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也許是因為當年的網絡科技還不發達,沒人拍個小視頻,也沒有微信群可以拿來散播,總之“羅放家長罵老師事件”并沒有發酵起來。教導主任和劉女士也沒有把家長的品行問題遷怒到學生身上,既沒給羅放處分,也沒人找他談話。隔周的周一,羅放重新回來上學的時候,就像是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如果不是被徐歌臨門踹了這么一腳,羅放真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下定決心去上學。周一一大早,羅放帶著慨然赴死的心情進了校門,本以為會像電視劇里那樣,路人駐足,夾道注目,還有三兩成群的在指指點點。
結果證明,他還是太自戀了。
班里的同學們沒人閑到去嚼舌根,大部分都在操心月考會不會很難的問題。上完了一天的課,羅放發現連劉女士對他都只是日常diss,并沒有特殊對待之后,竟然有點莫名的落空感。
這件事就這么絲滑地翻了篇。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異常絲滑的事情:月考并不難。
大概是因為摸底考已經嚴重挫傷了這幫祖國花朵的自信,學校采取了恩威并施的教學策略,月考的題簡單到羅放一個勁自我懷疑。
這幾道大題我竟然都會?一定是審題出了問題。
這題的答案也太明顯了,一定有我沒看出來的干擾項。
……
在這種糊里糊涂的心境里考完,最后成績出來,羅放在年級大榜上竟然比摸底考前進了100多名!后來看了總分才發現,好家伙,跟他成績并列的有三十多個。
考題簡單了就是這個結果,大家皆大歡喜,大榜名次和總分也就看個樂呵,簡直就是學校在發福利,不能當真。各科卷子發下來之后,老師們甚至都懶得講,每張卷子里挑那么一兩道典型題說說就算完。
羅放才不管這里面有多少泡沫,看著自己前所未有的高分答卷,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翹到天上還不夠,還要在放下來的時候在徐歌的桌子上敲兩下。
現在徐歌就在他的斜后方,騷擾起來相當便捷。羅放舉著英語卷子,跟萬元戶顯擺鈔票似的,在徐歌面前撣了撣。
“看到沒有,這才是我真正的實力!
徐歌勉強賞臉地抬了抬眼睛,看了看上面的102分,什么都沒說,把自己胳膊肘邊壓著的英語卷子抽出來,只露出顯示分數的一角,對羅放指了指。
150。
羅放狠狠夾了他一眼,扭過頭去,老實了。
徐歌抿嘴笑了笑。他知道羅放什么意思,偏偏挑出英語卷子給他看,除了顯擺,也是在向他展示教學成果。自從那天在徐歌家補了課吃了面之后,羅放就單方面地把徐歌劃進了“這人能處”的范疇,之后的課他半推半就地,也就繼續上了下去。
起初他還在菜狗面前嘴硬,說“去這一次都是給他面子”,“他講課也沒你說的那么好”云云,結果人家菜狗說“那下次還是換我接著上”的時候,羅放又不干了。
最終的結果就是:徐老師一只羊也是趕兩只羊也是放,一人班變成了雙人班。
羅放在這個英語家教課堂上再次印證了自己的名言:男人最要緊的就是勝負欲。他成績可以差,但是不能比菜狗還差!抱著這種信念,羅放難得地開始用功,還近水樓臺先得月地從徐歌那里借了不少課外資料和課堂筆記,用來力爭上游。
就算上次英文考試不掉進套路里,羅放也就是剛及格的水平。雖說月考這難度,不過百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但對于他來說的確是個巨大的進步。
方才看到羅放轉回頭來嘚瑟的時候,徐歌都有種錯覺,他是在跟自己求一朵小紅花。
徐老師沒有小紅花,只有當頭一棒。
羅放挨完這么一棒子,并沒有影響好心情。晚上回家的時候看到老爸,甚至沒有扭頭躲開。
“回來啦?”老爸招呼。
“嗯!绷_放回答。
短短幾個字,已經是父子倆從戰爭走向和平的重要里程碑。
菜狗爸回來的第二天,羅放就識趣地搬回了家,雖然菜狗媽和菜狗都一個勁兒地說“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可羅放沒那個臉。
回到家的那天晚上,家里照例還是沒有人。羅放摁開燈,忽然就覺得挺沒勁的。他離家出走,就是想跟老爸置那口氣,是一個孩子在用他僅有的方式質問父母:你知道錯了嗎?
他覺得自己吼得聲嘶力竭的,可是對面根本沒人聽。
羅放“離家出走”的這幾天,羅爸爸被親戚朋友和牌友們教育了一個遍,這才了解到家長在老師面前要裝孫子的基本原理,大概是終于意識到自己這事兒辦得不地道,這幾天都由著羅放,沒去菜狗家抓人,見他回來之后也沒再說什么。
兩個人互相隱形似的過了一陣子,這聲招呼算是第一次有了交流,之后也就慢慢恢復了正常。
羅放很想得開,對于那些無法改變的事情,他從不跟自己較勁?偛荒苤匦陆o自己選個爹媽吧?總不能給爹媽報個班去回爐重修吧?既然不能,那就承受,那就面對,那就不要讓他們影響自己的日子。
這個周末的家教課還是定在了徐歌家里。徐歌家的客廳本來就不算大,菜狗一坐進來就占了一半,棚頂的燈光打過來,投出了一大塊陰影。
羅放和徐歌坐在陰影的兩邊,一起看著菜狗。
菜狗擦了擦汗,苦哈哈地說:“你們能別盯著了嗎?我,我這更不會答了。”
讓菜狗做一遍他們的月考卷子——這是羅放出的主意。難得的是徐歌覺得這主意不餿,說這套卷子的難度正好適合蔡博宇同學,可以檢驗一下他的學習成果。羅放當然不是為了這,滿腦子想的只有:我要跟他比個高低。
“好好好,我們走,你別做不出來拿我們說事兒!
羅放扒拉著徐歌離開了客廳,轉身就往臥室去。
徐歌家的兩個臥室門總是關著的,羅放知道朝向北的那個肯定屬于徐歌,想也沒想就過去擰開了門。沒想到徐歌迅猛地又給擰了回來。
“不能進?”羅放回頭問。
兩人身高差不多,徐歌為了搶著關門,整個身體都貼了過來,羅放猛地這么一回頭,鼻尖幾乎都擦到了徐歌的鼻尖。徐歌趕緊退了一步。
羅放看到這人竟然有點臉紅,樂了,壓低聲音說:“你不會滿墻都貼著小黃圖吧?哈哈哈。”
“滾!
羅放一邊笑著,一邊被徐歌推到了廚房。他們倆拉上了客廳和廚房之間的玄關拉門,走到了陽臺的窗邊。
陽臺比廚房寬出來一截,采光不錯,羅放兩個手肘架在窗臺上,懶洋洋地曬著,環視了一圈,看到架子上爬著很多綠植,修剪得像模像樣。
徐歌的這個家,任何角落都像模像樣,一看就知道住在這里的人干凈整潔愛勞動。方才推開門的一瞬間,他瞥到了徐歌的臥室,同樣是像模像樣。
“說真的,咱們都這交情了,連臥室都不讓進。磕阌植皇莻大姑娘,這么矯情!绷_放吐槽道。
徐歌從冰箱里拿了兩罐飲料,一人一個分了。
“咱們什么交情?”
“嘖,一起打過架,一起逃過課,一起吃過飯,一起找過家長!绷_放掰著指頭數著,“我跟菜狗也就這樣了吧,就差一起睡過覺了!
徐歌嗆了一口。
羅放接飲料過來的時候,敏感地發現了一個問題:徐歌本來是想順手遞給他左手上的那罐,但手剛抬起一點就下意識地收了回去,換成了遞他右手上的那個。
相處這么久了,羅放已經知道了徐歌的習慣,他的左手要么是半握著,要么就是半藏在袖口里,輕易不會把那點殘缺示人。
“我就是……不習慣。”徐歌接上了他的問題,回道。
“不習慣別人進你屋?有潔癖?”
“不是。就……”徐歌停了停,“我會把生活區域切割得比較清楚,臥室屬于比較隱私的地方,除了我媽還沒有別人進來過,所以不習慣!
“哦……”
羅放在這聲“哦”里腦補了一個少年的成長簡史,提煉出了一個有點寂寥的身影。這么說來,從小到大,他應該連一個親密的朋友都沒有過。沒人跟他一起撒歡打滾,沒人一起分享秘密,沒人留宿過夜吃薯片打游戲。
也是啊。羅放一邊喝了口水,一邊用眼角看了看徐歌。就他這么個生人勿近的尿性,實在無法想象會產生上述行為。
羅放沒再刨根問底,喝了口水,換了個話題。
“我之前聽葛姨說,你做家教好幾年了啊?”
“從初中開始的!
“那你現在總共有多少個學生。俊
“現在就留兩個了,都在周日,上午一個女生,下午就是你們!
“那是三個啊大哥!绷_放糾正他。
徐歌搖了搖頭!皟蓚。你是搭順風車的!
“靠!绷_放豎起了脖子,“我才是正牌的!
徐歌沒說話,拿出手機,調出通訊錄,給他看了看聯系人里的人名條——羅放,總結陳詞道:“以報名信息為準。”
羅放拿過手機盯了半天,才明白過來這個“羅放”下面是菜狗的號碼,他剛要去改,徐歌眼疾手快地搶了回去。
“干什么?”
羅放大尾巴狼似的指了指自己的嘴!翱次铱谛,我才是——羅、放。給我改了。”
徐歌迎著羅放威脅的眼神,微微聳肩。“說吧,你的號!
羅放一邊報著數字,一邊盯住徐歌,確認他把號碼輸進去了。徐歌一頓操作之后,舉起手機又給他看了看。
“喏,滿意了?”
“……徐歌!”
原來的那個“羅放”沒刪,也沒改,而是又多了一個聯系人,姓名欄里赫然寫著“小號羅放!
羅放吃了屎一樣的表情成功取悅了徐歌,他難得地抿嘴笑起來。就是這個笑,搓燃了羅放心里燃燒起來的憤怒小火苗。
去你的分寸感,去你的學霸光環。
羅放先動的手,徐歌寸土不讓,兩人從爭奪手機迅速發展到互相擰人,然后不知道是經歷了什么詭異的心路歷程,就在窄小的陽臺上動起手來。由于場地限制,沒有什么掄胳膊掃堂腿的招式,就只能近身肉搏。飲料灑了一地一身,沒人顧得上,也不知道是誰的胳膊肘懟了誰的肚子,誰的腳踹了誰的大腿。
菜狗拉開玄關拉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倆人跟擰麻花似的擰在一起,徐歌的手機已經被甩到廚房里,他正伸出一只手向它緩緩靠近,另一只手奮力地推著羅放的腰,羅放猴在徐歌背上,一只胳膊攬著他的脖子,一條腿壓著他的腳腕,惡霸似地問著:“改不改?”
“不改!
這出《革命意志堅定不屈》的年代戲讓菜狗瞠目結舌,如果他真的是一只藏獒,這會兒肯定哈喇子都嚇出來了。
“你們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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