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深宅(六)
說完了他帶著兩人走到停尸間里頭,給他們指了指洪承羽脖子上的傷口。只見洪承羽的脖子上有兩道痕跡都清晰可見,一者交于上,一者環(huán)于后,是兩種方向完全不同的痕跡。
蘇慕解釋道:“人身上的很多傷痕在死后的一段時間里可能無法完全顯現(xiàn)出來,但是過一段時間后,皮膚會發(fā)生……一些變化,使得本來看不清的傷口變得更清楚,大概就是現(xiàn)在這樣了。”
“不僅如此,你們看這里。”蘇慕伸手扯了扯洪承羽的衣物,露出頸后方的斜方肌來,幾道紫紅色的擦痕赫然在上,雖然顏色并不及脖子上深,但也足夠辨認,“從這里的痕跡到這里,繩子的粗細都是一樣的,痕跡也都相似,所以我猜……”
蘇慕走到了柳瀟然的身后,虛虛地在他的脖子上比劃了下:“他應該是坐在椅子上,被人從后面勒住了脖子,并且那人力氣應當不大,這種斜向下的姿態(tài)多半是為了借助人蹲下時自身的重量來加大手上的力量。”
“喻之。”陸靈玨聽了這一席話,滿心滿眼都是佩服,“你居然能從一具尸體上看出這么多東西來,我本以為能推斷出他是什么時候死的就已經是很厲害的人了,卻沒想到你懂這么多!你簡直比京兆府里的老仵作懂得還多嘛!”
這話說出口后,陸靈玨突然晃晃悠悠地反應過來了:“但是你的這些本事都是在哪學的啊?你可是安定侯府的小侯爺,平常那些公子看見尸體是巴不得有多遠逃多遠,偏生你既不怕又不避諱,上手也不覺得臟,實在很是難得。”
蘇慕也覺得這不合理,古代人對這些神鬼多有忌諱,尋常侯爺誰會親自檢查尸體啊。
但又能怎么辦?
坐視不理?
若是自己做得到,就不會陰差陽錯地穿越到這里了。
蘇慕頗為心虛地笑了笑,含糊地說道:“倒也沒有這么神啦,只是從前在家中翻過一些書,印象頗為深刻罷了,有樣學樣的事誰不會呢,對吧?”
陸靈玨還想繼續(xù)問是哪本書,自家大人冰冰涼涼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你不是說發(fā)現(xiàn)了很多東西么?今日你什么時候羅列完,什么時候用飯。”
這下陸靈玨仿佛被火燙了一下似的跳起來嗷了一聲。
“我這就開始說了嘛!”
蘇慕見狀也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瞟了眼柳瀟然的神色,照理說連陸靈玨都能品出不對勁了,這位柳少卿當是早就覺得自己有問題了,只是如今他面色如常,似乎對陸靈玨的追問也并不在意,倒讓蘇慕有些不太明白了。
琢磨了許久,蘇慕回過神來了。
尸體上的傷痕是有目共睹的,池邊的腳印也是切切實實的,正如柳瀟然所說,他相信的從頭到尾都只有自己的判斷而已。
所以,不是柳瀟然沒因為這件事起疑,而是他應該從頭到尾都并沒有信過罷了。
就在他發(fā)呆的當口,陸靈玨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叫你半天了也沒個反應。”陸靈玨朝外怒了努嘴,“大人讓我們去正廳里頭呢,這兒說話不方便。”
“啊好,走吧。”蘇慕點點頭,將尸體上的白布蓋上后說道,“我去凈手,你先過去吧,我一會就來。”
等到他跨進正廳的時候,陸靈玨正在繪聲繪色地給柳瀟然講他在洪府里聽到那出堪稱精彩的大戲。
“他那一看,嘿,就看到了地上落著自家二嫂的衣物,所以覺得是大哥做了錯事,而梁夫人的死也是因為羞愧才自盡的。只是啊,要我說——”陸靈玨把手撐在桌面上,手指輕輕點了點,“這本來呢是件難以坐實的事,若是兩邊的人都不說,那天知地知還有誰知道呢,可這洪承羽居然答應了洪逸塵的要求,這不就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么。所以說若是做了壞事,心虛可是大忌。”
他老神在在,剛說完就看見了柳瀟然投過來的一眼。
“不,大人,我沒有要做壞事的意思。”
蘇慕回憶起了剛剛洪逸塵的話,覺得還有一處自己很是在意的地方:“那洪承羽在外欠了不少債,居然也能答應了洪逸塵的要求,而且說過幾日便會有一筆銀錢到手,這究竟是什么意外之財,竟然連洪夫人都不曾知曉。”
陸靈玨也點點頭:“是啊,我們問了洪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沒有人清楚洪承羽的這筆錢財究竟來源何處,現(xiàn)在又在哪里,若說因為這筆錢財惹來了殺身之禍,倒也不無可能。”
柳瀟然理了理桌子上的借據,開口道:“我今日走訪了這所有的債主,他們皆說未曾上門討要過,一來是洪府已經在這碧水縣扎根了百余年,早已是人盡皆知的富貴人家,二來他們說洪思齊是個頗有能為的人,即便到時洪承羽當真還不上,他們也可問洪思齊討要,所以并不著急。”
蘇慕點了點頭:“如此看來,他便更不可能是自縊了,這些債務都還沒有到非還不可的程度,且他既然能應下洪逸塵的要求,就必然還是有些底氣的,斷不可能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可是若說不是自盡,那房門緊閉,也不可能有其他人進入啊。”陸靈玨回想起下人們的描述,“他們都是看到了門一開始打不開,后來被撞開才能進去的,總不能是在刻意串供罷。”
這點讓蘇慕也很是頭疼,門窗緊閉實在也是疑點之一,且現(xiàn)在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他便也只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也想不通這一點。
而且死者的死亡時間已經是凌晨,那時的洪府下人們都尚在睡夢之中,更是沒有任何的目擊證人,可以說,兇手選了個極其隱蔽的時間,若非蘇慕看到了另外一道傷痕,這便又會被認定為是自盡了。
他皺起了眉,從梁萱萱到洪承羽,殺害他們的兇手雖然用了不同的手法,但都極為隱蔽不易察覺,若是同一人所為,那這人的心思縝密實在遠超他的預料。若不是同一人,那殺死梁萱萱的會是害怕自己丑事敗露的洪承羽嗎?
線索紛繁復雜,讓人幾乎無從查起。
屋內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之中,即便是最為話多的陸靈玨,也難得露出幾分愁態(tài)來。
“既然還無法從現(xiàn)場找到兇手作案的方法,便先從其他地方尋起。”柳瀟然站起了身,“那茶盞的下落也是線索之一,若是真被有心人取走了,那多半是其中有什么問題,去查查洪府最近可有什么人買過什么可疑的藥物。另外,梁萱萱與洪承羽的是否真的如洪逸塵所說的這般還有待考證,既然洪逸塵說了大夫人也知曉此事,我們便也去她那里走一趟。”
“我從不相信,這世間會有無法查清的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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