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良瓷甚少，人亦更是如此！若能因瓷器結(jié)交幾位好友，破費幾次又有何妨？”
  莫娘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之中竟流露出幾分落寞，那種神情或許是高處不勝寒的孤獨，又或許是知音難覓的愁絲。
  陶陶唇瓣輕垂笑自己方才對她留有防備，以茶代酒敬了莫娘一杯，“是在下狹隘了！”
  莫娘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眼中帶笑就像故友之間相互切磋：“到你了，如何看出此瓶是出自章家？”
  或許是同為女子又對瓷器如此著迷，陶陶漸漸放下心中的警戒。這么多年過去了，這是她第一次能夠與他人談?wù)撜录业拇善鳎�娘親的瓷器。
  陶陶為自己添杯茶，望著茶水在杯中旋轉(zhuǎn)、繞動，就像在腦海中的記憶那般清晰，她一飲而盡緩緩言道：“章家的瓷一向以金絲鐵線著稱，但不代表沒有燒制過白瓷。”
  “汝窯的瓷以器型規(guī)整、釉色純正出名，底足滿釉，瓶類一般有五個小支釘痕，斜斷口、有白釉護胎，所以釉面細膩、質(zhì)地細潤，迎光而看呈粉色。”
  “但是這盞瓶，雖同是白釉卻胎質(zhì)堅細，釉質(zhì)濃厚如同堆脂，迎光而看卻是呈月白色，所以我斷定這盞盤口折肩瓶并非出自汝窯。”
  陶陶起身拿起那盞瓶對著窗外投射過來的陽光，示意給莫娘看，果然在瓶身處見到月光一樣的白色，清晰而有些透明。
  娘親說過，瓶口要厚薄均勻，瓶身要鼓出有力，否則就不能算是一盞好瓶。而這些細節(jié)，是娘親對瓷器專研數(shù)年所得，尤其是對瓷器燒制的考究。
  陶陶將瓶底朝上，雙手捧住，言語之中帶著一股自豪與向往：
  “更重要的一點，兩家雖同樣采用裹足燒制，但章家卻做的更為細膩，用的是“施釉裹足支釘燒”的辦法，這樣做能夠讓釘痕更加細小，從而使瓶器更加美觀！”
  聽著陶陶的解說時而伴著幾分憂愁時而又流露出幾分高亢，莫娘不由想起那位站在暗處運籌帷幄的少爺，每逢遇到良瓷，他也是如此。
  兩年前展出的瓷器全部由他精心挑選，那時的他總是站在二樓的拐角俯視眾人，孤單的身影隱在光影交錯之處透著落寞與孤冷，讓人看了不免動容。
  只可惜每一次的觀望都以失望告終，任憑玉（青）樓里賓客眾多，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他想要的答案，直到后來，他再也沒有出現(xiàn)在二樓的拐角。
  即便如此莫娘還是會看向那個位置，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有朝一日可以和他站在一起，就算一言不發(fā)只是陪著他俯望也好，而如今少爺又出現(xiàn)在那里，只是不知今日答題之人可否讓他滿意。
  “不愧是陶爺，就連燒制方法都能了如指掌。”
  “不過道聽途說講了幾句些皮毛而已，莫掌柜才是真正的行家！在下班門弄斧了。”
  莫娘也不爭辯卻羨慕起陶陶來，她雖不明白少爺今日為何會展出這件瓷器，但可以肯定眼前的人，無疑可以和少爺并肩而站。
  或許人真的如瓷器一樣，從窯中取出的那一刻起，優(yōu)劣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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