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耳墜從她手中滑落,楚風清眼疾手快伸手接住,猜道她在想什么,于是解釋道:“小時候看別人扎耳洞流了好多血,就害怕不讓母親幫我扎,后來長大了看大家都有耳洞,自己沒有戴不了好看的耳飾,又開始羨慕了。”
那丫鬟這才笑了,她就說世家小姐怎么會不扎耳洞,她道:“老夫人真疼您,我小時候也很害怕,又哭又鬧,但是大人都不管,直接就用針穿過去了。”
她說著打了個顫,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畫面。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得說著,楚風清的臉不需要什么修飾,所以很快就打扮好,丫鬟仰頭看著她,不由自主道:“夫人,您真美。”
“她”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未施粉黛,頭上也只是一根簡單的珠釵,站在那仿若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更是飄飄欲仙非人間之物。
楚風清淺淺笑了下,出門時莫管家問要不要給他配幾個丫鬟跟隨,被他用不喜外人跟隨拒了,他要去見大哥的部下,越少人知道越好,以免節外生枝。
莫管家沒有強求,只給他配備了一個車夫,這次楚風清同意了,他要去的地方是個茶樓。
大哥的部下本想找個僻靜的地方更為安全,但楚風清倒是覺得越是熱鬧的地方越安全,而且以他現在的身份也不適合與他單獨見面,所以將見面地點定在了茶樓。
茶樓中有人說書,說書人正唾沫橫飛地講著故事,底下眾人聽得津津有味。
楚風清出門的時候戴了一個帷帽,以防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他悄聲走進茶館中,茶館中女子不多,所以他一進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楚風清微微皺了下眉,他不太適應被關注的感覺,好在小二很有眼力見,立刻迎了上來,問清后將他牽引至二樓的隔間。
隔間中早有一人在候著了,等小二一退出去,那戴著斗笠的男子立刻跪地,“見過二少爺。”
楚風清:“張叔您不用這么多禮,快起來吧。”
張章摘了斗笠,露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一看到楚風清的打扮眼中閃過一絲悲傷,說道:“二少爺,您受苦了。”
他早就收到了二少爺替小姐出嫁的消息,聽到是一回事,見到又是一回事,他怎么也想象不到清俊的二少爺是怎么以女子身份嫁過去的。
楚風清也講帷帽摘了,“坐吧,說說你的發現。”
張章:“是。”
他說著坐下,幫楚風清倒了杯清茶,遞茶給他時他打量了眼楚風清,待看到他下巴處那淺淺的印記,但是明顯還能看出就是指印,他臉猙獰了下,手緊緊握了下,手中的茶杯瞬間裂成碎片。
楚風清生來就尊貴無比,從小就是在叔叔伯伯父母大哥的手掌心里護著長大的,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從那么小一個小娃娃慢慢長到這么大,楚風清小時候身子弱,大家都以為他活不下來了,可不管遇到再難的關卡,就連神醫都說活不過去時,他都撐下來了,現在竟然……
要被一個死太監玩弄!
張章無法忍受,本來滿腹的話突然一句都說不出來,他重重吸了口氣,將手中的碎片一丟說道:“風清,如果你還喊我一聲章叔,那就不要再趟這攤渾水了,現在立刻馬上去江南與你母親會和,然后你們隱姓埋名去一個沒人認識你們的地方。”
楚風清:“……”
張章繼續道:“至于你父親與你大哥還有我們,這件事不用你管了。”
楚風清剛開始還不明白怎么了,直到發現他視線一直停留在他的下巴那,他才恍然大悟。
他咬了咬牙,心里罵了一句:“姬狗。”
楚風清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一抬眸就看見了張章那悲痛的眼神,他就不說了,因為他覺得現在不管他說什么都是沒用的,他們已經認定了他被姬于燼欺負了,他要是解釋了,章叔還可能以為自己在安慰他。
不過也是,姬于燼在外界的名聲臭得可以,大家都不信他會放過他,他進姬府這么多天,外頭的人怕不是都等著看他的尸體被抬出來。
反正莫管家皇上甚至連那幾個皇子都這么認為了,也不差一個章叔了。
楚風清撫了撫額,罷了,他開口道:“章叔先別管這些了,我沒被欺負。您先告訴我大哥那是怎么回事?怎么失蹤的?”
張章緊緊抿著唇,過了會他又嘆了口氣,“唉。”
他的確是查到了些東西,但是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楚風清。
楚風清盯著他,見他半天沒有說話皺了下眉,“怎么了?”
他看著章叔那為難的神色,腦中突然有了個猜想,“這件事和姬于燼有關?”
章叔身子一僵,楚風清一向聰慧,但是只這么一瞬他竟能瞬間猜到,可是……如今二少爺委身于姬于燼,再猛得聽見姬于燼是導致這一切的兇手,怎么能承受得住,這不是羊入虎口,他自己將自己送到了敵人之手嗎?
楚風清一雙清淺的眸子中泛起一絲情緒,章叔的沉默證實了他的猜想。
他抿了下唇,聲音平靜:“章叔,您細細說與我聽。”
張章咬牙,糾結片刻對上楚風清冷靜的眼神,微愣了下,他活這么多年月竟還沒一十八歲的青年冷靜,最后他還是開口了,“楚將軍駐守梁辰,梁辰乃韃子與我大明的交界處,只要梁辰失守,韃子就能瞬間攻入中原。”
“故此,此地一直是邊防要塞,時不時也會爆發些小沖突,可是就在上個月,韃子突然集結軍隊對梁辰大舉進攻,戰事來得突然,但我們還是當天就將此事上報了朝廷。梁辰兵馬糧草有限,我們死守半個月都未等到援軍與糧草,城中百姓士兵都苦不堪言,就差易子而食了。”
“后來,將軍實在等不下去了,便像周圍的城池借兵借糧,可不知怎么的我們的消息總是傳不出去,后來將軍實在忍無可忍,便夜襲韃子,想搶他們的糧草。”
“韃子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早早布下陷阱等著了,將軍中計差點被捉,艱險逃脫后又被追兵追至荒漠,荒漠正值風沙季節,伸手不見五指,將軍就這么不見了。”
兩人都沉默了,荒漠中無水無糧,還受了傷,這簡直是死局,不管后面有沒有追兵,都大概率走不出來了。
張章眼中泛著血絲,緩了緩才繼續道:“將軍失蹤后援兵才終于抵達,韃子的軍隊被我們熬了半個月也早不如前,援兵一到就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但是我不甘心啊,就因為時間上的延誤,導致將軍……我一邊尋找將軍一邊調查此事,調查后發現我們派出去借兵的士兵都死在路上,而他們全被箭所殺,而每一支箭上都有西廠的標志,這他媽的根本就是有心人之為,就是想要將梁辰所有人逼向死路!”
楚風清沉默了下,張章又道:“我知道你可能會懷疑這是栽贓嫁禍,我起初也是這么認為的,可你知道嗎?早在韃子進攻那時,我們上報朝廷請求援兵的兵報就是報到姬于燼那,將軍一失蹤援兵就到了,這事未免太巧了些。”
“還有,以姬于燼那性格,他怕過誰,他殺誰有隱藏過?不都是直接光明正大的殺嗎?所以那西廠的標識也是姬于燼不屑收拾而已。”
張章說著將那斷箭拿出,楚風清手在箭尾處摩挲了下,箭尾處的確刻著一個印子,那印子就是西廠的無疑。
“所以說……”張章抿了下唇,有些艱難道:“風清這事不需要你管了,你現在就去江南。”
楚風清取出一塊手帕,手頓了下,那方手帕下繡著一個小小的“姬”,那是昨天從地上撿起來的手帕。
他今天出門得急,竟將他的手帕帶出來了。
楚風清將手帕收起,將斷箭也放入懷中,“章叔,我會去調查這件事,如果姬于燼真的是幕后之人……”
他說著頓了頓,眸子下垂,長長的睫羽將他眼中的神色盡數遮擋,過了會他平靜地說道:“我也定當會討回這筆債。”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輕,卻瘆到了人心底深處。
張章:“至于老爺那……新上任的戶部尚書,是與西廠交好的錦衣衛頭子李鈺的父親——李路,李鈺更是姬于燼從小的玩伴。”
張章沒有明說,但是已經告訴他他父親這個案子的背后說不定也是姬于燼。
楚風清閉了閉眼,“當務之急是先將父親救出,我曾去過一次天牢,將天牢的地形圖畫了出來。”
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紙,“但是那日我只能到達這些地方,所以地形圖并不是完整的,我原想再等等,可現在看來,背后要的是楚家的命。所以,章叔我將地形圖給你,你們記熟后便將其燒了,如果真的無法翻案的話,就麻煩您和兄弟們了。”
楚風清從小過目不忘,只要他見過一次的東西他都能原原本本地臨摹下來,他母親常說他慧極必傷,所以身子才如此孱弱。
張章看了一眼地形圖,擔憂問道:“那你呢?”
楚風清:“不用管我,我自有脫逃之策。”
張章將地形圖妥善收好,“好,我和兄弟這一段時間都會在京城,只要你一聲令下。”
楚風清:“嗯。”
雖然張章如此篤定是姬于燼,但是楚風清卻還有疑惑,如果姬于燼只是為了一個戶部尚書的位置,大不可不必如此。
如今皇上年邁,皇子奪權,這是不可避免的事,他父親只忠于皇上故此被人針對他也一點都不奇怪,但依他的了解,姬于燼并沒有依附于某個皇子,他并不需要戶部尚書這個位置。
除非他私底下有依附只是他不知道,亦或者……他自己想要那個位置。
楚風清有些頭疼,京城像是百年大樹的根部,彎彎繞繞,盤根錯節,很難在短時間內將這些關系理順。
他思緒繁雜,手指點了些茶水,在桌上畫起了關系圖,張章沒有作聲,屋子里就安靜了下來。
屋子一安靜,底下說書人的聲音開始變得清晰。
楚風清剛開始沒有在意,突然桌上全是茶水,他抬眸望去張章又捏碎了一個杯子,他疑惑地望向他,張章的眼神卻奇怪得很。
然而下一刻他就明白這一切的緣由了。
說書人:“且說那楚家三小姐嫁入姬府那荒唐的洞房之夜,只聽屋中衣帛碎裂之聲,楚家三小姐嘶聲力竭一聲‘放肆’傳出……”
楚風清:“……”
茶館里竟!然!在!說!他和姬于燼的洞房夜!!!
他竟然在茶館里聽!自!己!的!春!宮!和從小看他長大的叔!叔!一!起!
“啪”第三個杯子被張章捏碎,玻璃碎片炸得到處都是。
就和楚風清一樣,馬上也要炸了!
楚風清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下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章叔,我還要你幫我查一件事。”
張章聽完后目光一閃,“好,我會盡快查清。”
“嗯,”楚風清說完后,將帷帽戴起,“章叔,我先走了。”
他一刻都不想在這待了。
張章一臉悲痛地將他送走,楚風清突然就了解了,他和姬于燼這輩子怕是洗不清了。
另一邊,姬于燼騎著馬飛奔向南邊。
休息時,他陰著一張臉,眾人見此都離他離得遠遠的,生怕觸了霉頭,可也有那不懂眼色的人,例如李鈺。
李鈺笑著走到姬于燼面前,“督主,你咋啦?夫妻生活不幸福嗎?”
他本就是像往常一樣打趣一句,沒想到這話一出姬于燼身子僵了一下。
李鈺的笑瞬間收斂,驚恐地看著他,“你你你,你別告訴我,我猜對了?”
他可不想知道這些,知道這些會斷子絕孫的。
姬于燼懶懶地掀了掀眼皮,“滾。”
“好嘞!”李鈺巴不得快滾,他連滾帶爬地跑到了另一側,然后和他的手下說道:“你們今天千萬不要去惹那位!不然連我都保不住你們了!”
欲求不滿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啊!特別是那人還是個太監,想硬又硬不起來,嘖,想想都覺得可悲,還好他沒有媳婦,呸!他又不是太監,他想硬就能硬,怎么就沒媳婦呢!
轉眼過了幾天。
這幾天姬于燼好像出公差了,楚風清一個人在姬府待了幾天。
他本想去天牢一趟,但是天牢戒備森嚴,差役只認令牌,盡管他現在有這一個身份也進不去。
終于,在一個午后姬于燼回來了。
一身紅衣變成了血衣。
一向嬉皮笑臉的李鈺這次也冷了臉,著急地喊來了太醫。
姬于燼這次的傷很重,被一刀砍到了肩膀,要是再偏一點或是再大力一點,半個肩膀就被削下來了。
所有人都皺著眉看著那傷口,倒是姬于燼顯得有些平靜,一張臉看不到多少痛意,只是殷紅的唇變得慘白,一直揚著的眉也耷拉了下來,整個人看著有些怏怏的。
楚風清出于大夫的本能,自然而然地就上前去查看傷口,手還沒碰上傷口就被一只大手給握住了,那人的力氣不像之前那么大,姬于燼看了他一眼,將他推開一些,聲音也虛弱了不少,“你湊什么熱鬧,去別的房間休息去,這血刺拉差的有什么好看的,別把你嚇到。”
楚風清眼中劃過一絲錯愕,姬于燼見他如此,會錯了意,他笑了下,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別擔心,小傷,死不了。”
太醫來得很快,太醫一來就要脫姬于燼的衣裳,但是姬于燼一定等到楚風清退出去后才將傷口暴露出來。
刀傷很重,血肉向兩邊翻著,血像是不要錢一樣流了半身,要是常人這會定是熬不住了,連太醫院院首看到都搖了搖頭。
李鈺咬了咬牙,“姬于燼你大爺,這還小傷?死要面子活受罪。”
楚風清在門外看著丫鬟端出來的水,一盆又一盆的血水。
他閉了閉眼,剛才姬于燼是怕他嚇到?
他將身上的狐裘裹緊了些,聽莫管家說他身上這件狐裘也是姬于燼親手獵的,很難得的白狐,也像是廉價物一樣,說給他就給他了。
楚風清沉思了片刻,他發現他真的有點想不明白姬于燼,這人奇奇怪怪的。
過了會,他聽見屋內兩位太醫起了爭執。
姬于燼的創口過大,深可見骨,很難自行愈合,但是不自行愈合應當如何兩人又沒了主意。
以為太醫提出了縫合,可是這縫合之術眾人也只聽聞過,并沒有實踐過,沒人知道該如何操作。
楚風清嘆了口氣,縫合之術他會。
但是一旦在眾人面前暴露了自己會醫術這件,就算他能解釋為耳濡目染,也多少會引起些不必要的懷疑,實在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可……他又想起了剛剛姬于燼的話,更何況,醫者仁心……
過了好一會,屋內還沒出結論,姬于燼倒是有些不耐煩了,“無所謂,該怎么治怎么治,治死了又不用你們賠。”
眾人:“……”
但是要我們的命啊!
就在大家都沉默之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傳出,楚風清目光清淺地望著姬于燼說道:“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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