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照亮地平線，瑰麗的橙紅色在云海中暈染開，夜幕被拉開，第一聲雞鳴和著太陽緩緩升起。

        天還沒亮，吟秋就開始打扮自己。今天是她成為季臨貼身侍女的第一天，這個差事是她花了五十塊中品靈石才從管事的手里換來的。

        尊上心狠手辣，陰晴不定，在他手下做事如在刀尖舔血，稍不注意就會香消玉殞，即便如此，想成為尊上貼身侍女的人還是數不勝數。

        誰也不能抵抗一步登天的誘惑。

        吟秋小有姿色，修為不錯，自入魔以來，想要與她雙休的修士不勝枚舉，但都被她打了去。她心高氣傲，她的道侶非要在天玄大陸有名有姓的人不可。

        而季臨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

        她看著鏡子中婀娜多姿、風姿綽約的自己，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與她同去伺候季臨的幾個侍女，雖做一樣的打扮，但姿色與她天差地別，皆是放在人群中就再也找不出來的長相，這正和她意，有她們襯托，還怕尊上看不見她嗎？

        除她之外，其他七人皆是熟手，吟秋端著仙果跟在她們身后。這是她第一次來季臨居住的熒惑宮，遠遠的就瞧見一座金碧輝煌、美輪美奐的宮殿似橫臥在云層之中，其上碧玉浮雕、雕窗玉戶，明星熒熒，令人眼花繚亂。又見那宮殿之上，仙氣繚繞，有長虹貫日、五星斗明，驚詫感嘆之余，更加堅定了她要成了季臨道侶的決心。

        行至斷崖處，有紅喙金羽的靈鳥乘她們而上。

        站在巍峨的熒惑宮殿前，前面七人紛紛停下，吟秋不由看過去，只見那一張張臉上毫無血色，神情木訥，宛如死人，幾人低著腦袋踏入門檻。

        吟秋不屑地收回視線，長成這樣是應該一輩子低著頭，若是她長成這樣，還不如死了去。她深吸一口氣，挺了挺胸，懷著激動的心情走進了熒惑宮。

        與外表的金碧輝煌不同，殿內光線昏暗。沒有風，層層疊疊的帷幔卻輕輕晃動，幽靈一般，漂浮漫步。

        吟秋見識不凡，看得出來殿內的擺設皆是百里挑一，外面絕無僅有的寶物，但五光十色的寶貝、美輪美奐的做工并沒有為陰沉的宮殿帶來一絲生機，反而因為這種厚重的美麗陷入糜爛的漩渦，如忘川河畔競相開放的彼岸花，艷麗之下是鮮血澆灌的花瓣與白骨堆積的泥土，透著一股沉郁的死氣，讓人無端有窒息之感。

        若有若無的陰郁之氣浮現在吟秋心頭，宮殿很大，又有帷幔掩映，她看不清盡頭，亦看不見季臨所在何處，只覺得其他七人頭壓得更低，像一具具行尸走肉，連呼吸聲也沒有。

        “過來。”

        清冷卻擲地有聲的聲音在空曠的宮殿內響起，四處的帷幔像突然有了生命似的朝著一個方向涌去，耳畔簌簌有聲，吟秋冷汗直冒，身子不受控制朝著一個方向移動。

        季臨躺在貴妃榻上，腳上沒有鞋襪，窗外飄來大片大片零落的絳紅色花瓣堆積在他腳邊，白的近乎透明的腳染上花瓣的紅，像茫茫雪原滴下了一灘血，骯臟帶有別樣的美感。

        頭發未束，自然的披在身后，風吹得凌亂，卷起一縷發絲。吟秋追隨風的痕跡，她看見發絲落在季臨的眼下，染上一圈青黑。

        發絲又落到胸膛，未被暗赭長袍掩蓋的皮膚透出病態的蒼白。

        被碾碎的罌粟花。

        腦海中無端冒出這幾個字。

        “看夠了么？”

        綺麗絕塵的容貌仿佛暗夜里殺人于無形的刀，冰寒的聲線讓大夢初醒的吟秋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唰的一聲，另外七人在吟秋眼前齊齊地跪下，麻木不仁的臉上出現一絲慌亂，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吟秋愣了一下，也跟著她們跪下。

        狹長的眼眸微瞇著，“新來的？”

        這是在對她說話了。

        吟秋心里一喜，以為是自己出色的樣貌引起了季臨的關注，點點頭。

        季臨嗤笑一聲，旋即神色一變，骨節分明的手往虛空中一捏，吟秋的眼球就在眼眶中爆裂開來，血肉四濺。

        “啊——”

        凄厲的慘叫回蕩在宮殿內，吟秋捂著血淋淋的眼睛，姣好的臉上痛苦不堪。還沒開始的美夢在血泊中碎裂，吟秋想起先前幾人的種種，都有了解釋，她們明知道尊上不喜被人注視，卻從沒有人提醒過她！

        “尊上饒命，尊上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吟秋聲音顫抖，伏在地上求饒。

        她的模樣實在可怖，宛如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一般，與先前的眉目如畫再沾不上半點關系。

        季臨卻是更喜歡這副模樣，手撐著下巴，歪歪斜斜的靠坐再椅子上，神色慵懶的聽著她求饒。忽然視線一動，嫵媚的眼眸中透出銳利的光。

        周圍跪著的幾人，有一個定力不足，瑟瑟發抖，引起了季臨的注意。

        “你很怕我？”

        那女子愣了一下，抖得更厲害了，極壓抑地悶哼一聲，從牙縫中艱難擠出一個“不”字，眼淚再也忍不住掉在地上，她想繼續說，張口卻是忍不住的哽咽與抽氣，緊緊咬住嘴唇，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不……不怕。”

        季臨表情急轉直下，飛揚的眼線盡顯暴戾：“說謊！”

        他大喝一聲，女子嚇得頻頻磕頭求饒，季臨卻并不打算放過她，再次抬起了手，就在這時，女子身后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

        “這是在干嘛？”

        溫玉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金絲楠木床上，淡粉色的床帳宛如煙霞，身上的被子溫暖干燥，散發著清香。衣服換了一套，粘膩潮濕的觸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上等絲綢的滑膩柔軟。身上的傷口恢復的七七八八，只有嚴重的地方淺淺留下一片褐色的陰影。

        她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缺斤少兩，終于松了一口氣，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古色古香，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季臨良心發現，把她從溶洞中帶出來了？

        還沒來得及細想，門外就傳來動靜，溫玉順著聲音尋來，就看見了幾人整整齊齊跪在季臨腳下的場景。

        四下皆靜，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溫玉抓了抓腦袋，難道是在——

        跪著等季臨選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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