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原來，他已經(jīng)...長大了啊。
這個時候。
他急忙從自己的屋子回來，將母親拉回自己的屋子，讓母親坐在床上。
而他則是急忙用洗腳盆接了一些涼水，端回自己屋內(nèi)，倒了半壺?zé)崴螅檬衷嚵讼滤疁兀譃⑸弦稽c(diǎn)花瓣。
才滿臉按捺不住激動的將水端在自己母親面前。
“那個，媽，洗腳，洗腳。”
他記得當(dāng)時屋內(nèi)并沒有開燈，但夏天亮的比較早，太陽雖然沒有升起，但屋內(nèi)還是可以勉強(qiáng)視物。
而當(dāng)時的母親好像是笑了一下。
而他看見母親久違的露出笑容，更是覺得穩(wěn)了，少年的城府讓他壓抑著激動，忍不住的露出了自己的醉翁之意。
“那個，媽，你答應(yīng)我期中考試完給我五塊錢的。”
“昨天我吃了我同桌的一根辣條，等今天上學(xué)，我也想買包辣條分給她吃。”
“期中考試已經(jīng)過了？時間這么快嗎？”
母親隨手解開頭發(fā)，將皮筋套在自己的手上：“成績呢，卷子拿來給我。”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乖乖的將卷子遞了上去。
下一秒。
原本看起來和藹和親的母親，好像是頓時發(fā)瘋了一樣，頓時起身抓著他的頭發(fā)徑直走到院子外面的茅房中。
“痛，痛啊！”
他記得他當(dāng)時被一種難以形容的恐懼頓時包裹著，頭皮上傳來的撕裂感，甚至讓他覺得自己要死了。
就在頭皮上的撕裂感終于減弱，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的時候。
才看見母親已經(jīng)將自己拉到茅房里來。
望著周圍的一切，想起以前母親對他的威脅，他頓時眼含恐懼，不停朝后跑去：“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要了，我不要錢了！”
然而。
一個幾年級的孩子，怎么可能反抗的過一個成年人呢。
沒有任何變故。
下一秒。
他母親便緊緊的抓住他的頭發(fā)，徑直的將他的腦袋塞進(jìn)尿桶里。
那時候，家里沒有馬桶。
院外有個茅房，那茅房里有個便坑。
尿桶主要是用于，冬天太冷不想出院外解手用的。
原本夏天是用不到尿桶的。
但那天那個尿桶里不知為何充斥著一些黃色的液體。
腥臭的味道幾乎瞬間便通過他的鼻子傳進(jìn)他的腦袋，桶壁上的尿垢沒有任何阻礙直直刺進(jìn)他眼里。
感受到腦袋和污穢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他只記得當(dāng)時自己大腦一片空白，緊緊的閉住眼睛，身子也已經(jīng)忘記了掙扎，只知道發(fā)出劇烈刺耳的痛哭聲。
他記得當(dāng)時母親好像罵了自己很久。
說什么這個家全靠他了，辛辛苦苦供他上學(xué)，結(jié)果他就考了這么一個成績。
對的起她的錢嗎。
以后還怎么指望他給她們養(yǎng)老。
罵了很久。
但他基本都忘了。
他只記得，那濃郁骯臟令人厭惡的尿騷味，以一個如此近距離像是洪水一般無法阻攔，涌進(jìn)他的整個身體里，并不停在體內(nèi)徘徊。
不知過去了多久。
母親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他從尿痛里鉆出來，坐在地上眼神呆滯的盯著院子里一直蜷縮在窩里盯著他的那個小土狗，傻在原地良久后，才忍不住聲音嘶啞的大哭了起來。
片刻后，天漸漸的亮了。
他脫去上衣，在院子的水龍頭底下里洗了好久的頭。
很久。
但哪怕洗再久，他還是能感覺到那股若影若線的尿騷味一直在纏繞著自己。
哪怕到現(xiàn)在，他還是感覺那股骯臟的味道始終在纏繞著自己，無法去除。
再收拾好一切后。
他去學(xué)校了。
踩點(diǎn)踏校，沒有遲到。
他記得第一件課是語文課，那節(jié)課講的好像是一個語文課本上的故事，叫我的母親。
老師講的很好。
當(dāng)時全班幾乎一半同學(xué)都忍不住被感動到眼眶泛紅。
而有幾個同學(xué)更是哭了出來。
而他就是哭的最大聲的那個。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哭。
只是覺得想哭。
下課后，他甚至不敢和同桌講話，趴在桌子上假寐，他害怕同桌問他要昨天給他的那根辣條。
雖然如此。
但他還是依舊感覺，同桌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第二件課下課后。
他第一次起身下樓，去一樓的小賣部。
在一堆舉著五毛錢一塊錢中圍在柜臺前買辣條的同學(xué)中，他擠了進(jìn)去后，偷偷摸摸的抓起一袋辣條轉(zhuǎn)身就跑。
然而可能是他轉(zhuǎn)身就跑的動作太過扎眼。
當(dāng)場被發(fā)現(xiàn)。
那個小賣部老板大聲吼著抓住那個小偷。
在一群高年級熱心腸的孩子擁上來后，他被摁倒在地上。
當(dāng)時躺在地上，他手里緊緊攥著那包辣條，盯著面前四五個滿臉寫滿正義，將他摁倒在地上的高年紀(jì)同學(xué)。
他第一次知道了，仇恨這個詞語的意思。
那一刻，他是如此痛恨那個吼住他的老板，和這些將他摁在地上的高年級同學(xué)。
他知道偷東西是不對的。
但他就是恨。
而那個老板只是將辣條從他手里使勁攥走后，便沒有再多說什么。
然而圍在柜臺面前的還有他的同班同學(xué)。
他甚至還看見自己一直暗戀的那個女同桌正握著一袋辣條，難以置信的盯著他。
他哭了。
是的，他又哭了。
有的時候，他都在想為什么小時候自己那么不爭氣，懦弱的像個不懂事的小男孩一樣，動不動就哭。
圍觀人群的視線，讓他感到臉頰溫度急速上升。
他臉上掛滿淚水，從地上爬起來，大哭著擠出人群，跑到了操場廁所后面。
上課鈴聲響起。
他不敢回班級，他不知道如何面對知道自己偷東西的同學(xué)們，他不敢面對自己同桌那鄙夷的眼神，和恐懼如果自己的父母得知了這些事情后會是什么反應(yīng)。
鈴聲響起。
教學(xué)樓里傳來整整齊齊的起立聲。
而在操場角落，廁所墻壁后面的一個犄角，一個小男生正抱膝蹲在那里，抱頭痛哭。
無助的像個懦弱又可恨的流浪狗。
后來。
后來發(fā)生的一切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這世上只有錢才是真的，除了錢，其他所有事情都是假的。
而真正令他改變，還是后面發(fā)生的那些事情。
而在他之后遇到的所有人中，老羊是唯一一個在他困境絕望之際，對他施以援手的。
是唯一，一個。
而老羊的出現(xiàn)，讓他知道世上真的是有人會心存善意的。
心存善意的人，總是可以以一個微不足道的舉動，就讓一些深陷腥臭陰暗沼澤的人，第一次感受到陽光的溫暖。
“怎么了伐哥？”
望著神情恍惚的陳伐，體型肥胖的老羊疑惑的張開五指在陳伐眼前晃了一下，疑惑道：“走神了？要不休息會兒？”
“昨晚沒睡，確實(shí)有點(diǎn)乏意。”
“嘿，昨晚有幾個人能睡得著的。”
“也是。”陳伐輕點(diǎn)了下頭，不經(jīng)意抬起手臂的擦拭著眼睛，卻發(fā)現(xiàn)眼角根本沒有濕潤，愣了一下，才猛然笑了起來。
是啊。
他已經(jīng)長大了。
不是那個遇到什么事情，都無能為力，只能用哭泣來逃避現(xiàn)實(shí)的小男孩了。
原來，他已經(jīng)...長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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