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犬仔細盯著她，昏暗中只能看出個大概。

        但白犬就是知道她很好看，好看到是她這輩子見過的女人中最漂亮的，長大以后應該會很受歡迎。

        不像自己。是臭水溝的老鼠，只能把自己裝扮成男人才能活下來。

        不得不說女孩說想跟著她的時候心跳的很快，像是以前自己生了一場大病一樣撲通撲通劇烈跳動。

        她無法否認自己極度渴望一個家人，一個依靠，哪怕是自己照顧她，有人能夠認可愿意追隨自己也好。

        白犬緩緩閉眼。因為這個變數得早早準備起來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犬早早爬起來站在外面鍛煉身體。

        小蘿卜頭突然趴在門框上，軟軟糯糯，“姐姐，你在做什么？”

        白犬沉默了一瞬，“在鍛煉。”

        她年紀小，個子不高，力氣不大，不努力堅持絕對會被其他獵食者殺掉。

        在這里生存的法則就是要么狩獵，要么被狩獵。

        等再過幾年就好了，再長大幾歲，有了本錢，想做什么做什么。

        “姐姐，我餓了。”

        白犬微嘆了一口氣，放下手里的石頭木頭，“我去給你弄。”

        她其實從車上拿到了一些面包干糧之類的，早早收了起來，這些東西在接下來一段時間的長途跋涉尤為重要。

        白犬烤好土豆，又忍不住給她剝好皮這才遞給她。

        在她看來，這樣的小孩應該一點苦也沒受，是從小被捧在手心里長大的。

        白犬側頭，女孩乖乖的小口小口吃著土豆，一點抱怨都沒有，相反自己每天吃到快吐了。

        好乖好可愛。

        女孩眼睛很大很亮，白犬想不出有什么形容詞可以描述，看起來像是大黃生下的小奶狗崽的眼睛？水潤潤亮晶晶的，又像是自己幾年前一直珍藏的從垃圾桶里撿到的玻璃珠。

        她身上的衣服臟亂破舊，但小臉是白凈的，被她昨晚上清洗干凈水嫩嫩滑溜溜軟乎乎，就像…就像每天抬頭都能看到的白云，很想摸摸看…

        白犬有些期待和女孩一同生活的日子了。

        吃過飯后，白犬稍作準備帶好乞討的工具就要去市里。又不可能獨留女孩一個人在這，只能拉著她一起。

        白犬仔細端量女孩的身段，“小葉，你幾歲了？”

        郗奕葉迷迷糊糊的抬頭看著白犬，掰著手指，“剛剛五歲了！”

        白犬訝異，才五歲這么小，昨天沒細看，剛剛才發現居然剛好只到了她的肚子，小小一只。

        牽著她的手一路走。

        郗奕葉蹦蹦跳跳，帶著幼童稚嫩的口音，“姐姐，你幾歲呀？”

        “十二歲。”

        “那姐姐叫什么名字啊？”

        “白犬。”

        才走了一會，郗奕葉就累的耍賴皮，停下來一動不動，“姐姐，我走不動了。”

        白犬沉默，“你怎么這么嬌氣？”

        郗奕葉小嘴一撇就要哭。白犬被她哭怕了，連忙哄道：“姐姐抱你，不哭不哭。”

        麻煩死了。就是個累贅。

        白犬嘆口氣，整理好小背包，抬手把已經張開雙手索求抱抱的郗奕葉抱起來，托住屁股。

        重倒是沒那么重，但不可能一直抱下去的，就她那點力氣一會就該手酸了。

        家離市里很遠，白犬沒什么時間概念，大概要走兩個小時？經過長期鍛煉的白犬對于這點來說不在話下，可苦了嬌生慣養的郗奕葉。

        走走停停又抱抱，白犬終于在中午到了市里，來到商業街，擺好地攤坐在地上跟郗奕葉小口吃著土豆。

        那些搶來的錢不能亂用，平時花的都是乞討得來的。

        附近冒出來一個老頭帶著他的棉花糖車，白犬看著小女孩眼睛死死盯著一眨不眨，饞的都要流口水了。

        白犬扶額，“你想吃？”

        郗奕葉眼睛一亮，“嗯！看起來好好吃！”

        白犬掙扎了一會，還是從碗里拿出兩個硬幣。本來就不夠多的財富又少了一半。

        白犬把錢給老頭，“來一串棉花糖。”

        又說：“要彩虹顏色的。”

        “好嘞！”

        老頭麻溜地做好遞過來，“拿好啊小朋友。”

        白犬沒說話，反倒是一旁緊緊盯著的郗奕葉小聲道謝。

        真有禮貌，和自己簡直天上地下的差距啊。

        不，自己是地底下的臭蚯蚓。

        白犬給她，“給你，慢點吃，別沾手上了。”

        郗奕葉興奮的拿在手上小口吃著，“謝謝姐姐！”

        沒吃幾口又遞給白犬，“姐姐也吃，超級~好吃！”

        白犬拒絕三連。

        “吃嘛吃嘛，可甜了！”

        拗不過淺淺咬了一口。

        確實很甜，甜到過分齁了。白犬有些不太喜歡。

        大概是這個年紀的小孩都愛吃糖吧，自己已經過了年紀了，吃不慣。

        一路走著，郗奕葉已經把棉花糖吃完了，吃的滿手都是白犬只好帶她去公共廁所洗手。出來以后又鬧著要吃冰糖葫蘆。

        白犬抬頭望天，被她折磨的不行。

        只好自掏腰包拿出兩張皺巴巴的紙錢。

        她覺得再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攢起來的家業都得被這個小東西吃光敗光。她還準備以后給自己買套小房子呢，畢竟活了這么久居無定所四海為家，以后總要安居樂業的。

        現在呢？光是今天就花出去了好多，今天乞討得到的還得倒貼出去……還因為她錯過了時間，從根本上就沒有幾塊錢。

        生活不易，白犬長嘆一口氣。

        勉勉強強連拖帶拽終于把她帶回了家，小祖宗馬不停蹄地脫了鞋子上床躺著，白犬認命的烤著土豆。

        撈出來放在碗里涼涼。

        郗奕葉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說道：“姐姐…我想尿尿…”

        白犬一愣，祖宗！可別尿床上了！快憋著！

        猛地一個箭步把她抱下來，“我帶你去！憋好了別尿！沒有褲子給你穿！”

        白犬好不容易拉著來外邊草里，聽著不遠處清晰的嘩啦啦水聲，本來沒感覺的她也想尿尿了。

        郗奕葉提好褲子拉著白犬衣服一角，細聲細氣，“姐姐，我好了。”

        白犬把她手拽下來，“你在這等著，我去尿尿。”

        郗奕葉小聲哦了一聲。

        白犬走遠了一點，確定郗奕葉好好站那不會過來，終于脫下褲子掏出來噓噓。

        郗奕葉等了一會有些害怕，一個人也沒有，天也暗了……只好摸索著去找白犬。

        看到一個模糊的挺直背影，郗奕葉認出來了，“姐姐，你好了沒…我害怕…”

        白犬嚇得下身一緊，差點尿了一褲子。趕緊把最后一滴放完，迅速提上了褲子，扭頭大步流星，指著郗奕葉破口大罵，“不是叫你不要過來嗎！這么不聽話！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羞恥！偷看別人尿尿！”

        白犬都快被嚇死了，口不擇言不知道都說了些什么，反正自己心情是平復好了，細細想來大概還沒被發現，也就算了吧，自己對個五歲什么也不懂的小毛孩發什么脾氣呢。

        郗奕葉就不同，被嚇得嗚哇大哭，不停抽噎，“嗚…對不起…姐姐…對不起…哇嗚嗚嗚…”

        白犬徹底沒辦法，只好輕手輕腳的抱起來，讓她腦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用手穩穩托住屁股，就跟經常在路上看到的大人抱小孩一樣。她還有樣學樣的顛了兩下，轉了幾個圈，輕輕拍著郗奕葉的背，溫聲細語哄著，“是姐姐錯了，不該吼你，姐姐給你道歉好不好，別哭了，哭的我頭疼。”

        “以后不可以再偷看了，每個人都有隱私的知不知道，你看你尿尿姐姐就沒看你，你看我尿尿我會很害羞的，就跟小葉不想我看一樣的意思。”

        郗奕葉知道自己做錯了，只敢小聲哭泣，被抱在懷里也委屈個不停。

        白犬把她抱回家放在床上，哄了很久終于開口笑出了聲。

        白犬重重呼出一口氣。

        這哪是養妹妹啊，這是養了個祖宗！一點也沒體會到養妹妹的快樂。

        不過被人依賴的感覺真好。

        白犬余光瞄著坐在床上還沒緩過來的小祖宗。哭的眼睛通紅，顯然還在委屈，還帶著輕輕抽咽，小小的身體一抽一抽，捧著沒皮的土豆小口吃著，還冒出個小鼻涕泡。

        唉。雖然如此，還是舍棄不掉她，只好多吃點虧了。

        至少讓她活得不能像我一樣，做別人的姐姐就要有自覺，白犬，你得努力，有人需要你了，你被需要了！不再是沒人要的流浪狗，你需要養妹妹了！哪怕她就是個屁大點的小孩，對你一點作用也沒有，但你從今天起不再是一個人了！

        小祖宗沒過多久就累的睡著了，白犬湊過去幫她整理外套，蓋上亂七八糟的衣服和小毛毯，這樣睡得舒服一些，家里沒有更暖和的被子只能和衣而睡了。

        等到天色大暗，所有人都已經入睡，白犬拿起一個黑塑料袋去了田里。

        偷了一袋子的土豆，別的東西也不能吃，只有這玩意管飽還多。

        做完這些事以后白犬才回家抱著軟乎乎的小妹妹呼呼大睡了。

        天還朦朦朧朧，白犬跑出去尿了一泡，又開始每天的日常鍛煉。

        土豆都烤到一半小祖宗還沒睡醒，看來昨天真的累壞了。

        白犬嘆氣，接下來還有更累的呢。但沒辦法，不跟著自己，萬一跑出去亂說，自己的命也是保不住了，還不如養在身邊呢，反正也是不忍心殺她。

        白犬烤的差不多了郗奕葉這才悠悠轉醒。幫著她洗干凈手擦干凈小臉以后兩人一起吃了早飯。

        白犬準備今天走了。把烤熟的土豆一股腦的放在袋子里做口糧。這里的很多東西都是她撿的，她知道有一個地方的人比較有錢，扔的東西都帶新的，每次在外面看著來來往往或牽或抱著的小孩，心里就是一陣羨慕。

        拿著一個三成新的書包，把幾套破衣服還有撿來的小毛毯全疊好塞進去，還有總能派上用場的塑料袋，各種小東西。又用撿來的瓶瓶罐罐全部裝滿了水，最后拿出藏了許久的紅鈔票，用黑色塑料袋裝著塞進另一個書包里。其實近幾年得到的錢并不少，紅鈔票很多，白犬不太會數數，但大概也是知道一些的，但誰會嫌錢多呢？更何況現在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只有花錢沒有進賬是不行的。零碎的散錢也被粗暴的放進去，留了一些在褲子口袋里應急。

        她前后背背上兩個背包，把一個最小的最輕的留給郗奕葉，牽著她的手就走。

        郗奕葉懵懵懂懂，“姐姐，我們去哪兒啊？為什么把東西都帶走了？不回來了嗎？”

        白犬沉默了一瞬，重重嗯了一聲，“不回來了，去別的地方住。”

        郗奕葉哦了一聲沒在講話，小心翼翼地跟著白犬的步伐。

        白犬回頭看了一眼，這里算是她住的比較好比較舒適的了，還挺舍不得的。但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路過一條能看的清那輛車的路，白犬轉頭注視了幾秒，復又轉回來。

        不出所料，果然沒有人發現他。

        白犬看著兩人緊握的小手，暖乎乎軟軟的，舒服的厲害。這時候升起了一股情緒，舍不得她，不想和小葉分開了。

        小葉是被人販子拐賣的，不知道這里是終點還是休息地，但被拐賣的孩子家里總要報警的，現在人販子已經死了，警察快的話說不定能比人販子腐爛的氣味傳到人人皆知更早發現他在這，進而發現她們倆。而男人腐爛的臭味最多能撐不到一星期，如果不是小葉，她也絕不會因為男人而走。

        沒人會懷疑她，這就是現狀。不過首先男人得不是個人販子……

        這不是白犬想要的，只好再一次背井離鄉。平心而論其實并不是想走的，她本來打算在這度過今年的冬季，冬季馬上就要到了，現在天氣一天比一天冷，實在不太適合奔波遷徙。

        冬季是一個漫長而又折磨人的季節……

        白犬在心里嘆了一口氣，輕輕松開手復的又緊緊握住，再也不放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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