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被別人黑之前先自黑,好像就沒有那么難堪了;被別人傷害之前先自我傷害,好像就沒有那么痛了。
江裴抬手在顏蘊額頭上彈了一下,顏蘊吃痛捂住額頭,“干嘛啊你?”
“懲罰。”
沒有明說是對顏蘊胡攪蠻纏的懲罰,還是對顏蘊拋棄他的懲罰,顏蘊怔怔摸著額頭。
也許都是。
混沌的心情逐漸明朗起來。
她帶著江裴沿河往下游走,江裴沒有問要去哪,安靜的跟在她身后。清風帶來她身上的氣息,是陽光和著牛奶的味道。
“江裴,”她不再客套的稱呼他為江老師,“你知道我是c市人吧?”
“嗯。”網(wǎng)上資料寫的很清楚,所有有名有姓的演員家鄉(xiāng)都不是秘密,只是不知道具體的地方。
顏蘊回頭沖他笑了一下,走向河邊的一家餛飩攤。那小攤就開在自家門前,臨街放三四張小桌子,懸空掛一盞昏黃的燈,有小蟲圍燈四轉。
山銜落日,小攤生意不錯,多數(shù)人買了就走,少數(shù)人留下堂食,只有一張桌子空著,油膩膩的反著光。
老板老板娘約莫五六十歲,一人煮餛飩,一人包餛飩。
顏蘊上前,問:“餛飩多少錢一碗?”
老板娘無暇他顧,右手沾肉的竹簽在左手混沌披上一抹,眨眼間就是一個精致的小餛飩,她頭也沒抬一下,“小碗5塊,大碗6塊。”
“不要錢好不好啦?”
顏蘊當場耍賴,想吃白食,老板娘想是沒有遇見過這么沒皮沒臉的人,也沒有生氣,笑道:“那怎么行呢?不要錢……”
她手上動作不停,抬頭想要看看想吃白食的人是誰,在看清顏蘊的那一刻神色突變,眾人只以為她是認出了明星,卻不想她喜笑顏開的同時,放下手上的東西,上半身躍過攤子,想抓顏蘊的手臂,又顧及手上臟,“你怎么回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又連忙回頭去叫悶頭煮餛飩的老板,“你快來看看這是誰回來了!”
總算用抹布擦了手,繞出來,拉著顏蘊問:“吃飯了嗎?怎么有空回來?什么時候走呀?你這死孩子,回來也不提前告訴我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顏蘊的父親也放下手上的工作趕過來,不至于像母親一樣噓寒問暖、嘮叨不停,看向顏蘊的目光也是欣喜的。
導演組全體傻眼,設計出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想為難嘉賓,讓他們自己去賺錢,千算萬算沒想到他們千挑萬選的拍攝地居然是顏蘊家。
這大概是顏蘊第一次暴露自己的家庭情況,以前從沒有消息聽說過她家里是什么樣的,甚至還有粉絲猜她是富二代,卻沒有人想到她的家庭情況普通得……有些寒酸。
顏蘊無奈地回頭看了江裴一眼,順便偷偷觀察他的神色。顏蘊不僅沒有在公開場合聊過自己的家庭,她也沒對任何圈內人說過。如果不是上次在山里看見江裴與那對老夫妻相處,她無論如何也不會帶江裴來這里。
顏蘊遠沒有她表現(xiàn)出來的那么堅強、豁達,相反,她膽小、脆弱、敏感,像一只遇見危險就把頭埋在沙子里的鴕鳥。
好在她沒有在江裴臉上看出不好的表情。
母親也看見了顏蘊身后的江裴和節(jié)目組,心思一動,近年來戀綜不勝枚舉,老兩口換臺的時候也會瞄幾眼。
放開顏蘊,熱情的去拉江裴的手:“你是小蘊的男朋友吧?”
頓時全部傻眼,節(jié)目組的、知情的、不知情的。只有攝像大哥往前湊了湊,力圖捕捉到當事人的表情。
“媽!”顏蘊打破僵局,“不是,別亂說!”
顏媽媽白了她一眼,二十六歲的人了,男朋友也沒有,隔壁鄰居家外孫都抱倆了!依舊親切的握著江裴的手不放開,笑瞇瞇道:“吃飯了嗎?餓了吧?阿姨給你做碗餛飩吃。”
也就把顏蘊晾在一邊。
“媽,還有客人等著你,你快去招呼客人。”
總算放開江裴。顏蘊拉著他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媽她就這樣,你別介意。”
“沒事,阿姨挺好的。”
二人一起看著他們。
只聽得食客一聲“來碗餛飩”,夫妻倆立刻開始忙碌起來,不多時,一碗一碗冒著熱氣的白玉般的小餛飩新鮮出爐,鮮香四溢。
小攤上鮮少有人說話,一日的疲憊、半日的饑餓都隨著一碗餛飩的下肚妥帖消減,吃完就走,桌前的人換了一茬兒又一茬兒。
船槳咿呀咿呀的搖,老式自行車的鈴鐺清脆悅耳,路人行色匆匆,偶爾有放學回家的小學生成群結隊走過,一陣嬉鬧。
又是包餛飩煮餛飩,又是收碗洗碗,只有夫妻倆在忙前忙后。
“叔叔阿姨怎么……”
江裴話沒說完,顏蘊卻是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干了半輩子,閑不住,閑下來倒不自在。”
“這樣很好。”
顏蘊笑他:“好?”
“能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很好。”江裴問,“你想做什么呢,顏蘊?”
你想做什么,這個問題幼年時經(jīng)常被提起,答案五花八門,科學家、老師、醫(yī)生都是熱門職業(yè),成年之后卻很少有人再提起。
越長大就越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能做什么。
顏蘊大學學的是工科,從未設想過的專業(yè),渾渾噩噩一學年,連自己畢業(yè)之后能做什么工作都沒打聽清楚。大二一朝踏入娛樂圈,似乎是個好歸宿,她拼命賺錢,可賺錢之后呢?她沒有想過。
人生之草率,不過如此。
不斷增加的存款,填不滿她心中的空虛與焦慮,把這一切歸咎于賺的錢還不夠多,然后悶頭向前,再次投入新一輪的掙扎。
她想做什么?
顏蘊眼神迷離,回答不出這個問題。
一盞一盞燈在老舊的房子中亮起,小攤上的人散去,顏蘊的父親端上兩碗餛飩放在二人面前的桌子上,“吃吧。”
顏蘊自己沒動,目光灼灼地看著江裴,瓷勺入口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問:“怎么樣?”像是一個迫切想把好吃的分享給朋友的小孩。
爽滑新鮮,不能說是珍饈美味,卻足矣撫慰每一個食客的胃。
“好吃。”江裴不吝嗇夸獎。
聽到江裴的評價,顏蘊總算放心,自己也吃下一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匆忙把嘴里的餛飩咽下道:“這可不是白吃的。”
江裴挑眉:“你想要什么?”
“上次那個雞湯,再給我做一次。”
在一起的時候顏蘊氣憤每日只能吃江裴做的菜,等他出差了才可以點些“刺激”的外賣。直到一個多月前在醫(yī)院醒來喝到那一碗熟悉雞湯,顏蘊才知道她的味蕾多么想念江裴。
比起遲鈍的心,她的身體早已給出了答案。
那天晚上,節(jié)目組早早的結束了拍攝,說是可以體驗假期,其實接下來每個人都有工作。盛瀾還可以在這兒住一晚,明天早上出發(fā),顏蘊與江裴卻都要趕往機場,分道揚鑣。
顏蘊的母親在她走之前好不容易拉住她聊上兩句,“剛剛那個,是你男朋友嗎?”
顏蘊想反駁,對上母親銳利的目光忽然有些害羞,“差不多吧……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追到,但他以后肯定是!”
母親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笑道:“這么有信心?”
“那肯定啊!你也不看看你女兒……”
話說到一半,忽然發(fā)現(xiàn)母親的笑容不太對勁,連忙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發(fā)現(xiàn)交談中的另一位主角就站在她們身后,嘴角含笑,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你……”顏蘊老臉通紅。
江裴走上前,站在顏蘊身邊,“伯母,下次再正式來拜訪您和伯父。”
“下次是什么時候?”顏母故作刁難。
江裴牽起顏蘊手,看向她:“這要看顏蘊什么時候肯帶我回來了。”
顏蘊有些傻了,還沒回過味兒來,癡癡地問:“這次不算嗎?”
“誒喲,我的傻姑娘,這么輕易就把自己賣了。”顏母笑的合不攏嘴。
江裴握住顏蘊的手緊了緊,笑意入眼,這么多年,他終于切切實實的把顏蘊抓在掌心,這次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開手的。
揮別依依不舍的父母,即使有江裴在身邊,顏蘊的情緒也不由低落。她這些年很少回家,因為每次一回來就舍不得離開。
“想再也不走了。”
顏蘊突然對跑不完的行程感到厭倦,即使知道只要努力工作就有工資到賬,她也提不起興趣,就像一灘爛肉攤在椅子上。
豆瓣評分永遠達不到及格分的電視劇,影評人的口伐筆誅,微博上層出不窮的黑評,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冒出來的人生攻擊……這一切像一把重錘,沉重的敲擊在顏蘊身上,讓她想龜縮在安逸的殼中,不想面對。
再一次與江裴在機場分別,他似乎還想對顏蘊說些什么,被經(jīng)紀人安娜拉走。安娜知道顏蘊與他的事,看見他倆在一起,緊皺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防備的眼神盯著顏蘊,仿佛她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雖然也的確不是什么好人。
與江裴那邊人多勢眾不同,顏蘊身邊門可羅雀,經(jīng)紀人孫銘不知身在何方,只有一個小茹幫顏蘊忙前忙后。她也不光顧著顏蘊,提著行李直往江裴那邊湊,視線一刻也沒有從江裴身上移開過。
登機時還垂頭喪氣,遺憾沒有和自己的男神合影。
“你的男神變的真快。”顏蘊看著她把手機壁紙從盛瀾換成江裴,忍不住說。
小茹理直氣壯:“我只是顏值最虔誠的信徒!”美滋滋的欣賞了一下自己的新壁紙,突然想起了什么,“蘊姐,你們的綜藝今晚就播出了誒,要看嗎?”
《甜蜜假日》這檔綜藝節(jié)目本來熱度就不低,劇內cp磕到劇外極具話題性與吸引力,這期請的每一個嘉賓都是娛樂圈內正當紅的明星,更別提在播出前顏蘊就因為路透而被黑上熱搜。
一時間,看熱鬧的、各家粉絲、各黑粉都守在電視機前等播出。
“我困了。”
顏蘊戴上眼罩,側身面對著窗戶,小茹惺惺把拿出一半的平板放回去,察覺顏蘊心情不好,沒有再說話。
其實那些黑粉的話沒說錯,她就是倒貼江裴,就是演技差,就是只演爛片。哪怕是今天她去評價一個月前的她,乃至過去的她,她心中也只找得出四個字最貼切——急功近利。
她太著急想要達成目標,以至于目標之外的東西她完全沒有在意過,這樣的結果就是后患無窮。
這些以往覺得不重要的事情只要一開始懷疑其中一件,就仿佛堤壩上突然出現(xiàn)一個不起眼的缺口,洪水頃刻而至,堤壩毀于一旦。
江裴就是那個缺口。
與此同時,幾乎是同一時間,一向不看綜藝的江裴,讓助理阿飛打開《甜蜜假日》,正放到顏蘊邀請江裴一起山上,毫不意外的第二次被拒絕。
“我就沒見過這么自來熟的人,沒看見江裴的嫌棄都快溢出屏幕了嗎?”
“woc顏蘊臉皮也太厚了吧,剛才搬行李就被拒絕過一次,還要貼上去。”
“心疼江影帝被炒作狗纏上。”
“過世cp突然被刀。”
“明明是和李川來宣傳新劇的,為什么要倒貼我男神啊?有被惡心到。”
“顏蘊一生黑。”
彈幕火力集中在攻擊顏蘊,少部分在吹自家墻頭的彩虹屁,還有幾條畫風清奇的。
“救大命!盛瀾顏蘊好好磕!”
“就我一個人磕顏狗的盛宴嗎?”
“斗嘴也好配!”
“這就是傳說中的顏蘊和盛瀾不和在節(jié)目現(xiàn)場大打出手?請多來點。”
“他倆這么配,當初到底為什么分手啊?”
江裴把評論和彈幕翻遍,愣是沒看見一條磕他與顏蘊的,多是他的粉絲在解讀他有多抗拒顏蘊,或是直接對顏蘊進行人生攻擊。
其中也不乏其他人的粉絲渾水摸魚,聲討顏蘊的陣勢愈演愈烈。
安娜坐在他身邊,無意間看見他面前的平板,嗤笑一聲:“活該。”
她是從江裴一出道就跟在江裴身邊的,對他們的事情了如指掌,喜聞樂見顏蘊被黑,跟著江裴看了一陣,皺眉道:“白瞎了這么好的宣傳機會,現(xiàn)在觀眾的注意力全在顏蘊身上,你說她不是故意的吧?故意招黑博眼球?”
說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有七分篤定。
江裴扭頭看著她,她解釋道:“開播前兩天就有人放出路透黑她,你們那期在深山老林拍的,哪兒那么巧就遇見粉絲了?我看純屬自導自演。”
“黑她什么?”
“你自己去微博看,罵她的詞條瀏覽量都過億了,今晚可能還要翻上一翻。”光說出顏蘊這兩個字安娜都覺得晦氣,閉上眼睛不想再多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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