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古至今，鮮有宦官能在皇宮外單獨(dú)立府，本朝更是沒有先例，可見姬于燼權(quán)勢之大。

        喜娘將他送他進(jìn)到正屋后，連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匆匆離去像是后面有鬼追一般。

        他等了一會，見沒來人，便自顧自地將蓋頭掀了。往四周看了眼，這里應(yīng)該是誰的臥房，擺設(shè)很是簡單，除了床和桌沒有其他什么物件，簡單到有些簡陋了。

        姬府也格外冷清，別說張燈結(jié)彩，就連床上的被褥都是青色的，完全沒有要辦喜事的意思，甚至連拜堂禮都沒行，楚風(fēng)清猜想姬于燼應(yīng)該不在府內(nèi)。

        這時門被敲響了，一個老仆走到他面前行了個禮，“夫人，小的是姬府管家，您喊我老莫就行。督主這會還在南邊辦事，恐怕趕不回來了。”

        “夫人”兩字讓楚風(fēng)清有些不適，不過到底沒說什么，只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現(xiàn)在嗓子疼得緊，一句話都不想說。

        “夫人可要先用餐？”

        楚風(fēng)清搖搖頭，“我想先休息一會，能否讓人備水，我想沐浴。”

        老莫立馬道：“小的這就讓人給您準(zhǔn)備。”

        姬府有一處天然的溫泉，老莫將他帶至那處。

        溫泉是活水，池子不小大概容納四五人，水位不算高。溫泉池子旁邊用大理石鋪好，池底不知用了什么材料，平整不膈人，腳踩上去也不打滑。

        老莫本來派了個丫鬟來伺候楚風(fēng)清沐浴，被他拒絕了，好在老莫沒有堅持。

        楚風(fēng)清屏退外人沐浴，等沐浴結(jié)束后，楚風(fēng)清才發(fā)現(xiàn)他似乎沒有換洗的衣裳，他竟忘了準(zhǔn)備幾身女裝。

        無奈，只好重新將那身嫁衣穿上，視線觸及到池邊的紅色肚兜以及肚兜內(nèi)縫至的物件時，他動作一頓，臉色微變，想了想又咬牙穿上了，一張如玉的臉沒什么表情，唯獨(dú)耳墜處染了血色。

        楚風(fēng)清穿戴整齊后，被管家引到臥房休息。不知什么時候，臥房床榻被褥的顏色變成了大紅色，桌上還燃了對龍鳳燭。

        這是……楚風(fēng)清在床榻邊站了會，難不成姬于燼要回來了？

        他輕嘆口氣，罷了，該來的遲早要來。他手指微蜷抵住衣袖中的銀針，冰涼的觸感多少給他帶來了幾分安心，淺淡的眸子望向那對龍鳳燭，姬于燼是宦官，應(yīng)當(dāng)不會……

        可想到長旺說的話，他又抿了抿唇，手下意識用了勁，銀針抵破皮膚，沁出一滴血珠。

        刺痛讓楚風(fēng)清回過神來，他用唇把血吮去，蒼白的唇被血色一染，有種說不出的味道。

        他把雜思摒去，這些天每日都在打點(diǎn)著母親與妹妹的事，他已經(jīng)有幾日沒有睡夠兩個時辰了，身體的疲累已經(jīng)到了極致。

        不管了，總不能上來就把他殺了。

        他走到床前剛準(zhǔn)備休息，眼睛瞥到那對龍鳳燭，起身冷著一張臉將蠟燭吹滅了才算完。

        躺在床上又有些睡不著，太冷了，被子里一片冰冷，剛泡完溫泉手腳才暖了些，這會又變得冰冷了，偏偏這么冷的天氣，屋子里竟沒有燃碳。

        過了會，或許因?yàn)槠＠圻^度，他還是睡了過去。

        另一邊，頭戴尖帽，腳著白皮靴的番役手上拿著一封書信，一路小跑到姬于燼面前，“提督，京城來信了。”

        姬于燼一身紅衣坐在馬上，手上纏著一根馬鞭，他一雙狐貍眼微微上勾著，眼神輕蔑凜冽，聞言掀了掀眼皮，并沒有要去接信的意思，只是說道：“念�！�

        二檔頭趙離立刻上前，打開信看了幾眼，目光微閃，“督主，老莫說夫人已經(jīng)進(jìn)府了。”

        姬于燼側(cè)頭，“夫人？”

        趙離語氣公事公辦：“前些日子皇上給您賜了一門婚事，今兒是您成親的日子�！�

        姬于燼用雪白的手帕擦拭著手中的馬鞭，手帕瞬間被血染紅，馬前仰面躺著一人，那人全身是傷，身子底下還淌著一灘血也不知是死是活。

        姬于燼半天沒有吭聲，送信的番役腰越彎越低，林子里除了偶爾一兩聲不知名的鳥叫聲再沒有別的聲音，安靜地有些可怕。

        半天，他才像終于想起了一樣，紅唇微彎，笑容嗜血，“這老皇帝活不活死不死的，還挺會玩，給我個無根之人賜婚，有趣�！�

        送信的番役瞳孔一縮，跪倒在地，連帶著下面一群人紛紛跪地，也就趙離還站著。

        姬于燼眼神掃過他們，看到手中被血洇濕的手帕眼中閃過一絲厭惡，隨手扔了，聲音懶散問道：“哪家的姑娘這么倒霉？”

        “楚家三姑娘，楚茵茵�！�

        姬于燼遲疑了下，“楚家……楚正尹？”

        “楚三正是他的嫡女�！�

        姬于燼眉頭微揚(yáng)，“她是不是還有一個龍鳳胎哥哥，叫楚什么來著？”

        趙離：“楚風(fēng)清，楚家排行老二�！�

        姬于燼睇了他一眼：“你倒是記得清楚�！�

        趙離面癱一般，語氣沒有什么起伏，“楚正尹之子，您下令調(diào)查過�！�

        “還知道什么？”

        趙離思考了下，“楚風(fēng)清面容清綺，京城第一大美人，醫(yī)術(shù)高明，身體不行，愛好讀書。”

        他說著看了姬于燼一眼，繼續(xù)道：“性格清冷，比您還好看�！�

        姬于燼額角青筋鼓了一下，馬鞭擱在趙離的肩頭，仿佛下一刻就要用馬鞭卷了他脖子。

        姬于燼笑得很是危險，“我問的是楚茵茵。”

        還有一個男人長得好看是什么值得得意的事嗎？

        話這么說，他腦中還是浮起一個模糊的影子，久遠(yuǎn)得像是三輩子的事。

        趙離：“楚茵茵長相與楚風(fēng)清有七分相似，但稍遜一籌。”

        “沒了？”

        “沒了�！�

        姬于燼：“……”

        趙離：“深閨女子，不好調(diào)查，且楚茵茵與楚風(fēng)清常年在江南，所知甚少�！�

        姬于燼“嘖”了一聲，修長的手指敲了敲馬鞍，眼眸微冷，“麻煩�！�

        說著他馬鞭揚(yáng)起，紅衣飄揚(yáng)，囂張至極。突然他想起什么，手頓了頓，用馬鞭指著馬前的那人，“留兩個人，還剩一口氣就給我壓回去，要是死了就扔山里喂狼。”

        “還有，趙離自己去領(lǐng)刑罰�！�

        趙離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沉默了下才朗聲道：“是�！�

        等姬于燼離開之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道：“楚風(fēng)清，神醫(yī)斷言活不過二十歲。”

        而他今年已經(jīng)十八歲了，滿打滿算也就還剩兩年時間。

        楚風(fēng)清睡得有些不安穩(wěn)，陷在夢魘中掙脫不出，總覺得有一雙眼一直盯著他。但因?yàn)樘�累了，盡管如此不安穩(wěn)也一覺從下午睡到了深夜，一睜眼就察覺到屋內(nèi)有陌生的氣味。

        他側(cè)頭撞進(jìn)一雙眼尾上勾的眼睛，姬于燼倚在床頭，身上那席紅衣比他的嫁衣還紅一分，兩人皆著紅衣，看上去還真有新婚夫婦的那意思。

        姬于燼長腿微屈手搭在膝蓋，一雙眼一瞬不移地盯著他。

        楚風(fēng)清微愣，他不知道姬于燼什么時候回來的，看了多久了，他竟完全沒有發(fā)覺屋中多了一人，被中的手緩緩握緊，背后沁出一絲冷汗，手心也開始冒汗，兩人對視著沒人說話。

        姬于燼嘴角一揚(yáng)，“楚茵茵？”

        楚風(fēng)清抿了抿唇，手無聲無息地往枕頭底下移，那里藏著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

        姬于燼往他手的方向瞄了一眼，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他的意圖，卻也沒有阻止，只是臉上的笑容更盛了，“怕我？想殺了我？”

        其實(shí)楚風(fēng)清沒有想要傷他的意思，放匕首也只是為了自保而已。

        姬于燼先他一步從枕頭底下取出那把匕首，放在手上把玩著，過了會評價道：“這種刀不行，刃雖然鋒利但是刀尖不夠尖，力氣小的根本刺不開皮肉，要是用來偷襲肯定不行，說不定還會送上自己，不過抹脖子倒是不錯，一刀斃命。我那還有幾把好的，那幾把刀很快，明天讓人給你送過來。”

        “不過姑娘家的動刀動槍可不好。”他說著將匕首往身后一扔，一幅看不上的模樣。

        手指捏上楚風(fēng)清的下巴，用力將他的臉扭向自己那邊，臉猛地湊了過來，視線一寸一寸掃過他，過了會才道：“知道我見過你哥嗎？”

        楚風(fēng)清愣了下，他何時見過他？不會說的是太學(xué)的時候吧？那都過去多久了。

        姬于燼瞇了瞇眼，“你長得和你哥長得很像�！�

        楚風(fēng)清動作微頓垂下眸子，他在懷疑自己……他的表情還算鎮(zhèn)定，只有那雙被睫毛遮擋的瞳孔微動，眼前這人的洞察力太強(qiáng)了，無處不在叫囂著危險。

        他張嘴，一道帶了點(diǎn)清冷的女聲流出，“匕首只是防身之物，不是故意要傷人的，剛睜眼被嚇了一跳，這才……”

        他解釋完之后，才回答姬于燼的問題：“我與二哥是龍鳳胎，容貌相似并不驚奇�！�

        聽到他的聲音姬于燼頓了下，突然扯開了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屋子里沒有燃碳，外頭大雪封城，冷氣席卷而來，他抿了抿唇不動聲色得望向他，像是不理解他突然這樣是在干么。

        楚風(fēng)清伸手撐著床坐起身來，身上是那身火紅的嫁衣，因?yàn)樗�不會環(huán)姑娘家發(fā)髻，所以一頭黑發(fā)披散著，隨著他的動作，黑發(fā)從他肩頭滑落，落在一旁姬于燼的手背上。

        姬于燼往他胸前掃過，只見他胸前微微隆起，他收回捏著他下巴的手，“不錯，是個大美人，我就喜歡大美人。聽說你哥哥和母親都已逃往江南，明知道要嫁給我這閹人，你怎么不逃？”

        楚風(fēng)清側(cè)頭，躲過他灼人的眼神，下巴留下了兩個殷紅的指印，在他雪般的膚色上格外明顯，面對詢問，楚風(fēng)清冷言道：“不逃自有不逃的道理�！�

        “哈哈哈哈哈�！奔в跔a聽到他的回答突然大笑起來，“那你與我說說不逃的道理？”

        他說著臉上浮現(xiàn)一絲興趣，“嫁給我很不甘心吧？”

        楚風(fēng)清：“我今日嫁給你，日后便是你的夫人，督主不必如此試探我。”

        “督主或許不知，四年前我們見過一面，我與兄長去太學(xué)之時。”

        姬于燼想了想，沒有一絲印像，他只記得與楚風(fēng)清見過，但那時他身邊是否有人，是誰，他就一點(diǎn)都記不清了。

        楚風(fēng)清說著垂了眸子，長長的睫羽遮蓋著他的眸，姑娘家含羞帶臊一般，他紅唇輕啟：“那日一別，我一直記到了今日，沒想到今日竟在這重逢了。”

        楚風(fēng)清心想，總歸先拉扯點(diǎn)關(guān)系，一面之緣也是緣，這樣也不會那么快動殺心吧。

        這話一出屋子中瞬間安靜，姬于燼愣了半晌，這是什么？告白？哈？！

        姬于燼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什么，很久很久后才重新勾起唇，笑道“如此說來……”

        “那今日便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我自然是不能辜負(fù)娘子的一片心意�！�

        楚風(fēng)清猛地抬頭看向他，姬于燼鼻尖貼著他的脖子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移，楚風(fēng)清瞳孔緊縮，下意識抬手格擋，卻被一個力道禁錮，拉著扭向頭頂，讓他毫無還手的余地。

        楚風(fēng)清沒有想到一句話，竟然讓姬于燼發(fā)了瘋，但是他想不明白這句話有什么問題嗎？

        姬于燼舔舔唇，“娘子想要怎樣的？我都能滿足�！�

        怎樣的？楚風(fēng)清突然想到了長旺說的，他們有他們的法子，他原本還不明白在，這會卻是有了些思緒，一想到那個畫面，楚風(fēng)清沒法平靜了。

        他原本將嫁衣扣到了最上頭那顆，這會被解掉了兩顆，露出里面的里衣，里衣又透著大紅的肚兜。

        姬于燼只看了一眼，就略過了，他低下頭，唇貼著他脖子。

        楚風(fēng)清咬了咬唇，掙扎無果，他垂下眸子看向那胡作非為的人，那人鳳眸依舊凜冽，卻也帶了絲說不出的味道，唇色殷紅，黑發(fā)散散鋪開，像是從地獄爬出來要吃人骨血、吸人精氣的妖精。

        姬于燼“呲”笑一聲，望向自己留下的印記，他也沒用多大力，那里卻已經(jīng)洇出了血點(diǎn)，在白皙的肌膚上格外明顯，他道：“果真細(xì)皮嫩肉，養(yǎng)在深閨中的女子就是不一樣�！�

        說著修長的手指勾了勾系在他脖子上的紅色系帶，“小妖精，肚兜還是大紅色的�！�

        “你！”楚風(fēng)清何時被人這般對待，又羞又燥，語氣不免凌厲了起來，“放肆！”

        “放肆？”姬于燼瞧他那色厲內(nèi)荏的樣覺得有趣，松開他，他手撐著頭，斜斜靠在床上，盯著楚風(fēng)清笑得更盛了，用手握著他清瘦的手，不故他的反對往身下帶去。

        猜到他要干么的楚風(fēng)清瞳孔緊縮，不可置信，他耳垂泛起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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