追過來。
陸昔年道:“因為你是活人。”
“我是活人,難道你不是?”
這話一問出口,蘇若若立馬就反悔了。
廢話嗎這不是!要是兩個人都是活人,人家何必特意強調“你”呢?
陸昔年淡淡瞥了她一眼,仿佛印證了這句話,蘇若若背上剛吹干的冷汗齊刷刷又冒了一片。
難怪剛剛不小心碰到她的手的時候,觸覺會那么冰涼,修仙世界,無奇不有,詐個尸也是正常的對吧。
蘇若若偷偷抬眼,觀察這個神秘高冷的年輕姑娘,目光交接,陸昔年眼中帶著更深的探究和考量。
蘇若若很疑惑,她被骨鷹襲擊掉下來,這個人接住了她,那時她其實是真的想救她吧。可在看清她的臉之后,卻突然情緒大變,是因為發現自己救錯了人嗎?
猶豫再三,蘇若若問:“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你是誰,為什么想要殺我,我們以前是有過什么仇怨嗎?”
陸昔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你是誰?”
蘇若若睜大了眼睛,“你怎么又問這個?”
兩人剛見面的時候她就問過一次,蘇若若嘆了一聲,拍了拍手,站起身道:“算啦,就當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陸昔年,是留云山執陰一脈第……呃不記得多少代弟子了,這只大鵬是我的契妖無涯,別看他長這么大,其實年紀還很——”
“我是問,你是誰。”
不知道是不是蘇若若的錯覺,那股消失的殺氣似乎回來了,空氣里有種冷凝的溫度。
蘇若若訕訕道:“陸……昔年啊……陸地的路,往昔的昔,舊年的年。”
她每說一個字,身邊的空氣就冷凝一分,說到最后,蘇若若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咋回事,魔云里還能起寒潮的?
她剛想喊無涯別扇風了,抬頭撞見陸昔年的視線。
萬千魔云在她眼底集成鋪天蓋地的陰霾,那清亮透徹的眼睛此時如同夜幕籠罩的鏡子,在鏡子底,在陰霾的中心,蘇若若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完蛋。
殺意,真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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