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他扭回來的頭又逆時針扭回去了四分之一。
徐歌在他斜前方。
靠,方才是視覺盲區了嗎?還是自動把這人掠過了?
他們的教室不算寬敞,桌子被拉開之后也并沒有多大縫隙,此時此刻斜前方的徐歌在羅放眼中仿佛是世界上最近的距離。
只要他一伸脖子,就能看到他卷子上的答案……
羅放頓時就心情明亮了起來,并且對于抄徐歌答案這種想法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理障礙。
打架是打架,看不順眼是看不順眼,抄卷子是抄卷子,一碼歸一碼。難道要在學業這種事上講什么氣節嗎?幼稚。
羅放梳理了一下,覺得自己能屈能伸,公私分明,非常有成熟男人的魄力。
第一科考語文,沒有太多能抄的東西,而且羅放自我感覺語文是他強項,基本還算老實,應該是給監考老師留下了比較好的印象,足以讓她放松警惕。
到了第二科數學的時候,羅放剛看了一遍題就傻了眼,竟然有好幾道是上周剛講的內容。
說好的摸底呢?說好摸的是初中的底呢?靠,全是騙紙。
教室里響著很輕的筆在紙上沙沙寫字的聲音,那是演算數學題時候的獨特聲響,通過這個聲音的高低和頻率幾乎就可以判斷出這套題的難度。一種屬于考場的肅穆感漸漸升了起來。
徐歌剛答了幾道選擇題,就覺得背后有點熱。
可能是對于目光襲擊這種事異常敏感的原因,他真切地感覺到背后有一雙目光在烤著他。
呵。
徐歌心里冷笑了一聲。
他知道是誰,知道他想干嘛。
從剛進教室的時候他就看到了羅狐獴在東張西望,還看到他跟鄭磊磊做了個鬼臉。
徐歌并不知道羅放成績具體有多差,沒有哪個學霸會去關注大榜尾部都有誰,反正很差就對了。事實上他都不太理解羅放為什么能夠考上一實驗,不是對他智商有所懷疑(呃……或許有那么一丁點吧),而是覺得他這個人不在乎。
不在乎成績怎么樣,不在乎上不上重點高中,不在乎會不會被老師同學家長夸獎,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
這樣的人考上了一實驗,在徐歌的生存邏輯里,是缺乏理由的,因為他學霸到今天的一切動力,就是因為在乎,什么都在乎。
被人抄答案這種事徐歌并不介意,初中那會不管大考小考他都會受到來自前后左右的各方視線掃射。但這次掃射源頭變成羅放的時候,他不知道為什么就起了一點促狹之心。
“不要看別人的卷子,不要交頭接耳啊。”
這一堂的監考老師沒有劉女士那么嚴格,雖然嘴里一直念念有詞,但就跟更夫念“天干物燥小心火燭”一樣不走心。
羅放趁著老師背對他的時候,向前探著身子,把脖子伸出了千年鱉精的長度。
徐歌答卷子挺豪邁的,直接在選項上面畫個大大的圈,然后再去答題卡上涂答案。那圈又粗又重,一眼就能看到。羅放暗暗給他點了個贊,趕緊照搬下來,涂到答題卡上。
只不過……
羅放瞧著那一串小方塊——
aaaaa
即便學渣如他,也覺得前五題全選a這種概率也太低了。
難道是省實驗的試卷就是這么不走尋常路?
反正羅放已經懷疑到出題老師的人格構成了,也沒有懷疑徐歌會答錯,放心大膽地接著往下抄。
aaaaa,aaaaa,aa……
臥槽,這不能夠吧。
羅放揉著脖子,皺著眉頭,隱隱有一種感覺……
然后他就看到徐歌轉了轉筆,略略向他的方向瞟了一眼,然后在所有的圓圈上都打了個叉。
干脆、利落,根本沒加思考。
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叉叉……
叉完的卷子被翻了面,羅放瞥到了徐歌的答題卡,選擇題那部分已經都涂滿,看不清楚具體選項是什么,但能看得出來小黑塊們組成了一條優美又旖旎的曲線。
絕不是他答題卡上這根又粗又長的糖葫蘆a!
艸!草草草草草!
誰都別攔我,讓我跟他干一架!!
沒人攔他,可好歹這里是考場,羅放用僅存的那么一點理智壓下了上去揍人的沖動。
怒火不能上頭,全被逼到了腳下,他猛地踹了一下桌子。
咣當一聲,在安靜的考場中格外震撼。
“注意考場紀律!”
監考老師循聲回頭,訓了一句。與此同時,羅放清楚地看到徐歌笑了。
非常非常微不可查的一個笑容,藏在他緊緊抿著的唇角上,就短暫浮現了那么一下。可他絕對沒看走眼。
草草草草草!
這個人,這個什么時候看到都高貴冷艷生人勿近的小白臉,這個羅放以為根本就沒有情緒沒有情感除了鄙夷之外不會有任何表情的人,竟然因為成功捉弄了他而笑了!
這是怎樣的一種侮辱啊!
在羅放這種中二癌晚期的腦子里,這種做法,除了挑釁,除了羞辱,沒有任何其他性質。
行,挑釁我是吧?
鉛筆在紙張上摩擦的聲音從慢板變成了快板,很多人都瘋狂地在草稿紙上演算著,寫了一大串又猛地劃了兩下,皺著眉重新算起。有人在擦汗,有人在用橡皮擦用力擦著答題卡上的某個小黑條。更多的人,在頻繁地抬頭看時鐘。
只有監考老師踱來踱去的腳步聲依然悠閑。
數學卷子太難了。從填空題開始就越來越難,到了最后三道,羅放粗略過了一遍,很快就給它們分好了類別:超綱,超綱,嚴重超綱。
這張卷子就是用來“去尾”的。羅放搞懂了。
“還有四十五分鐘。還沒答到大題的要抓緊了。”
監考老師機械地報了個時間,有些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啊”。
焦灼,真焦灼。羅放向兩邊張望了一下,感覺每個人的頭發都要炸起來了似的。而他此刻已經十分自覺地在每道大題下面都寫了個“解”,然后就拿手肘撐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盯著徐歌的后腦勺。
徐歌的速度比別人快很多,老師報時這會兒他已經答完了兩道大題,不過看起來也很不輕松,演算紙上涂涂抹抹了一大堆,往試卷上寫的時候好幾次卡殼。羅放本來以為像徐歌這種學霸一定會奮筆疾書到鋪滿卷子,結果發現他最后一題只寫了兩三行,甚至沒有再多加思考,然后就翻回去去檢查前面了。
羅放看了看時鐘,距離交卷還有二十二分鐘。
他突然有點佩服學霸這種生物。
與其用二十二分鐘去勉強做完一道沒有把握的題,不如用這點時間來做檢查,哪怕查出一道錯題,少說也是三分五分的,比死磕高難度有意義。畢竟這是摸底考,又不是奧數競賽。而且看徐歌的動作,他應該是非常快速地就判斷出了最后一題自己能解到什么程度,然后非常快速地做出了選擇。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堅持能堅持的,放棄該放棄的,但最大的智慧是能判斷哪些是能堅持的,哪些是該放棄的。
徐歌似乎就有這種智慧,而且執行起來理性、果斷、冷血。
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大部分人都沒有答完卷子,在監考老師的催促聲里才一個個不情愿地站起來,恨不能在交卷的路上再改幾道題。
徐歌沒有別人那么拖泥帶水,鈴聲一響他就起了身。
羅放眼睛一亮。
就是現在了!
他盯著徐歌走近講臺的距離,在他完全不可能回頭的時候飛速向前探過身子。
因為考試的時候桌肚向前,徐歌的書包被他掛在椅子右邊,還半敞著,羅放飛快地伸出手,從里面抽出了幾本書,再飛速塞到了自己書包里。
這點小動作沒有引起徐歌的主意,羅放起身去交卷,走過徐歌的時候特意剮蹭了一下他的肩膀,湊近他的耳朵。
“你給我等著。”
這句狠話聲音壓得很低,但氣息很足,一股帶著怒意的灼熱掃到了徐歌的耳廓。他皺了皺眉,下意識地向后一退,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羅放沒再等他有任何反應,把一半都是空白的卷子很豪放地拍在講臺上,半背著書包走出了教室。
徐歌發現自己少了幾本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
如果不是因為學霸的書包裝了太多東西,他應該當時就能察覺到的,畢竟是三本書的重量。可是當你總是背著十幾本書和筆記本出門的時候,少了幾個就變得難以察覺了,畢竟徐歌只是個男學霸,沒有豌豆公主那種技能。
按照平時的習慣,他晚上回到家吃完飯都會先復習一下當日功課,再做作業,今天考試沒有作業,他就打算預習一下下周的課程,結果怎么翻都找不到物理課本。
確認了這本書不在書包,也不在他房間的任何一個角落之后,徐歌一個激靈,升起了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飛速把書包里所有的東西全掏了出來,散了滿床,仔仔細細地一個個查過去。
然后就確認——他被偷了。
一共少了三本書:物理課本,語文素質拓展訓練,還有一本小說。兩個大開本,一個小開本。
徐歌腦袋里嗡地一聲。
他確定自己沒有羅放那種裝逼甩書包把錢都能甩出去而不自知的技能,而且他非常確定這三本書今天早上還在自己的書包里。尤其是那本小說。
本來是不會把小說帶到教室去的,可是昨天臨睡前他翻看的時候老媽突然推門進來,他情急之下就把它扔進了書包,裝作是在整理明天要帶的書。
老媽當時的眼神,明顯是有所懷疑,所以徐歌沒敢把那本書留在家里,干脆混在課本中間帶走了。
而現在,有人饑不擇食一樣從他書包里扯了三本毫不相干的書出去,徐歌不需要任何推理,就猜到肯定是羅放。
然后他腦袋里又是嗡地一聲,不,不止是一聲了,是腦鳴。
“怎么了兒子?”門外傳來徐媽媽的問話。
方才到處翻書的動靜太大,讓她聽到了。
徐歌聽著媽媽的腳步越來越近,提前打開了門。
“沒事兒媽,我就找點東西。”
“掉東西啦?”
徐媽媽因為做了點小生意,每天都早出晚歸,晚上拾掇拾掇家里,給兒子準備點牛奶雞蛋什么的也就去休息了,這會兒已經過了她的睡覺時間。
“沒什么要緊的,幾張卷子。你快去睡吧。”
“哦。”徐媽媽向他凌亂的房間里看了看。“實在找不著就考完試再說吧,早點睡。”
“知道了媽。”
徐媽媽嗯了一聲,轉頭回了主臥。
這一轉身,徐歌聞到了一股風濕膏的味道,心里揪了一下。
“媽。”
“嗯?”徐媽媽轉回頭。
“明天考完試我去店里幫忙吧,這兩天都沒有作業。你跟送貨的約好,讓他們五點之后再來。”
徐媽媽似乎有些猶豫,徐歌連忙又說:“就當鍛煉身體了。”
“行,那你來吧。”徐媽媽笑了笑。
徐歌輕輕關上房門,然后一屁股坐在學習桌前的轉椅上,甩了甩頭,身子向后仰躺著,看著天花板,心里狠狠地罵了一聲,可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左手無意識地微微抖了起來。
老毛病了,是神經性的,跟有人一疲勞了就眼皮跳或者太陽穴亂蹦一樣,他一緊張、不安、恐懼的時候,左手就會發抖。
那本小說是本同志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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