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沈樂綿還沒有去過電影院。
在椿鎮(zhèn),大家都是在空場搭上臨時幕布和放映機,等天黑下來后各家各戶拿著扇子和小板凳,隨意找個地方一坐,就算是看了電影了。
野地里的電影院是嘈雜的,吃奶娃娃的聲音,嗑瓜子吐皮的聲音,還有每到劇情高潮時的叫好鼓掌聲,與劣質(zhì)音響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是夏夜最獨特的回憶。
但是城里的電影院卻是安靜的。
沒有談話聲,更沒有打鬧聲,燈一暗了以后,視野里便只剩下了仿佛伸手可觸的屏幕。
沈樂綿筆直地坐在黑暗之中,周圍是一圈只有她腰高的小朋友。
——任逸選了個兒童電影。
或許是這部動畫電影過于無聊,就連向來吵鬧的小朋友都一個個安靜不語,時不常還打起呵欠。
更別提已經(jīng)快高中的沈樂綿。
沈樂綿看著看著電影便把目光移到了任逸身上,熒幕反射的光打在任逸側(cè)臉,讓沈樂綿能清楚地看到男生高挺的鼻梁,還有因?qū)W⒍鴰缀醪徽5难劬Α?
電影開場前,任逸買了一桶爆米花,就放在倆人中間。
任逸不愛甜食,照理說應(yīng)該都是沈樂綿在吃,但是此時的爆米花桶卻已經(jīng)減少一半,而罪魁禍?zhǔn)走在渾然不覺。
沈樂綿幾乎要忍不住笑出聲來,在任逸再次把爪子伸進桶里前,她突然使壞地挪走了爆米花桶,讓任逸抓了個空。
終于回過神來的任逸:“”
“哥,你都給我吃完了,我吃什么?”
沈樂綿半探身子,含著笑在男生耳邊吹風(fēng)。
黑暗中的女孩并不能看清全貌,但是那突然靠近的熱風(fēng)卻像小鉤子一樣,短暫地令任逸喉嚨發(fā)干。
他把這歸于吃了過多的甜膩食品。
“沒注意,剩下的你拿著吧。”任逸繃著臉說。
過了好幾秒,又頗為突兀地補充了句:“出去給你買別的。”
沒有什么比表面冷酷的冰山帥哥其實喜歡看兒童電影更可愛的事情,沈樂綿最終還是毫不留情地笑了出來,和電影里正在大笑的弱智反派頗有異曲同工之妙。
前排小男孩立刻轉(zhuǎn)過頭,小小的指頭認認真真豎在嘴前。
“噓——!安靜!”小男孩壓著嗓音說。
“噓——!知道啦!”沈樂綿笑彎了眼睛,也用氣聲回復(fù)。
小男孩有點愣,大概沒料到這個大姐姐會接他話。
任逸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不由得也跟著翹起了嘴角。
沈樂綿小時候就是這樣的。
哪怕是第一次見面的小朋友,她也能一秒鐘融進去,非常自然地和對方打成一片。
用任逸的話評論,就是腦子少根筋,不管別人稀不稀罕都傻乎乎貼上去。
——當(dāng)然,后來的任逸也因為這句嘴欠少吃了好幾頓雞腿。
時間一晃如白駒過隙,女孩卻像被時光遺忘了,仍然保留著原來的脾性。
只是這小男孩大概比較“叛逆”,明明臉都紅得像蘋果了,還是裝作一臉嫌棄的樣子,氣哼哼扭過頭去。
“知道了還說話,”他小聲嘟囔道,“這么大人了,連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
沈樂綿忍俊不禁,討好般遞上那桶爆米花。
“那姐姐賠你吃爆米花呀?”
“誰要你的爆米花!”小男孩兇巴巴地瞪她,“你家長沒教你不能隨便吃陌生人的食物嗎!”
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剛說完“家長”二字,小男孩的媽媽就從外面回來了,抬手就給了小男孩腦袋一巴掌。
“就打個電話的功夫都不消停!整天招貓逗狗惹是生非!怎么就這么欠呢!”
男孩的小臉皺成包子,沈樂綿憋笑憋得肚子疼。
任逸簡直無奈,忍不住同那婦人一樣,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女孩的后腦。
“你也行了。”他故作嚴肅地說著,深邃的眼底倒映著還在播放的動畫電影,沈樂綿卻在里面看到了溫柔。
“整天欺負小朋友玩,有意思?”
-
從電影院出來后,沈樂綿又和任逸一起去逛了商場,抓了娃娃,吃了晚飯。
最后還被路邊照相的小販強行拉住,在跨江大橋照了張合影。
“你們二位看看哪張好看!我給你們洗哪張!”小販舉著單反讓他們挑,身邊是一張碩大的泡沫板,上面釘著許多其他游客的照相留念。
“不是我拍馬屁啊,你們倆一個個長得都跟大明星似的,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
這一下午已經(jīng)不知道被路人認錯多少次,饒是正處于春心萌動期的沈樂綿也快免疫了。
“不是啦叔叔,他是我哥。”沈樂綿說。
誰知這大叔大概是個奇人,腦回路不同尋常得很,仍舊笑呵呵道:“我懂我懂,你們年輕人就喜歡稱兄道妹的。”
沈樂綿:“”
沈樂綿簡直無語。
“他我親哥!親的!”
“噢!親哥啊——!”小販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十分懊惱地一拍腦門,“哎呀!那也不奇怪!親的嘛,當(dāng)然一個好看,另一個也好看啦!”
可算說清楚了,沈樂綿感到心累,一邊翻著照片,一邊把下巴抵在剛夾起來的毛絨玩偶上。
電影院外面沒多遠就有幾臺娃娃機,沈樂綿覺得新鮮,便拉著任逸去玩。
她和任逸都沒玩過娃娃機,這娃娃還是夾了快十次才上來的。
倆人從小都節(jié)省慣了,每消耗兩塊錢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心頭流血,本打算超過市場價就自動打住。
結(jié)果也是天意弄人,最后一次的時候任逸一個巧勁,竟然真瞎貓碰上死耗子給鉤到了一個。
沈樂綿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時的場景,任逸彎腰從取貨口取出娃娃,她自己則激動得嗷嗷亂叫,恨不得沖上去一把抱住他。
旁邊一對小情侶羨慕得眼都直了,女生更是氣急敗壞地踩了男生球鞋一腳,嬌嗔道:“你看看別人家的男朋友!你可真是弱死了!”
盡管事實上并沒有任何多余的羅曼蒂克元素,因為任逸只是一臉無所謂地把那娃娃塞給了她,還說它長得那么傻,正好和沈樂綿挺配。
回憶到此終止。
沈樂綿的臉頰微微發(fā)燙,靠著一陣陣江風(fēng)才勉強降了些溫度。
那個時候,她甚至忘記了去反駁任逸“你才傻”,滿腦子只剩下了女生說的那句“別人家的男朋友”。
所有人都認為任逸是她的男朋友,而他們正在約會。
現(xiàn)在這大叔又說他們郎才女貌,是天生一對。
他們真的有這么般配嗎?
心底那見不得光的情緒又開始不安地躁動,竊喜與罪惡同時把沈樂綿淹沒,讓她很想對著江河大喊,或者干脆一鼓作氣,向任逸當(dāng)眾表白。
她深知此時的自己是多么卑劣,可是她就是抑制不住。
哪怕只是一個美好的誤會,她也快要高興得瘋掉了。
“親的?”任逸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語氣帶著淡淡的揶揄,“要不等回去后,找孫警官改個姓?”
沈樂綿強忍著臉上的燥熱,哼了聲,將下巴在毛絨玩具里埋得更深:“好啊,那我就改叫任樂綿,一輩子耗在你們老任家了!”
任逸:“”
“你們”老任家?
任逸隱約感到不爽,這是什么奇怪的叫法?
“是嗎?”他涼颼颼地說,“那還是算了吧,‘我們’老任家不經(jīng)耗。”
一聽這話,沈樂綿也跟著眉頭一皺,一時被委屈沖昏了頭腦:“喂,什么叫你們老任家”那我呢!
結(jié)果話音剛落就對上了任逸那雙冷峻卻藏有笑意的眼睛,這才意識到哪里不對。
——這不就是剛剛她自己說的嗎?!
沈樂綿又羞又氣,任逸總是這樣,每次都能把她繞進去,然后好整以暇地看她笑話。
“任小壞”沈樂綿幼稚地捏著玩偶貓的大臉,把它想象成任逸的樣子,“以后你就叫任小壞了!”
任逸很低地笑了聲。
江風(fēng)吹亂了他黑色的發(fā)絲,在一片柔和的路燈暖光之下,男生雙手撐著欄桿,下巴微微上揚,眼皮卻仍是低垂著的,像是只慵懶的大型貓科動物。
好像比平時還要迷人。
“怎么讓它隨我姓?”沈樂綿聽見任逸問她。
因為想讓你當(dāng)爸爸,我當(dāng)媽媽
沈樂綿幾乎是一瞬間冒出了這個想法,耳尖也登時紅得滴血。
只是任逸并沒有注意到女孩的異常,他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下那只丑貓,突然道:“應(yīng)該叫它沈小傻。”
男生的聲音低沉又富有磁性,偏偏說出的話卻幼稚得可笑,和他在外人面前截然不同。
這樣的任逸只有她能看見。
沈樂綿的大腦愈發(fā)悶脹,心跳幾乎要穿透鼓膜。
“我不傻。”她勉強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倉皇地移開目光,沒有再看任逸一眼。
“就叫任小壞。”
最后,倆人一人拿了一張洗出來的合影,其中一張還是免費的。
“你們長得實在是好,要是能讓我留展板上一張,我就多送你們一份。”小販搓著手說。
沈樂綿和任逸都不是墨跡的人,既然人家提出來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碰見這么大方的買家小販自然樂呵,走前還不忘留了張自己的名片。
“你們別瞧不起我,我雖然只是個照相的,但能耐可不止這些。”那人咧著嘴笑道,露出一顆鑲了金屬的牙。
“相逢便是緣,誰能保證一輩子再也不見不是?”
等再回到任逸學(xué)校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了。
任逸幫著沈樂綿在校招待所辦理入住,進了臥室后又再三檢查了門窗安全和浴室用電,好像一個不小心沈樂綿就能出事似的。
“你哥哥可真是負責(zé),”待任逸走后,招待所的員工笑著說,“一直以為他們這些當(dāng)警察的,都是大老粗,沒想到還有你哥哥這樣細膩的男人。”
沈樂綿接過員工給她的一次性洗漱用品,抿著嘴笑了下。
“他一直是這樣的,他,特別好。”
女孩的眸子明亮而羞澀,像是裝滿了名為“愛慕”的砂糖,一眼望去全是亮晶晶的甜蜜,滿得快要溢出來。
這樣的神情招待所員工見過許多次,可出現(xiàn)在這個女孩身上就不對勁了。
“謝謝您忙活了這么久,祝您晚安。”沈樂綿微笑著說。
員工略顯呆滯地“噢”了聲,目送著女孩回到房間,關(guān)門上鎖。
果然還是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員工百思不得其解,等看到另一對小情侶勾肩搭背過去才恍然大悟。
——等等!
員工感到惶恐。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混亂
剛剛那個辦理入住的男生,應(yīng)該是女孩“正常意義”上的哥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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