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株待兔這種事更要憑運氣，事實證明石朝文今天的運氣用完了，傍晚的時候他只帶著一只雪兔回到村里。

一只野兔對于一百多號人自然是少的可憐，但是總是有收獲不是？要知道他是午后出去的。

所以，當石朝文在食堂把雪兔塞到魏廣忠手里時，還是讓魏廣忠很是歡喜。

魏廣忠毫不吝嗇地稱贊說：“可以啊，朝文，竟然又獵了一只兔子回來。”

然后他的話鋒就是一轉“既然這樣，我決定了，明天屯子里就組織人手去打獵。我也不求能捕獲多少獵物，夠老少爺們打打牙祭就行了。”

石朝文知道，即使明天村里出去捕獵的人多，可是能捕獲多少獵物依然是碰運氣的事情。他們也許運氣好，能捕獲許多獵物，也可能幾天都一無所獲。

當然，這時他可不會說出喪氣話。

石朝文反而恭維地說：“人多肯定力量大。他們碰到獵物的機會都要多得多。”

魏廣忠頷首說：“那是。一冬天都貓在家里，就當是活動活動筋骨，說不定還有肉吃。”

魏廣忠忽然仔細看著石朝文，然后說：“不對啊，這一天沒見，感覺你的變化這么大。你瞧你這臉色，白嫩的比娘們還娘們。你不會是吃了什么靈丹妙藥了吧！”

石朝文心說：“靈丹妙藥？還真讓你老猜對了。那蘊含著仙氣的泉水，可不就是靈丹妙藥嘛！”

廚房里的其他人這時也紛紛打趣石朝文。

“這還用說。肯定是朝文上次在老林子里碰到棒槌（人參）精，然后帶回來在家做婆娘，被補成這等樣子。”

“別說啊，還真有可能是這樣。不然你們怎么解釋他一天之間變化這么大。”

“嘿嘿，我覺得不可能是棒槌精。你們想啊，朝文他才多大，我估計他毛都沒長齊，棒槌精在他炕上他也沒辦法啊！哈哈，是不是？”

石朝文可不想聽這些人瞎說，趕緊聲明似的說：“你們可拉倒吧！沒事凈瞎說。

實話說吧，我以前一直這樣好不好？

以前我只是不愛干凈，才埋汰成那樣。我昨天洗澡啦，洗干凈就變成這樣。”

有人不信，質疑地說：“朝文你哄誰呢？洗一下就變這樣啦？你這樣白白凈凈的，我覺得城里人也比不上。”

石朝文反唇相譏：“說的像是你多了解城里人一樣。那我問你，你知道城里人為什么白凈嗎？還不是風吹日曬的少，還有吃得好。

以前有爺爺照顧我，爺爺去世后，老叔見我年齡小讓我放羊，干的是輕松活計。

那你們知道我吃的也不差嗎？”

不管有沒有人會懷疑，石朝文總要為自己的變化找借口。

石朝文這樣說，有人便問：“你還不是和大家吃的差不多。難道你的伙食還能趕上城里人？”

石朝文故作不屑一顧地說：“別把城里人的吃食想的有多好。我可以毫不夸張的說，許多城里人吃的比我差得多。”

這話自然沒人信。

有人嗤之以鼻的說：“你就吹牛吧！說大話誰不會啊。”

石朝文乜斜那人說：“我吹牛？我家勇士和大黑別說你不知道。

我不是吹，我要說我是我們屯最好的獵人，有誰不服的？

最重要還是我家勇士和大黑厲害，它們捕獲的獵物可是比我還要多。”

石朝文準備把勇士和大黑吹捧起來，好為一切不合理做遮掩。

“還說不是吹牛，我看生產隊的牛都被你吹上天了。行了行了，朝文你快回家拿瓦罐來打肉湯，肉湯馬上就煮好了。”

石朝文一邊向外走一邊搖頭說：“你們這些人，對你們說實話還偏不信。

想想看，我今年也沒有比你們多分糧食；我家自留地因為靠近溪水邊，爺爺又開墾出幾分地，致使地勢變低，今年絕收，家中的糧食也就只夠我自己吃飽的。

這種情況又哪里有兩條狗吃的？它們不自己找吃的，就只有喝西北風。

可你們看看這兩條狗，吃的膘肥體壯的，要沒有吃好東西能這樣嗎？”

說完這段話，石朝文轉頭出了食堂。

廚房里的眾人，包括魏廣忠在內，看著跟在石朝文身邊的那兩條大狗，全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對啊，屯子里是什么情況誰不清楚？石朝文家什么樣又瞞不住人的。他家可沒有多余的口糧養那兩條大狗。

退一萬步說，就算勉強養了兩條狗，若是沒有好吃好喝的養著，那兩條狗肯定不能長成膘肥體壯的樣子。

這時所有人都已經相信了石朝文所說的話。

只聽一人幽幽的說：“還真是啊！你看那兩條狗長得，感覺比山里的野狼還要壯實。它們肯定是自己在外捕獵的。不然他家真的沒飯給它們吃。”

“肯定是經常吃肉才能長成那樣。朝文雖然捕獵有一手，但是靠他自己想在老林子里捕獲那么大一頭野豬，鐵定是不行的。”

“你說朝文這小莽子既有本事又有福氣。雖然家里人都去世了，但是他爺爺還是為他留了兩條好狗。你看他現在的樣子，多少爹媽都在的人也沒有他的日子好過。”

有人感嘆，也有人嫉妒。

就聽有人說：“你們說，他日子過得這么好，怎么到現在才想起我們。虧得支書還那么照顧他，讓他當羊倌。”

又有一個不和諧的聲音說：“就是啊。以前也就算了。我就擔心以后。他要是把捕獲的獵物藏起一些，我們也都不知道啊。”

魏廣忠可聽不得這些話。

他沉聲喝道：“夠了！這些話你們也能說出口。

先說他做羊倌的事。

朝文年齡雖然小，但是你們看不見嗎？有他家兩條狗幫著放羊，不說那兩條狗比兩個人還頂用，就說少了野獸的捕殺，一年減少多少損失？

還有，你們不要忘了他才多大。他才十二歲，過年才十三。

他就算捕獵技術好，那也是慢慢變好的。他以前又能捕獲多少獵物？

同樣的道理，我記得那兩條狗也才一歲多，不用說，兩條狗也是這一段時間才成長起來的。

還惦記著人家會不會藏私。

怎么的？還真以為朝文必須把捕獲的獵物充公啊！朝文愿意把獵物拿出來，那是情分；他若是不愿把獵物拿出來，我們也沒什么好說他的。”

魏廣忠說了一大段，情緒宣泄的差不多了，口氣突然一轉“以我的觀察，你們根本不用擔心，朝文這孩子雖然有點莽，但是還算忠厚老實。

呵，我現在真是太佩服他爺爺了，本人文武雙全，教出來的孫子也這么厲害！”

那兩個說怪話的人被魏廣忠說的臉色訕訕的也不敢吭聲。以前是石朝文的爺爺在村里威信最高，現在輪到魏廣忠了。

石朝文回到家，把身上的裝備歸置好，提溜著瓦罐又向食堂走。也不知魏大根是不是有意，石朝文出門后正好又和魏大根一路走。

魏大根見到石朝文后臉色有點不自然的打招呼：“那個，朝文，你也去打肉湯啊。那個，今天打獵收獲的怎么樣？”

石朝文神情冷淡的回應：“還行吧。捉了一只雪兔。”

石朝文這時也不提答應肉湯要給魏大根的事情，仿佛他沒有說過一樣。

魏大根感受到石朝文的冷淡，更局促了。他比剛才又低了一點聲音說：“還在生氣吶？你還小，你要知道丫頭片子終歸是別人家的人。再說，金駒不是小麻。”

重男輕女是這個年代的普遍現象，都認為女兒是別人家的人，在父母那里是得不到重視的。

就連女人自己也是這樣認為。

為什么會這樣？最重要的一點，因為社會普遍認為女兒不用贍養父母。

可是石朝文是幾十年后人的思維，就算他沒辦法在事實上做到兒子女兒都一樣，但是在感情上，他是真的一視同仁的。

所以石朝文對魏大根的解釋不屑一顧，而且最重要的，魏大根違背了他的意愿。

石朝文依然乜斜著魏大根說：“我小，不懂這些？你無非是認為以后養老靠金駒，指望不上小花，你真以為我不知道啊。

行了行了，我也不想和你說什么道理，你愛咋咋滴。我只關心，我給小花的東西，你憑什么給拿走？”

說完這話，石朝文快走幾步不在理會魏大根。

他在心中冷笑：“小樣，要想讓村里人重視自己，你魏大根就是我的第一個目標。”

時間一到，食堂里總是格外的熱鬧。石朝文走進去的時候，里邊已有十好幾個人。

里邊的人都知道石朝文今天又獵獲一只雪兔，所以石朝文一進食堂便成了焦點。

就聽有人說：“你們看，我沒瞎說吧。朝文這模樣，城里人也就這樣了。”

有人好奇的問：“朝文，他們說，你說的，你長成這樣是因為你經常吃肉，所以才長得白白凈凈的。這是真的嗎？”

得，石朝文記得，先前他可沒有直接說他經常吃肉，他當時的話語說的比較模糊。現在倒好，被幾人一傳播，便成了這樣。

石朝文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認：“是啊，本來就是這樣。我要沒有那么多的肉吃，怎么可能會長成這樣。”

“嗐！你們瞧瞧朝文，我們這些人整天吃糠喝稀的，他已經經常吃肉了。聽說他家的狗也是經常吃肉。這人和人真的不能比啊！”

這是當著石朝文的面嫉妒了。

石朝文可不會慣著這些人，必須把這些人懟慫了才行，不然，都以為他好欺負，那他以后聽到的怪話只會更多。

石朝文直呼其名陰陽怪氣地說：“呦呵，季宗武，你這是想和我比啊。我吃的肉有些是我自己抓的野味，有些是沾了勇士和大黑的光，既然羨慕，你也去打獵，你也去養獵狗啊！”

季宗武原本只是說說怪話，他并沒有硬剛石朝文的心思。這時聽了石朝文的擠兌，旁邊這么多人看著，臉上已經有些掛不住。

只見他面孔脹得通紅，口不擇言的說：“大家都在生產隊，我覺得你這樣吃獨食不好。以后、以后，以后你捕獲的獵物，都應該上繳食堂才行。”

石朝文立刻還以顏色的說：“你讓我把捕獲的所有獵物都上繳食堂，沒問題。你甚至可以監督我。但是有一點，我的獵物要上交，以后你捕獲的呢？

我可是知道，你撒網捕魚可是很在行的，到時我一定會把你家看住。”

聽到石朝文威脅他，季宗武慌了神，他真是捕魚高手。只要水泡子一化凍，他又有一點時間，他家就會有魚吃。

季宗武怒視石朝文說：“你這是耍無賴。”

石朝文直視著季宗武的雙眼說：“你要求我可以，輪到我說你，你就說我耍無賴。這是誰家道理？”

季宗武對上石朝文雙眼冷厲，不敢對視，連忙轉開目光。

石朝文還不放過他，繼續說：“對了，既然我要把所有獵物都上繳，那我打不到獵物可沒辦法。”

這話說出口，任誰都聽出這是石朝文在撂挑子。

這下所有人都不樂意了。原本瞧熱鬧的眾人七嘴八舌的開始說話。有人勸石朝文消消氣，更多的人埋怨季宗武亂說話。

就在這時，就聽幾聲鐵勺敲擊木頭的邦邦聲，始終沒說話的魏廣忠發話說：“開飯開飯。我看你們都是閑的。

朝文人家吃肉，一來人家捕獵本事好，二來人家養了兩條好狗。有本事你們也去啊！

朝文愿意拿獵物給大家吃，已經夠厚道了，別不知足啊！

在這里我宣布個事，明天屯子組織人手捕獵。愿意單干的我不阻止，如果參加屯子里組織的人手，我給記在賬上算工分。

好了，排隊打肉湯。”

到這時石朝文本可以見好就收，但是他偏偏得意的說：“既然老叔發話，我還是一個人行動，工分不工分的，老叔你看著辦。

不過，如果捕獲的獵物我家里吃不完，還會給送到食堂。

另外，祖根哥（魏廣忠大兒子），我家里還有一點吃的，我這份肉湯你打回家吧。”

話落，石朝文故意看了一眼季宗武和魏大根，提溜著空瓦罐走出了食堂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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