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血祭(3)
蘇雪回抬起了另一只臟兮兮的腳。
他將皮革纏在她足底,再用皮線綁在了腳踝上。他的指尖幾度接觸到了她腳踝的皮膚,那觸感很輕,有著一點若有似無的溫度。仿佛是蝴蝶在她皮膚上輕點。蘇雪回默默打了幾個顫,強忍著自己才沒有將腳立即抽回來。隨后蕭懷清起身,像什么都沒發生過般向前走,“跟上。”
蘇雪回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簡陋的包裹物。她臉上的神情定住了片刻,顯得有些疑惑。接著又抬起了頭隨口調侃了起來:“尊長怎么又不嫌我臟了?”
“你可以叫我蕭懷清。”
顯然他也看出來了,蘇雪回這個刺頭可不是個會隨便張口就甜甜叫人“師兄”的人。
直呼其名?蘇雪回僅是張嘴頓了頓,便毫不猶豫道:“蕭懷清,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白衣的俊逸少年像是發現了什么,邊看著前面地面上的什么東西停住了腳步,邊隨口道:“你是我撿回來的,不跟著我還想去哪里。”
蘇雪回幾步跟上了他,繼續喋喋:“這山河之大,我自然有很多地方可去。”
“靠殺人過活?”
“我……”蘇雪回被人捉住了痛處,每次一提起這個就會吃癟,“種田打獵,有什么難的!”
蕭懷清甚至沒有看她便接口:“我覺得你沒一樣會。”
蘇雪回方要跳腳,眼睛一轉又突然想起自己確實不會,只是氣勢上是絕對不能輸的,她跟在這個人后面像只被惹毛了隨時準備尋釁滋事的野貓般熱血朝天干勁十足喋喋不休地喵喵喵著:“你憑什么覺得我不會了?!”
“憑你撞到了我手上。”
后面安靜了片刻,蕭懷清查看完地上的符號,抬頭掃了眼身后的動靜,正好看見蘇雪回手腳敏捷轉眼就爬到一堆殘破的盔甲上,一腳踩著破爛的鎧甲,一手抽出了一把足有一整個她那么長的軍刀。
“你說找把刀再打過,我看不如就現在吧!”
蕭懷清淡淡掃了她一眼,“你最好離那些尸體遠些。”
“啊,為什么?”蘇雪回聽到這種話,遲疑地看了看前面堆成了小山般的陣亡將士。
蕭懷清轉身往前走去,繼續查看著什么,隨口道:“魔氣會催化新尸成為尸人,聞到活人的生氣便會活過來。
“你要是不嫌累,倒是可以跟他們打一打。”
蘇雪回原封不動地從盔甲山上爬了下來,下來的時候還不忘從一堆盔甲的旮旯角里頭見縫插針地拔出一把刀鞘。
“拿著那種垃圾做什么。”
他好像還相當的無語。蘇雪回把刀鞘綁在了身后,平心靜氣地吸了一口氣,決定不跟這種天上來的人一般見識:“手里有刀,心里不慌。”
蕭懷清顯然不置可否,他移動的相當快,蘇雪回看著他,發現他一直在順著戰場的邊緣走。
她把玩著手中的刀,問了句:“你在看什么?”
“戰場的邊緣被人布下了陣法。”蕭懷清說著回過了身,走了回來。“有人將這處平原布置成了生魂祭壇,入此間者,不僅活人無法出去,就連死后的魂魄也無法逃離。”
蘇雪回剛想說那可是絕對不能進去的,結果下一秒,蕭懷清傾身而來,一把將她提了起來。他的身形相當的輕越,不過幾步而已,蘇雪回再看時已然身處于戰場內部,立于了尸山血海之中。
“你、怎么就進來了!”
蘇雪回大喊。
她像只貓一樣的被人夾在胳膊下,此時左右擺頭,手手腳腳都在用力闡釋何為“抗拒”二字。奈何蕭懷清的手幾乎難以撼動。
與這人貼得極近時,他身上的那種清冷甘冽的氣味便變得相當的明顯,像是雪后的林間,或者是冷風呼嘯的山谷,他的味道充斥在鼻腔中,就連刺鼻的尸臭都被驅趕得干凈,蘇雪回幾乎聞不到多少血腥氣。
“……想不到你還有熏香之效。”她感慨完又想起自己還被人提著,這實在是令人相當沒有面子——
“你放我下來,不準這么提著我。”
蕭懷清充耳不聞地夾著自己半路撿來的野貓,蘇雪回伸手就要拿刀。“別亂動。”那聲音幾乎就響在了她的頭頂,雖然話很討厭,但聲線卻如冷冽的清泉。
“你放我下來,我自然不會亂動。”蘇雪回念及還要這人帶自己出去,好歹沒拔刀將他戳出幾個窟窿來,但仍然拿著刀鞘頂著對方的腰。
蕭懷清顯然跟月連城是一個路子的人,說一不二,且還相當的霸道我行我素。他若是覺得什么此刻是他的東西,那可是絕對不會客氣上半分。
只是顯然此刻手上這個刺手的丫頭也并不是會乖乖順從的類型,真要針鋒相對地將她打服也不是不行,只是那就要廢很多事。
他將她放了下來,“不想死在這里就跟好我。”
“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不如一開始就將我留在外面。”
蕭懷清一路往戰場中心走去,隨意道:“把你綁起來也不是不行。”
蘇雪回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只得跟著他。
戰場中斷肢橫陳、尸首遍地,情形相當的慘烈。尋常的戰場中總能看出排兵布陣的路線,從遠處發起沖鋒之時,傷亡會較為稀疏,多為箭矢所傷。兩軍相撞之地傷亡總是最為慘烈,其中一軍若是敗退,退去的路線上傷亡人數便會開始上升。等休戰之時兩軍各會派人出來收尸,這是人世間心中的道義、默認的準則,不管多么殺紅了眼的雙方都不會去動收尸人,所以陣亡的將士們絕不會是如今這般暴露荒野的狀態。
戰事中的所有情形皆有跡可循,可是這里……蘇雪回在其中艱難穿行,越看越心驚。這里面看上去就是斗獸場,兩方人馬如同瘋了般殘殺不休,竟似無一人逃脫。更別說有人進來收過尸了……
蘇雪回行走其間,即便她從未修煉過,亦能感覺到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冷戾氣在此間徘徊不去,是在血腥殘殺中激發出的不甘與怨恨。
她算是領教到了這些個修真之人的陰冷厲害,咋舌道:“布置這樣的陣法是為了什么,練蠱嗎?”
“以活人性命獻祭,所寫符咒不一樣,作用便也不同。”蕭懷清一邊走一邊道,“召喚、奪舍、助長修為。多為魔修所為。
“人世打了這么些年,元氣大傷,反而白白便宜了修魔之人。”
蘇雪回:“所以你的意思是,有魔修提前得知了茲然會來偷襲滄瑯,便在此處平原提前布置了陣法,當兩方打起來時陣法啟動,大家才發現這里進來了便出不去了,只能拼殺至死?”
蕭懷清沒有接話,想必就是默認了。
“能清楚知道行軍的路線,難不成茲然人里有魔修混了進去?”蘇雪回皺眉道,“竟然連茲然人都不放過。”
死的都是人世的人,流著人世的血,助長的卻是魔道的氣焰……
蘇雪回想起了左千秋的臉,容色清淡間,卻有著那么堅韌的眼神。
若要阻止魔道在撿漏中強盛起來,確實要先平定人世的爭戰……蘇雪回仿佛被心中所想刺痛,她低著頭,臉在蕭懷清看不見的背后變得痛苦了起來。
蕭懷清一路前行,好在他并不是會回頭看的人,蘇雪回跟在后面努力調整著情緒,察覺到他似乎是在找什么,果不其然,走了沒一段路,地上出現了一個符號。
那是由鮮血匯聚而成的。血液從陣亡將士的身體里流出來,仿佛被什么力量牽扯著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個足有案幾一般大小的暗紅色符號。若不是提前知道這里會有什么,這等符號怕是難以在尸堆中被發現。
蕭懷清繼續往前,沒多久地上又出現了一個。他身法飄逸,在狼藉的戰場之中如同一只敏捷的白鳥,蘇雪回在滿地的殘骸之中艱難地爬上爬下,沒多久便被甩在了后面。
“要我帶么。”
“不需要。”蘇雪回隨口拒絕,雖然她只要離蕭懷清遠了尸臭味便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但臭就臭了,她還是覺得能自己行動才最為自在。
很快地上挨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符號,蘇雪回看那些暗紅色的咒符,字形復雜,像是糅合了很多含義跟字形匯聚成了一個奇形怪狀的字。想必這就是那些修真之人陣法的高深之處?普通人若是不懂陣法之學,看上去就是鬼畫符一般。
所有找到的符號排成了一條豎列,綿延得有十架馬車那么長,蘇雪回從結尾那字一路望到開頭的字,發現這行符咒指向了一個方向,她去往高處再往周圍看,不遠處的地上也有很多列如此這類的符號,此刻在昏暗的天色之下,皆發出了紅色的光。
這樣看來,所有符號指向的地方皆是同一個。
放射狀的,像是蛛網一樣……若這幾道是縱線的話,符咒指向匯聚之處便應該是——“那邊難道是陣眼?”
蕭懷清聽上去沒有很驚訝,“你看起來不笨。”
此刻兩人腳下陣亡將士的鮮血正被無形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抽了出來,匯聚在地上的符咒里,讓符咒越發的猩紅。眼前情形看起來邪異而可怖,蘇雪回一靠近符咒便覺得自己的身體都疼了起來,周身氣血翻涌著如同也想破體而出。
“說起來……我們待在這個陣法里,不會也被煉化了吧?”蘇雪回涼涼地提到。
蕭懷清冷笑了一聲,似是覺得可笑。他的目光移動到了她身上,朝她招了招手。
在他身側,無數血色的光點開始慢慢從陣亡將士們的身上浮現出來,匯聚成了暗紅色的光帶,源源不斷地向著陣中心匯集。
空中血色盤旋,這個陣法如同一個巨大的旋渦,開始將它范圍內的一切活物與死物吸進旋心之中。
蘇雪回隱隱覺得自己神思開始變得模糊,頭重腳輕中有種快要脫殼而出的暈眩感。
“按符咒所寫,這個生魂祭壇,為的是提升修為。”蕭懷清注視著蘇雪回不斷眨眼想要清醒過來的反應,眼神有些復雜,“陣法內所有生魂和精血會凝煉為一顆魂丹,普通魔修吃下去,最少能漲幾百年功力。方位便在陣眼處。”
蘇雪回邊向他靠近,邊用力壓制住昏昏欲睡的感覺,邊快語道:“破壞了陣眼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蕭懷清神色凝重,雪魔方要出世,世間便出現了如此凝練生魂提升修為的大陣,月連城所料果然不錯……
他從懷中拿出了一袋朱砂,“伸手。”蘇雪回伸出手去,蕭懷清當即在她掌心畫下了一個符號。
那是一個與陣中符咒相反的符號。
符號寫成那一刻,蘇雪回只覺心神一震,神思重新清醒了回來。她看著手心的印記,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蕭懷清收好了朱砂,“若是能看到原咒,便可寫出反咒,以消解陣法之力。”
蘇雪回神奇地小聲喃喃:“那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蕭懷清似乎看出了身邊這半路逮回來的小野貓時時刻刻想要溜號的小心思,他垂著眼睫,露出一絲的嘲笑的銳氣:“反咒只能抵消陣法的作用,若要出去,必須破壞陣眼。”
血魂祭壇一開,方圓百里的魔物都有所感應,但礙于陣法的有進無回只能圍在外側,焦急地等待著結束后分一口血肉,昏暗的天色下時不時響起野獸的長嚎。
此時即便能跑路出去,只怕外面也不見得是什么好地方。
蘇雪回無法,只得跟著他繼續往前走。越往陣眼中去便越是血霧彌漫,厚重的血腥氣幾乎令人無法呼吸。戾氣怨恨和不甘匯聚成了一股如有實質的風暴,在整個大地之上呼嘯徘徊。
如一個正逐漸成型的龍卷風。踏入其中之時,風聲嗚嗚作響,如同人在說話。初時僅是零碎的風聲和低低的竊竊私語,待越往陣心走,耳邊呼嘯的聲音就變得越來越大。
如同有幾萬人在她的耳邊哭喊咆哮,嘶吼怒喊——
「傅繾容!」
「傅繾容!」
「你對得起宇文澹雅嗎!你對得起你的君嗎!」
蘇雪回緊緊皺著眉,晃了晃頭,想將耳邊的聲音晃出去。
“穩住。”蕭懷清一手點住了她后背,“魔氣會激發人心中的負念,不要被影響。”
蘇雪回艱難抬起雙臂,抵御著陣心周圍狂嘯的血色風暴。
「他一直在等你。」
「你卻想著要跑。」
「你該回他身邊去。」
「不然你以為,你還能去哪里?」
「如果你不回去,你會后悔的。」
“蘇雪回?”蕭懷清略有吃驚地看著身側雙手用力捂著耳朵,整張臉幾乎擰在了一起般的女孩。
“我、沒事……”蘇雪回從緊咬的牙關之中吐出了幾個字。
蕭懷清眼中疑色閃過——還未到陣眼,便已如此受影響了?
他的指尖仍殘留著一點朱紅,手指劃過如挾一顆流星,落在蘇雪回背上剛想再寫個靜心咒,沒想到血色的風暴中突然三道黑色的身影襲來——蕭懷清瞬時轉眼。
猩紅席卷的風暴中陡然爆發出一抹白亮劍光,直沖云霄,如同閃電般連天接地,頓時劍光所現之處血霧被風卷殘云般蕩滌一空!
緊接著劍光如同閃電般在血霧散去的地上連連炸現,蕭懷清手握長劍,一連架住了三路襲來的東西。
“吸魂燈?”
蕭懷清只掃了一眼,便移開了視線。
幾個趕來的蒙面人黑袍覆身,同時張手吟誦,三盞青黑鬼魅的吸魂燈呈三角之勢,齊齊發動要將蕭懷清的魂魄吸出來。
他此時卻仍然看著另一邊,那里,蘇雪回正橫手抵御著狂暴呼嘯的風暴,睫毛與發絲狂舞,微睜著眼睛看了過來。
蕭懷清輕輕點頭。
“還敢分心?”趕來的魔修大喝一聲,雙手一抬,頓時腳下無數已死的將士雙眼紛紛亮起魔火,一個一個重新立起!
陣心周圍盤旋的風暴此刻已然成為了一個從血海之中成長壯大的血龍卷,越往里走,便越是風壓肆虐,各種陰寒的戾氣與怨恨開始如有實質,像是風上長了利嘴,呼嘯之中就能將闖入者撕皮吸血,拆吃干凈。蘇雪回的身上手上全被刮出了道道血痕,血珠方一出來便又被風吸了個干凈。
她的渾身都被割得麻木,甚至已經感覺不到多少疼痛。
此時若是膽怯回頭,只會被風暴刮跑吃得尸骨無存。她與蕭懷清過了眼神,他吸引住了那些魔修,讓她繼續往前,蘇雪回便頂著風壓將他拋在了后面。
顯然越來越多守衛在陣眼附近的魔修都感應到了這邊的動靜,黑色的身影接連不斷地從血霧之中浮現,身后飄著一盞盞如同吊死鬼一般的吸魂燈,燈長如帆,整盞燈如同沒了肉的羊蝎子,渾身乃是泥濘一般的黑青色,四角垂掛著爛布條一般的東西,飄起來就像在空中懸浮的烏賊魚。它們仿佛有意識一般能隨心飄動,獵食般將闖入者圍在了中間。
“帶個凡人進來給我們加餐嗎。”一把喑啞的聲音笑了起來,吸魂燈與被魔氣操控的尸人將那個不自量力的劍修圍了里三層外三層。有幾盞吸魂燈眼看分不到什么,便轉而飄向了那個看上去沒幾塊肉的凡人。
蘇雪回此時被風吹得東倒西歪,滿耳皆是隆隆的咆哮鬼叫聲,被吵得頭暈腦脹,她一邊頂著風前行,一邊用余光往后看,只見蕭懷清已然被圍得看不見人影,只能看見頻頻乍現的劍光破開尸群,但是群尸前赴后繼,被砍得一分為二了還能鍥而不舍地往前爬,可謂是毫不知疲累的好勞工,砍不死滅不盡,那個看上去冷漠高傲又暴躁的人想必要獨木難支了。
蘇雪回忍不住內心大喊,這人專門跑進這里來可千萬別是托大吧!這種能提升這么多修為的大陣陣心會有人守著是毫不意外的事,可到時候別連累他們兩個都死在了這里……
方想到此處,真是是什么倒霉來什么,她注意到有幾盞烏賊燈已經開始朝她跟了過來。那燈周圍飄蕩的爛布條般的東西仿佛觸手,遠遠地就朝她伸了過來,像是要將她絞住再吸干。
蘇雪回脖子上頓時起了一片惡寒,往前加快了腳步,此時猩紅的風暴可謂是遮天蔽日,她幾乎連自己身在何處都分不清楚,反正哪里風最大哪里叫得最響就肯定是中心,她就專門往那里鉆,可惜那幾盞燈如同陰魂不散的冥靈,竟然絲毫不受風暴阻攔,飄得輕松無比,沒幾步就追上了她。
眼看那些爛布條般的觸手就要接觸到她的脖頸,蘇雪回正要找準時機拔刀,只見兩道白光瞬息間自她左右身側閃過,她震驚回眸,那兩道劍光自尸群中發出,隔著遠遠一段距離精準命中了她身后的狩獵者。
一擊之下,她身后三盞吸魂燈被齊齊洞穿,爆發出了嘰嘰嘰的一陣尖叫,燈周圍飄散的“破布條”一陣痙攣,接著整盞燈便沉重地掉在了地上。
好家伙,兩劍干掉三個!
蘇雪回頓時沒那么擔憂了。轉頭便是一陣狂奔。
“攔住她!”
遠遠圍在蕭懷清周圍的魔修這才分了點注意給這個凡人丫頭,指著蘇雪回的背影一聲歷嘯。
“沒有必要,凡人進去就是找死,直接便被煉化了。”
幾個正朝著蘇雪回而去的黑袍魔修腳步頓了頓,便轉頭又朝著蕭懷清逼近了過去。
可是那個發出歷嘯的魔修卻并沒有聽同伴的,仍然緊緊地盯著那個不知死活往陣眼奔去的背影。
“我主降臨萬不可有失,給我殺了她!”
黑袍尖叫著,兜帽之下隱隱是張女子美艷的臉。
幾個黑袍魔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女子儼然是個首領模樣的人物,幾人不可違抗,轉頭朝著那丫頭的方向追了過去。
蘇雪回埋頭狂奔了許久,不知突然進入了哪里,風壓瞬時間減輕了許多,她松了一口氣,抬頭四望,只見周圍空曠干凈,地上再也沒有層層疊疊的殘肢尸骸,卻多了很多黑灰色的,宛如碳灰般的碎屑。這種安靜有些不同尋常,她放慢了腳步,在碎屑之中穿行。
黑灰色的碎屑很高,松松的堆積著,幾乎到她的膝蓋,蘇雪回在其中穿行,如同在雪堆里穿行一般,只是這里的雪,是黑灰色的。仿佛是什么東西被燒到了盡頭形成的灰燼……
蘇雪回四處望去,也沒見到魂丹的蹤影。
蕭懷清并沒有跟她講魂丹會在哪里……他總是一副一切盡在掌握從來都不會正眼瞧一下旁人的模樣,總不該這次給忘了吧?難道那魂丹就擺在地上等她來撿?
蘇雪回回頭望去,只見身后風暴肆虐,瘋狂盤旋的血氣攪得天地一片猩紅,一臂之外什么都看不清,她此刻身處之地像是風暴中心,相當死寂,四周如有屏障一般將外面的狂風呼嘯隔絕了開來,半絲血氣都沒有逸進來。
身后蕭懷清與那些魔修都看不見了。她只得繼續往前。
可是她剛往前走,手心便猛然一熱,如同燒了起來般。蘇雪回痛呼了一聲,低頭去看掌心,突然發現之前蕭懷清給她寫的那個反咒此刻邊角已然消失了大半,符咒的邊緣有著被焚燒的痕跡,隨著時間流逝,符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四周向中心被焚燒干凈——
蘇雪回頓時意識到自己的時間恐怕不多了。待得符咒燒完,她會發生什么事?
她迅速抬起頭往前去,魂丹——魂丹會在哪里?
她在灰燼之中艱難地跋涉,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半跪著的背影,看著裝像是個修真之人,蘇雪回一驚,頓時不知道該驚該喜,連忙朝那個背影跋涉了過去。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那背影身后,可是沒想到隨著她的走近,人形受到震動,竟然“撲簌簌”地散落了下去,融進了地上的灰燼里。這赫然是一堆保持著人形的灰燼!
蘇雪回睜大了雙眼,看著那還維持著半個手模樣的灰燼團,它的下面,半掩著一柄劍。那劍流光溢彩,看上去就像蕭懷清的劍般不似凡間的東西,蘇雪回頓時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般渾身冰涼。
這里的這些灰燼……難不成都是把凡人煉化完后形成的?這個人倒在這里還能夠維持著人形,莫不是因為他是個修真的?
蘇雪回霍然抬頭望去,只見不遠處的灰燼中隱隱可見地散落著各種各樣的法寶,上面的灰燼或多或受還保留著一點人的形狀。半截的胳膊、一段肩頸、半顆大張著嘴的頭顱……顯然她跟蕭懷清并不是唯一幾個察覺到此處異動并進來的。
只是如果有修為的都倒在了這里,那她豈不是進來送的?!
蘇雪回心里拔涼拔涼,猛吸一口氣,仰頭大喊:“蕭懷清——你個殺千刀的竟然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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