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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聞言,楚風清看了他一眼,瞥見那高揚的劍眉,很快又收回了目光,想著禮尚往來,淡聲附和了一句,“你的衣裳也還不錯。”

        姬于燼一愣,這還是他第一次當著本人的面夸他,沒忍住笑道:“就只是衣裳?人呢?”

        這話一問出,周邊的丫鬟和仆人都忘了規(guī)矩,朝姬于燼望去,或許是因為他示眾總是一幅殺神的模樣,大家從未見過他這一面,所以此時眾人的眼神中多少帶點驚悚。

        楚風清鴉羽般的睫毛顫了顫,抬眸望進他那雙璀璨的眸中,他身后是一樹含苞的紅梅,已經(jīng)露出了點點梅紅。

        姬于燼舌尖頂了頂上鄂,表情嘚瑟,搶在他之前說道:“好了好了,不用說了,爺自然是翩翩君子,淑女好逑。”

        楚風清從未見過這樣的人,將眼神從他身后的紅梅中收回,絲毫不給面子輕聲道:“厚顏無恥。”

        轉身時卻是連他自己都尚未發(fā)現(xiàn),那雙清冷的眸中含了絲笑意,仿佛那雪地中的紅梅乍然盛開,滿眼春意。

        走到門口時,楚風清肩頭突然一重,一條雪白的披風將他牢牢籠罩著,他朝身后看去,姬于燼已經(jīng)收回了手,他表情略帶嫌棄道:“我刀傷都快好了,你個小風寒還反反復復,叫你一聲小病秧子還記仇。”

        “若不想別人喊你病秧子,就自己顧著點。”

        姬于燼說著自顧自往前走去,走到俊馬前腳步又突然頓住,轉而往馬車走去。這次走了幾步可能是發(fā)現(xiàn)人沒跟上來,疑惑地看向楚風清,嘴欠道:“怎么?你還有寒風中賞雪的雅興?”

        楚風清垂了下眸子,白得有些過份的手攏了攏披在肩頭的披風,輕聲應道:“來了。”

        這次的馬車很是豪華,里頭早就燃了暖爐,這會暖洋洋的,從姬府到皇宮沒有花多少時間,因為馬車不能進皇宮,所以兩人在午門前下了車。

        要去宮殿的話還有好長一段路,這會午門也停了許多來參加宮宴的馬車,不知為何大家看見姬府的馬車都停得遠遠的,原本還鬧哄哄的午門,在姬于燼下車那一刻瞬間變得鴉雀無聲。

        姬于燼倒是沒有一點不自在,反而大大咧咧地將馬車簾子撩開,朝楚風清伸手,“到了,下來吧。”

        楚風清看了眼他伸出的手,他伸出的手就是他受傷的那只,楚風清微微擰了下眉,這人真是一點不長記性。

        他直接避開了姬于燼的手,手扶著馬車的門跳了下去。

        姬于燼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上前了一步,霎時間他鼻尖擦著楚風清的額頭而過,軟玉溫香入懷。

        兩人都愣了下,還是姬于燼反應快些,松開人往前走了兩步。

        周邊的人想看熱鬧卻又不敢抬眼看,一眼望過去愣是一個抬頭的沒有,這邊兩人才下馬車,那邊小太監(jiān)就小跑了過來。

        小太監(jiān)先是朝兩人行了禮,之后喚身后的轎夫出來。

        姬于燼見到外人臉色冷了不少,雖然嘴角總是帶著絲笑,卻沒人會認為他是心平氣和的人,他指了指轎子,讓楚風清上轎。

        楚風清看了眼那頂轎子,遲遲沒有邁步,他雖很少在京中待,但是他也明白這不該是一個宦官該擁有的權力,在宮中乘轎除了皇親國戚,其余皆為大不敬。

        姬于燼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紅唇輕勾,一句話說得平淡:“我可是權臣,權傾朝野、皇權特許。”

        姬于燼率先進了轎子,楚風清抿了下唇,也隨他走了過去,轎子外寒冬臘月,他用手撩開轎簾往外望了眼,一路上不乏宮女與官員家眷。

        姬于燼順著他的目光往外看去,看著綾羅綢緞珠玉釵環(huán)艱難地走在路上他表情微冷,仿佛透過她們看到了什么一般,眼神變得悠遠,半晌他突然又笑道:“權力可真是個好東西。”

        姬于燼做派的確張揚,他的字典中似乎沒有“收斂”二字,轎子一路走過,一路都是行禮之人,可姬于燼別說回禮,連面都懶得露一個。

        楚風清一路看下來,抿唇道:“你這般容易樹敵。”

        姬于燼懶懶地倚在那,因肩膀受傷姿勢到底還有些變扭,怎么坐都不舒服一般,后來干脆放棄了,直接靠著楚風清,靠著軟的總比靠著硬的舒服,一只手還把玩著楚風清散落的幾根碎發(fā),聽到他的話,他語氣也沒當回事,“若是靠討好就能不樹敵的話,我日日去午門守著,見人就笑見人就夸。”

        “可惜明顯不能夠,既然不能我定是怎么舒服怎么來,你瞧,現(xiàn)在他們可怕我了,可是又個個想拉攏我,看不慣我又除不掉我,這才是舒坦。”

        姬于燼閉了閉眼,干脆躺倒了楚風清的膝蓋上,他能感覺到身下人僵了下,不過依舊沒有推開他。

        夠格當他敵人的人屈指可數(shù),他面對的惡意從來不少,不過他見識過最惡的惡,那些背后彈劾搞點小動作的手段,就如同小孩子過家家。

        他閉著眼,身上突然重了些,暖意從身旁沁了過來,楚風清把身上的披風分了一半給他,他不用睜眼都知道他這會肯定是冷著一張臉,他想著嘴角就勾起來了,楚風清自己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那雙淺色的瞳孔看似無悲無喜卻總是不經(jīng)意間透露出讓人淪陷的溫柔。

        他突然就想到了李鈺說他之所以不怕樹敵不怕報復是因為他孑然一人沒有軟肋,一旦他有了軟肋做事便會收斂了,不過他始終覺得這話是他瞎雞兒亂說的,這種大道理從李鈺那種人嘴里說出來,可信度都少了幾分。

        姬于燼掀了掀眼皮,觸目是光潔的下巴,軟肋?就算有軟肋又如何,那便有個人陪著他囂張豈不是更快活。

        到了宮殿前,兩個宮女忙過來牽引,一位宮女扶著楚風清,伸手請他往偏殿走,另一邊姬于燼卻是被帶著往主殿走。

        楚風清察覺到后腳步停了下來,一雙眼望向姬于燼。

        姬于燼瞧著他那模樣,笑道:“就這么一會都舍不得分開嗎?罷了,你想去哪邊?”

        偏殿全是女客,楚風清想想就有點頭疼,聽到姬于燼的問話,立刻指了指主殿,“我與你同去。”

        姬于燼便伸手將他拉了過來,“那便走吧。”

        那牽引的宮女一怔,為難道:“督主,這于禮不合。”

        姬于燼卻是不管那許多,“沒事,我自會與皇上稟報。”

        宮女見狀也不敢再攔,只往旁邊讓了讓。兩人走到主殿外,姬于燼突然從袖子中取出一塊面紗遞給楚風清,“需要蒙臉嗎?”

        楚風清想了想,他現(xiàn)在頂替的是楚茵茵的身份,保不齊有人會認識,所以能少露臉就露臉,他點了點頭,想從姬于燼手中接過那塊手帕,卻被他躲過了。

        姬于燼尋宮女尋了兩個可以固定面紗的簪子,輕手將面紗給楚風清給掛上了,一邊掛一邊說道:“掛著這東西著實不方便也不舒適,只是你硬要與我同去主殿,本也無礙,可那里頭有幾個浪蕩子要是看到你的容貌保不齊又要評價幾句,不過這也無所謂,最主要的是怕你臉皮薄。”

        楚風清眨了眨眼,他發(fā)現(xiàn)不論什么選擇姬于燼都是讓他自己做的,從未強迫過他,除了新婚之夜那次,不過那次最后也停下了。他見過那么多男子,像他這般尊重女子之人卻是少之又少。

        他突然有奇怪的想法,或許就算妹妹嫁過來,也不會過得太差。

        兩人一進主殿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姬于燼旁若無人一般,余光給到楚風清怕“她”會不舒服,卻沒想到那人比他表現(xiàn)得還淡定些,一身氣度每一步都像是丈量好一般,姬于燼抿著的唇微微上揚,不知為何突然想找個人嘚瑟一下,他以前還從未有過這種奇怪的心理。

        兩人走到了首位,大殿中央是皇上的龍椅,以龍椅為標準左右兩側各擺了桌椅,右側首位乃太子的位置,其余皇子按照順序依次坐下,左側首位便是姬于燼。

        七皇子手撐著下巴正在那一杯接著一杯的灌酒,他男生女相唇紅齒白,生得比偏殿許多姑娘還要漂亮幾分,他本覺得宮宴無聊,想尋個借口不來的,但母妃硬要他來,要在父皇面前多露露臉。

        本以為會無趣至極,這會看到楚風清瞬間來了興趣,一雙眼亮了不少,他不禁開口道:“姬夫人你這是不是走錯地方了?怎么跑主殿來了?”

        他這話一出口,又將場中眾人的視線聚集到了他的目光中,楚風清抿了下唇,正想著該如何回應的時候,姬于燼那吊兒郎當?shù)穆曇粼谒呿懫穑捌呋首拥钕率菦]見過如膠似漆的新婚夫婦嗎?”

        七皇子趙麟動作微頓,手指把玩著酒盞,一雙眼從楚風清身上又轉到姬于燼身上,倆人這一身打扮坐那還真像回事,男才女貌,只是這男非男的,一個太監(jiān)而已,也敢跟他搶女人。

        之前在宮中見了楚風清一面,回府之后他便覺得滿府的女子都是胭脂俗粉而已,入不得眼,滿腦子都是楚風清的一顰一笑,沒日沒夜都撓得他心癢癢,他甚至想要去姬府將人給綁了來,可偏偏是姬于燼,他手底下能人異士實在太多,別說進姬府綁人,他派出去的人還沒進府就被解決了。

        他這人愛好不多,權勢金錢名利美人名酒,他也只唯好一樣,那就是美人,他笑著將酒盞中的酒飲進,慢悠悠道:“督主這點倒是和本殿下趣味相投,軟玉溫香在懷便是江上都不換,不過像督主夫人這種美人實在是難求,督主如果不介意的話,不如讓與我吧,不然實是浪費。”

        說這話時他一雙眼又凝在了楚風清身上,一寸一寸掃過,無比放肆,這話說得也很是荒唐,底下好些個老臣都已經(jīng)擰了眉,好在他只是皇子而非太子,若是太子明日彈劾的奏折怕是得堆滿整個案幾。

        “哈哈哈,七殿下怎可與我這等奴才相提并論,奴才最大的趣味可不是美人,而是……”

        “殺人。”姬于燼似笑非笑,手指捏了枚堅果,微微發(fā)力,堅果便朝著趙麟的位置徑直飛去,他桌上的酒盞瞬間炸裂,碎片酒水飛濺而起,趙麟被酒澆了一聲,忙起身將身上的酒水掃落,表情都猙獰了,“姬于燼!你好大的膽子!”

        姬于燼裝糊涂:“嗯?七皇子這話從何而出?”

        “你……”趙麟氣極,一雙鳳眸微微瞇起,“你蔑視皇家,是想要掉腦袋嗎?”

        “蔑視皇家?七殿下可別給奴才扣這種大帽子,奴才擔待不起,若殿下硬要這么說的話,還請拿出證據(jù)來,雖然奴才是那泥濘里的泥人,但是今兒也要拼了這頂頭顱稟明皇上,為自己討個公道才是。”

        姬于燼聲音懶洋洋的,和他說的話完全判若兩人。

        七皇子看了眼桌上那枚已經(jīng)碎成末的堅果,握了握拳,最后還是二皇子趙奕郁當了說客。

        “好了,七弟別鬧了,快些下去換身衣裳,父皇馬上就來了。”他說著頓了頓,又對姬于燼舉了舉杯,“七弟不懂事,口無遮攔,我替他向督主道個歉。”

        只是趙奕郁一出來,底下的百官又小聲議論了起來,全因他與楚茵茵曾定過親,不過大部分還是夸他識大體。

        楚風清看了眼趙奕郁,或許是這么久身邊也沒有什么正常人,這會看見趙奕郁這般做事周全之人竟有些不適應了。

        姬于燼也不舉杯,微微抬著眸嗤笑道:“奴才不敢,二殿下嚴重了,只是奴才竟不知道歉這種事也可以替的。”

        趙奕郁:“……”

        這時李鈺接了話,作為錦衣衛(wèi)之首他也有個位置,“下官不才,卻是聽到七皇子侮辱督主夫人,男兒之妻豈可被辱,懇請?zhí)拥钕露钕伦鲋鳌!?

        這話一出,烏泱泱站起了一片,六部九卿中竟全有人起身,他們整齊行禮道:“請?zhí)拥钕露钕伦鲋鳌!?

        趙奕郁端著杯子的手微微收緊,趙麟咬牙硬是半聲不吭,百官保持姿勢不動,大有施壓之舉。

        姬于燼穩(wěn)穩(wěn)坐那,夾了塊糕點到楚風清碗中,對他道:“這種糕點味道不錯,不過容易積食,不可多食。

        說這話的是時候他聲音也沒壓著,滿朝文武基本都聽見了,眾人眼觀鼻鼻觀心,卻沒一個人再敢出聲,生怕會牽扯到自己。

        眼見場中劍拔弩張時,楚風清突然開口,清冷的聲音傳出,“我不喜歡吃這個,太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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