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里，時柯羽正看著被紗布包裹的手腕，嘴角微微翹起。

        “砰砰砰�！�

        他下床去開了門。

        白毅染探進(jìn)個腦袋，“哥，明天去醫(yī)院看看吧，留疤就不好了�！�

        時柯羽走過去，“不用，不吃那些忌口的就行�！�

        白毅染糊里糊涂地被拉進(jìn)了房間，又被拉到床上坐下。

        “那現(xiàn)在好點(diǎn)兒了嗎，還很燙很疼嗎？”

        時柯羽垂眸看他，半晌，認(rèn)真道：“你抱我一下就不疼了�！�

        白毅染看著他，眼睛瞪得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四指微蜷，脖子上的喉結(jié)滾動一圈，他莫名地呼吸急促，半會兒，他顫顫巍巍地張開了雙臂。

        見他是要抱自己的打算，時柯羽干脆一把將人撈過來，按進(jìn)懷里了，勁兒使得有點(diǎn)大，白毅染整個人都被抱了過來，由于兩人之間的空隙微小，他的雙腿無處可放，下意識地落在了時柯羽大腿上。

        白毅染驚慌一瞥，他整個人像被摟坐在他哥大腿上一樣。他被抱得緊，根本動不了，和時柯羽身體貼著身體的，一會兒就燥熱得不行。

        抱著抱著，雙方的氣息交混，心跳聲仿佛開了擴(kuò)音一般，氣氛有些出乎意料的微妙。

        他又輕拍時柯羽肩頭：“……好了嗎？”

        時柯羽將頭埋在他頸窩，搖了搖頭：“再抱一會兒。”

        溫?zé)岬臍庀�噴灑在他頸窩，越發(fā)的炙熱，白色的棉質(zhì)長袖衫被背后那雙手揉得皺了，微微露出些肩下的鎖骨來。

        全身的皮肉開始打怵，卻被緊緊地抱著不敢動彈，面對時柯羽的溫柔和霸道，他有時候是無力反抗的，就像小孩兒理所應(yīng)當(dāng)聽家長的話一樣。

        可是，他隱隱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了�？蛇@想法只在他腦海里存在了一瞬間便湮滅了。

        眼看就要十一點(diǎn)了，抱了那么久，氣息都在他頸窩液化成了小水滴，順著鎖骨斜流下來。

        他小聲喊：“哥，該睡覺了。”

        沒人應(yīng)他。

        他心里郁悶，抱他就算了，怎么抱那么久？

        變扭，變扭！

        屁股坐在床上，雙腿搭在時柯羽腿上，這姿勢著實(shí)有些不舒服，他干脆伸出一條腿來，從時柯羽腰間繞過去，兩只腿圈著時柯羽的腰。

        掏出手機(jī)刷了刷，刷完今天的新聞又打開影視軟件，點(diǎn)了紀(jì)錄片，往下一刷，《舌尖上的中國》，《荒島余生》，《河西走廊》……

        ？

        好像錯過了什么。

        他又往回扒拉兩下。

        ——《不哭的嬰兒》

        “安提斯基，安提斯基……”他在腦海里默念幾遍，眼睛盯著紀(jì)錄片封面上的這個外國人，他蓬松的金黃色毛發(fā)中摻雜了一些銀發(fā)，深淺不一的皺紋將他的臉雕刻成一個偉大科學(xué)家的模樣。

        這人，他莫名地覺得有些熟悉，熟悉得讓他有些害怕。

        他并沒有聽說過這個科學(xué)家，于是立刻去百度了“安提斯基”四個字。

        ——安提斯基，出生于德國，英國國籍，物理學(xué)家，享年69歲。

        并沒有過多的介紹，此人在學(xué)術(shù)上應(yīng)該是沒有較高的造詣，可為什么還有紀(jì)錄片留下來？

        這些想法都是一閃而過，奇怪的是，這人的長相莫名地吸引他，讓他又好奇又恐慌。

        他并不認(rèn)識這張臉。

        這種突然出現(xiàn)的恐慌讓他立即退了出去，并卸了這個影視app。

        他在時柯羽懷里又是刷手機(jī)又是打字百度的，這會兒終于靠在了時柯羽肩上消停了。

        沒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傳進(jìn)時柯羽的耳道。

        時柯羽聽見了低笑一聲，抱著人放在了床上，又拿來紙巾擦了擦他鎖骨間的水滴。

        一個村莊出現(xiàn)，來了好多穿白衣服的的人，看不清他們的臉，不知道長什么樣，他們帶著一群人到了一個帳篷外排隊(duì)。

        村莊里鬧哄哄的，有不少圍觀的人，太遠(yuǎn)了，模模糊糊的，不知道這群村民長什么樣，只是這些人都出奇的高大。

        畫面又切到一個山坡上，一群人的行為似乎是在祭奠。

        噢，奇怪，竟然清晰得能看見墓碑前的人像。

        ——安提斯基

        時柯羽聽到動靜的時候立即起身開了燈，只見白毅染驚慌失措地睜著眼睛坐在床上，眼里全是恐懼，一層細(xì)汗浮在額頭。

        他將人抱住，聲音是他都沒注意到的急促：“怎么了毅染，是不是做噩夢了？”

        他一邊說一邊幫他順氣：“沒事，我在這兒，沒事的�！�

        白毅染還喘著粗氣，默默推開時柯羽，自己挪到遠(yuǎn)一些的地方，把頭靠在自己的雙膝上，雙手緊緊抱著自己，腦海里再一次閃過“安提斯基”。

        安提斯基到底是誰？

        時柯羽看得心臟疼，他靠近些，卻聽到警惕的一聲：“別過來�！�

        他僵住，“好，我不過去�！�

        白毅染：“以后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

        淚水從他眼里擠出來，莫名地，他覺得自己是將死之人，總覺得有個東西纏著他，要將他拉入地獄。

        擦干眼淚，他下床，時柯羽不動，等他出了房門再跟過去。

        白毅染去了自己的房間，開了燈，小黃正睡在他的床上，他從床上拿出了一條毛毯出來。

        見他下樓了，時柯羽也跟著下樓，看見白毅染去了影音室。

        看見他這樣，時柯羽是又心疼又心慌。

        在白毅染要關(guān)門的一瞬，他將門抵住，“毅染，你……你要看什么，我陪你好不好？”

        對面的人緩緩轉(zhuǎn)過頭來，影音室里沒開燈，漆黑一片，昏暗下，本來就怕黑怕鬼的白毅染卻是一臉淡定，顯得格外異常。

        他說：“我不是讓你離我遠(yuǎn)一點(diǎn)嗎？”

        瞬間，時柯羽的心理防線就崩塌了，過去一把將他抱�。骸安唬�不可以，我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能一個人走，你的路上要有我，好不好？”

        白毅染臉上稍稍有了點(diǎn)活人的血色，好像是時柯羽的話將他拉回了人世間一樣，“我想……看電影�！�

        “我陪你看好不好？”

        一滴淚又順著白毅染眼角滑落：“我不想你陪著我。”

        時柯羽慌了：“毅染，你不要一個人好不好，帶上我，可以嗎？”

        見白毅染猶豫了，他抓住機(jī)會：“你想看什么？我去給你放�！�

        說著順手開了燈。

        白毅染臉上又恢復(fù)之前的死人臉：“《不哭的嬰兒》”

        時柯羽手一顫，不說白毅染為什么大半夜要起來看電影，再者這電影名字從白毅染嘴里說出來……莫名地瘆人。

        他以為這是一部鬼片，結(jié)果放出來后竟然顯示是一部紀(jì)錄片。

        白毅染安安靜靜地坐著，時柯羽緊挨著他。

        序幕播完后。

        第一個鏡頭出現(xiàn)在屏幕上時，白毅染臉上出現(xiàn)的驚恐堪比見鬼。

        屏幕里，穿著白大褂的研究院報道：據(jù)村民描述，這個村子長達(dá)二十年的時間里，孕婦們生下來的嬰兒不會哭，也就是這一群孩子。

        鏡頭切到帳篷外排著隊(duì)的一群人，大約一百來人，人群中有男有女，大多都是孩童，也有少數(shù)幾個青年，但絕對沒有年過30的人在其中。

        白大褂繼續(xù)說：他們剛出生時都沒有發(fā)出哭聲，據(jù)我們對他們父母的調(diào)查得知，這群年輕人都很健忘，很容易忘記一些瑣事，若要記住知識，則需要花連續(xù)的時間進(jìn)行刻意的記憶才不會出錯。我們的研究人員正在采集他們的血液，并對他們的大腦結(jié)構(gòu)進(jìn)行對比分析。

        白毅染只覺得震驚，電影里的場景，和剛剛那場夢不謀而合。

        而時柯羽則是心底一沉，他默默看了眼身邊的人，白毅染是他見過最健忘的人。

        那是白毅染還在上初中時，那天他睡了個午覺，醒來后問自己：“哥，幾點(diǎn)了，我是不是快遲到了？”白毅染以為那時是早晨，而他原本該早起上學(xué)的，可其實(shí)那只是周六的一個下午，而他只是睡了個午覺。

        還有一次時柯羽陪他去買了詹姆斯的海報，回到家后白毅染卻問他：“哥，我買的不是科比的海報嗎？”

        還有，一天白毅染在看書，那年他高一，指著書上的“隔山打�！彼膫�字，問他：“哥，不應(yīng)該是隔山打鳥嗎？”

        ……

        總之，白毅染的記性是驚人的差。

        隨著紀(jì)錄片一點(diǎn)點(diǎn)播出，時柯羽就更恐慌一分，他不知道白毅染心里在想什么，他怕他的世界變得灰暗，那么好的一個人，他舍不得。

        紀(jì)錄片里幾個月過去了，換了個白大褂進(jìn)行敘述：經(jīng)過我們的調(diào)查，沒有發(fā)現(xiàn)這群孩童的血液成分以及大腦結(jié)構(gòu)有與正常兒童不一樣的地方，我們的研究人員還在進(jìn)行更深層次的檢測。

        場景又切回那個村莊。

        “安提斯基”出現(xiàn)在屏幕上時，白毅染臉上頓時煞白。

        時柯羽立刻將紀(jì)錄片暫停，摟著他：“毅染，乖，我們不看了，好不好，不看了……”

        白毅染顫抖著：“要看�！�

        時柯羽覺得喘不過氣來，抱著人不撒手，片刻后道：“好，那我抱著你看，別害怕好不好，我一直都在的�！�

        屏幕的人繼續(xù)說話：驚人發(fā)現(xiàn)，我們用獎賞的方式進(jìn)行線索搜查，有個婦女給我們提供了他父親——安提斯基的日記，上面記載道“今天我見到了我死去的外祖父，我想，我命不久矣，我想，我將重生，將輪回，將在另一個世界重新生活。”這句話的后面是深色的一大片墨水，那時，應(yīng)該是安提斯基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了。

        重要的不是日記的內(nèi)容，而是日記的日期。據(jù)安提斯基的女兒說，安提斯基與家人分開住，家人并不知道他死亡的具體時間，只是草草地將他埋了。她也沒有注意日記本上的日期，只是將她父親的東西全部放到了儲藏室。

        后來，這位婦女無意翻起這本日記才知道他父親具體的死亡時間。之后研究院過來調(diào)查，該婦女的兒子也去了，她兒子無意透露調(diào)查的人群中最大的孩子是21歲。

        她有些震驚，他的父親——安提斯基，正是死于21年前。

        她便將這本日記本交與我們，我們研究人員更是發(fā)現(xiàn)，安提斯基死亡那天竟然也是最大的那個孩童的生日，也就是說，那天也是不哭嬰兒的起始點(diǎn)。

        但我們的研究人員依然沒有從中獲得有直接證據(jù)表面兩者之間有關(guān)聯(lián)，相關(guān)調(diào)查仍在進(jìn)行。

        鏡頭又切到安提斯基的舊年照。

        有穿著白色涼皮鞋的，有穿著黑色涼鞋拍的，偶爾幾張照片是五分褲，有時是長裙。

        紀(jì)錄片長達(dá)兩小時，卻沒有得出結(jié)論，然而白毅染卻堅(jiān)信他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

        白毅染在昏暗中默念：“哥，你說，重生……意味著什么？”

        看著瑟瑟發(fā)抖的人，時柯羽心疼得要死，緊緊地抱著他，耐心道：“重生……意味著，永遠(yuǎn)活……”下去。

        “永遠(yuǎn)，對，永遠(yuǎn)，也就是永恒�！卑滓闳咀匝宰哉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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