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森林
茂林里傳來幾只麻雀應聲騰飛的聲音……
睜開眼，白毅染只覺得眼前昏黑一片，他實在睜不開眼睛，干脆就閉著眼，渾身像散架了一樣。
他喘著粗氣，可不管怎么動都好像使不上勁兒，似乎是被什么東西困住了，他呼吸聲逐漸弱下去。
蓄了蓄力，他又慢慢睜開眼睛，一鼓作氣費盡力氣，用右肘抵著硌人的地面，好不容易才把上半身撐了起來。
也就看了一眼，沒過三秒就因為體力不支倒了下去。
不過他那三秒已經足夠他看清周圍的環境了，現在好像是傍晚了，周圍全是細長的枯葉，而他自己被卡在相鄰而又不平行的三棵樹中間，身下的土壤還是濕潤的，估計是洪水將他沖到這兒，由于地勢高，所以自己沒被沖走。
他費盡力氣想要站起來，卻覺得天都要塌了，腿能動，手也能動，唯獨腰身動不了，一動就撕心裂肺地疼，攔住他的那3棵樹中的一棵正好截住他的腰，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現在整個腰身根本不能動彈，是麻了還好，要是動了內臟那就完了。
就這么躺了近半個小時，眼看天就要黑了，他要是再不爬起來，今晚就得睡在這不見邊際的樹林子里了，黑暗已經夠可怕了，更何況自己是在黑暗的荒郊野嶺。
“不行，”他混混地搖頭：“得爬起來。”
試著動了動腰身，像是能動，他不禁松了口氣，腳那頭像是被一塊石頭壓住了，他試著先將腳抽出來。
“嗯……啊……”他胸膛止不住地起伏著，幸好石頭不大，雙腳都抽出來了。
他又用手肘撐地，慢慢支起上半身，坐起來的時候已經是滿頭大汗的了。
最要命的不是他身上有各種刮傷摔傷，而是天就要黑了，對于他來說，黑簡直比所有事情都要可怕。
早就看不見太陽了，林子里很安靜，他拖著身子往前走，每走一步他呼吸都會停住一瞬，豎起耳朵聽周圍的聲音，他不希望聽到不該出現的聲音。
走著走著，他從自己腳下往前望去，發現是有些黑的一條小道，小道被兩旁的雜草掩著，不是很明顯，像是看到奇跡了，有小道就說明有人從這兒走過，也就是說沿著這條路應該能碰上人。
白毅染瞬間又打氣十二分精神，他勢必天黑之前要沿著這條小路走出去。
“啪嗒……啪嗒……”汗水一滴一滴地往下滴。
地下的土壤又濕又黏，他每走一步都要費點力將腳□□，沒走一會兒，他的鞋底就已經黏了一大坨泥巴。
走一會兒他就用鞋底使勁兒往雜草上攆轉，將鞋底的泥巴攆下來，泥巴被攆下來那一瞬，腳下仿佛瞬間輕了幾十公斤。
此時他走得有些急，周圍越來越黑了，也越來越安靜了。
各種詭異的想法開始出現，比如，要是這條小道是走向林子深處的怎么辦？要是走到盡頭遇到的不是活人又怎么辦？
就在他要放棄的那一刻，前方突然出現一個比人還大的東西，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噗通……斯啊”，不知被什么東西拌了一下，單膝磕在了一塊像是石頭一樣的東西上。
此時天已經徹底黑了……
他立馬爬了起來，雙手在前面胡亂地拍打，因為看不見路，所以下意識做出這樣的舉動。走到那個龐然大物面前，他沒有立刻去查看那是什么東西，而是繼續往前走，用滿是刮傷的手去探路，可前方似乎再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的一條小路了，四周都被擋住了，小路的盡頭好像只到這兒了。
他下意識想找個能靠的東西，想找個能把自己裹住的東西。好想有個可以依靠人在這兒，可事實告訴他，這兒不會有人幫他。
他踩過地上不知什么東西，弓著背，踉蹌地走向那個隱隱約約的龐然大物。
面對著那個龐然大物，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左右端詳了好久，根據黑暗中不明顯的線條來看，這個龐然大物仿佛是個沙發的模樣。
實在太害怕了，他想也沒想就靠了過去，蜷縮成一團，整個人在發抖，然后用最大的力氣抱緊自己。
太黑了，太安靜了，以至于一點風吹草動，他都會立馬全身戰栗……
黑暗中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而且越發地急促。
突然，他猛地回頭一看，愣了神，背后依然是一片林子，只是印象中，所有怪物都是從背后過來的。
他死死地盯著身后的一切。
“倏”地一下，他又轉過頭來，黑色的眸子死死盯著前方。
沒過幾秒，他又轉過頭去盯著背后……
他太想要被子了，想用被子把自己四面八方地裹起來……
“別害怕，別害怕，白毅染，不要想，不要想……”林子里滿是他帶著哭腔的聲音……
越安靜白毅染就越忍不住胡思亂想，周圍樹葉或蟲子時不時發出的聲音都讓他顫栗，所以聲音都被他幻聽成腳步聲。
一個疑問鉆出來：為什么小路到這兒就斷了？
答案顯而易見，因為有人曾經走到過這兒，但是沒有再繼續往前走。
所有之前來過這兒的人要么是原路返回了，要么，一直留在了這兒。
“……啊啊啊�。 边@個想法讓他瞳孔放大，好像要裂開了，他猛地往沙發的角落縮去，瑟瑟發抖，眼角不斷地滲出眼淚來。
他依然緊緊地抱著自己，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了，嘴里自言自語，“別睡……別睡……”
他似乎是想提醒自己不要睡著，黑暗里他依然瞪大眼睛盯著周圍的一切，似乎每個角落都會突然出現不明物體，涂著紅指甲油的小孩的手，婦女的手，干枯的老人手，眼球凸出的爛臉，佝僂機械的爬行……
頓時間，他的腦子里全是這些可怕的畫面。
……
周圍的事物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
終于，他還是睡著了。
……
突然，他醒了，但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醒。
可他依然躺在沙發上，意識清醒，能聽到一切聲音。
……
“啪……”
“啪……啪……”
他能感覺到是身后傳來的聲音……
“啪啪”
像是走路發出來的聲音，這種聲音像很久以前那種老式的“壓邊鞋”發出來的。
腳步聲尤其的拖拉，就像是一個腿腳不便的老人……
白毅染覺得腦袋里的血液都凝固了，根本流動不了，全身繃得緊，如石頭一般堅硬。
聽這腳步聲，好像最終目標就是他。
他下意識地喊，使勁全身力氣喊，可始終喊不出來。
他想他是失聲了？為什么喊不出來？
還是說，他在夢里？
“我醒著嗎？”白毅染問自己。
“我醒著吧，我知道我睡在森林里的沙發上，我意識很清醒�！彼詥栕源稹�
一切的結果都在告訴他，他清醒著，這一切不像是夢。
可這才是最驚悚的答案！
“那為什么我動不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
“啪……啪……”
“啪……”
他從頭分析，“我在睡覺，我在森林里的沙發上睡覺……”
“我一定是在睡覺，我是不是被夢困住了？”
“我要醒過來，我要醒過來！”
他扯破了嗓子喊，可無論怎么使勁兒就是喊不出聲來。
他越發的慌張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似乎已經能感受到那人靠近的磁場了，他覺得頭皮發麻。
喊不出來，喊不出來，該怎么辦，把自己撞醒的想法一閃而過。
就在他感覺身后的人伸出手來的時候，他使盡全身力氣去碰撞沙發的側壁，一下，兩下…
“�。 卑殡S著一聲尖叫，他終于把自己撞醒了。
醒過來的一瞬，他只能聽到自己由于害怕發出的喘息聲，胸膛大幅度地上下起伏，好半天都停不下來。
他趕緊起身看向身后，身后仍是一片漆黑，看不出有人影的輪廓。
呼吸依然急促又粗重……
發現自己沒有任何遮蓋物，他又立即抱緊自己。
太要命了，真的太要命了，白毅染簡直絕望了，黑夜怎么漫長？怎么還不到白天？
又為什么，要讓他在黑夜里醒過來？他又要重新經歷一次之前的恐懼……
讓他一覺睡到天亮不好嗎？為什么要讓他醒過來的時候還是黑夜？為什么要這么折磨他？
他努力將眼睛撐到最大，眼淚不斷地從他緊繃眼皮周圍滲出，仿佛要誓死與黑暗抗衡。
此時這個世界仿佛都被黑暗籠罩著，看不到一點光亮。
他死死地盯著除他自己以外的一切事物……
＊
基地上，對講機里傳出聲音，“付隊，鄰村的老林中發現了有足跡�！�
付剛回道：“繼續搜�！�
一旁的劉茵應聲站起，黃色的燈光也掩不住她臉上的憔悴，她趕緊抹了把淚跑過來：“有消息了嗎？是有消息了嗎？”
付剛點頭，轉身道：“二隊跟我走�！�
……
再一次，白毅染在恐懼中閉上了眼。
……
白毅染又醒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醒沒醒。
他依然躺在沙發上，依然清醒。
突然，那熟悉的腳步聲又回蕩在他身后。
他渾身顫栗。
他立即翻坐起來，此時他也以為他是坐在沙發上的，可現實他的身體依然躺在沙發上。
他轉過身去，
“啊啊啊啊啊啊…！！…”他滿臉淚水，整張臉因為驚恐已經變了形。
眼前是一個穿著舊損灰白襯衫的腰身，衣服扎在黑色的五分短褲里，手里抱著一個歐式的古銅色鐘表。
“啊啊啊啊啊……�。�！別過來！別過來��！”他伸手亂拍，雙眼淚流不止，臉上的肌肉止不住地抽搐。
充滿血色的眸子往下，那是一雙老得筋脈突出的腳，雙腳外面套著一雙白色涼皮鞋。
他的手在空中機械地揮動著，絕望地咽了咽口水。
再往上一看，頓時他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了，那人襯衫以上，再到脖子以上，沒有頭！
他臉上的汗大滴大滴地往下落，脖頸間的鎖骨突出得駭人。
“嗖……嗖……”他蹬著沙發朝后面縮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整張臉頓時像橡皮泥一樣，無限地拉扯，無限地變成任何一種扭曲的性狀，眼睛放大成圓形，嘴巴也張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毅染，毅染，醒醒，是媽媽……媽媽來了…媽媽來了…”
劉茵將白毅染抱在懷里，哭得淚流滿面，時隆林在一旁用濕紙巾給滿頭大汗的白毅染輕輕地擦著。
此時天已經亮了。
只見白毅染依然張著嘴巴，眼睛里布滿了血絲，他不知在望向哪里，眼睛里無神又充滿了恐懼，他依然緊緊抱著自己，聲音顫抖著：
“被子，被子，我要被子……”
這是人受到驚嚇的第一反應，時隆林趕緊脫下外套將他包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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