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沙發(fā)
當晚,時柯羽在當?shù)氐逆?zhèn)上訂了酒店,讓人洗干凈后將沙發(fā)搬進了進去。
十點左右,時柯羽吞下提前準備好的安眠藥,拉上窗簾,躺在了房間中央那張突兀的紅沙發(fā)上。
早就立春了,白天的氣溫稍稍有些回升,可到了晚上氣溫就驟降,妖風肆虐。
傍晚到了家,白毅染牽著小黃在花園間的小道上閑逛,昏暗的天空沒有一顆明星,小時候,每當天氣晴朗,白毅染就會在那天晚上出去看星星,每次都要先找到夜空里的北斗七星,不過北斗七星里好像總有一顆星星不太亮。
小黃在草地里撲騰。
衣兜里震動襲來,接著響起鈴聲來。
白毅染挑眉,陌生號碼。
不過他沒有隨便掛人電話的習慣。
他接通道:“喂。”
那邊好像對他熟得不能再熟了似的:“你哥怎么還不回來啊?”
他皺眉:“你誰啊?”
南懿深深吸一口氣,合著人家壓根不知道自己是誰,好歹也是他哥那么多年的好朋友了吧,兩人還見過那么多次,還說過話,這人都不帶存一下自己號碼的?
他扶額,語氣不快:“我,南懿深!”
“哦,什么事?”
南懿深輕咳兩聲:“我問,你哥去找沙發(fā)怎么還沒回來,我今天打他電話打不通啊。”
白毅染立刻僵直了身體,嘴里的話吐得艱澀:“沙發(fā)?什么沙發(fā)?”
南懿深拖著懶洋洋的調(diào)子:“我怎么知道什么沙發(fā)?”
白毅染牽著的繩子不知什么時候松了,小黃已經(jīng)跑到了別處,“你有我哥的具體地址嗎?”
南懿深頓了頓,半晌,依然拖拉著調(diào)子:“有,不過……”
白毅染不耐煩:“快點說!”
南懿深無奈道:“不過你哥說不能跟你講。”說完,他悠哉悠哉地打了個口哨。
白毅染掩飾住慌張,應聲吼道:“我告訴你南懿深,我哥可能有危險,現(xiàn)在,馬上,把地址發(fā)給我,我現(xiàn)在買機票過去!”
說完掛了電話。
南懿深依然被這位少爺?shù)谋┢饨o震撼到了,搖了搖頭,本來還想再拖一會兒的,想演得真一點,可奈何,這位的脾氣比時柯羽還要臭上不少。
他怒罵一聲,打開短信將地址發(fā)給了白毅染。
掛了電話,白毅染就一直打時柯羽的號碼,一直是關機的。
收到地址時白毅染已經(jīng)開車往機場去了,有一一班20:00的航班,可中途要經(jīng)停一小時,一共算下來要五個小時,據(jù)南懿深說,在那邊下了機場會有人去接他,從機場開往那個地址至少需要兩個小時,也就是說,坐八點的這趟航班到那兒已經(jīng)是凌晨三點了。還有一趟是23:00飛的航班,是直達的,需要三個小時,再加上路上的兩小時,到那兒是大概是凌晨四點。
數(shù)學好的他在車上把這兩條路線要花的時間算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買下晚上八點的那趟航班。
白毅染暈機,可今晚在飛機上坐了兩個小時都沒有閉上過眼,眼圈一直是紅的,一直忍不住去想最壞的結果。
中途在鄭州下了飛機,他打開手機就又撥了一通電話過去,還是關機的。
四指在掌心握得緊,修得短的指甲也深深陷進了皮肉,他一直想打電話給劉茵問個清楚,問她那張沙發(fā)到底燒沒燒,燒了的話他哥又是在找什么沙發(fā),沒燒的話又是為了什么沒燒?
一個個疑問堵在他的胸口,可他又不敢打電話給劉茵,怕她擔心是其一,可他更怕得到的答案是那張沙發(fā)完好無缺,而他哥很有可能已經(jīng)找到了那張沙發(fā)。
九莊鎮(zhèn)上,少有幾家看得過去的酒店,時柯羽在稀少的人煙中站著,這條街上有賣衣服的,有賣水果的小攤,是條兩三百米的百貨街。
晚上,這條街上人少,偶有幾個年輕人圍坐在街邊喝啤酒吃烤魚。
他回到酒店,跟前臺說了些什么,又將酒店的鑰匙給了前臺,隨后回了房間。
半小時后,前臺召來一個服務生,又叮囑了一些事,與他換班了。
終于,又過了三小時,白毅染幾乎是跑著出了機場,南懿深安排的人早已在車庫等著他了。
車一路疾馳,從貴陽開往息烽九莊。
車上的兩個小時里,白毅染差不多陸陸續(xù)續(xù)撥了三十多通電話過去,一直都是關機的。
幸好是在半夜,沒有堵車,白毅染只能祈禱他哥睡得晚,等他到的時候還來得及。
一定要來得及,他默默祈禱。
車上,白毅染臉色蒼白,止不住地在顫抖。
車漸漸駛入不太繁華的街道,車速漸漸慢了下來。
司機:“白少,霧大,這邊的路又爛,一次性只能往前挪個一米。”
白毅染按下車窗,探出頭去,前方是一片白,又不像霧霾,往前一米就已經(jīng)看不清前方的路了。
“還有多久到?”
司機:“走路的話半小時左右。”
白毅染開車門:“下車帶路!”
路兩旁沒有路燈,路上坑坑洼洼,兩人舉著手機電筒在路上跑。
中途白毅染被絆倒一次,膝蓋磕在路邊的石塊上,司機想去扶,白毅染爬起來,喊了聲“趕緊走”,兩道光亮就又在黑夜里疾馳了。
踩過水泥路,路過莊稼,又飄過人家戶,道路逐漸順暢起來,兩人跑得更快了,前方隱隱有些許燈光。
跑近了才勉強注意到這截路竟然有路燈,將一切照得昏昏欲睡,道路兩旁停放著不少小車,還有空蕩蕩的攤位。
司機大喊一聲:“我們已經(jīng)到鎮(zhèn)上了,還有幾十米就到了。”
白毅染喘著氣沒回話,只顧往前跑。
兩人一路跑到酒店,白毅染直奔前臺,敲了敲前臺的桌面,叫醒前臺的工作人員:“207的門卡,我要207的門卡。”
大少爺?shù)乃m然并不嬌貴,但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外界正確的溝通,習慣了直來直去地吩咐人。
前臺迷迷糊糊地醒來,含糊地說了句貴州話道:“門卡?”
白毅染認真地聽,聽出了其中的疑問,滿頭大汗地吼:“門卡啊,門卡!給我門卡,207房間的門卡!”
他急得要哭了。
前臺的中年人唄嚇到了:“你,你,乃樣子門卡嘛?門卡是乃樣東西嘛?”
白毅染猛地拍頭,轉頭對司機道:“你,去207拍門,使勁兒拍,一直拍。”
他知道進入那個夢里的人可以聽到真實世界的聲音但卻醒不過來,但他要想要他哥知道,有人來了,有人來救他了,他不要他不要害怕。
他又忍下怒意,一個字一個字地吐:“門,卡,開門用的……”
話還沒說完,他又猛地一拍腦袋,門卡怎么會在前臺手里,門卡肯定在他哥的房間里。
他搖了搖昏昏沉沉的腦袋,做出一個開鎖的動作:“叔,鑰匙,鑰匙,我要207房間的鑰匙。”
中年人茅塞頓開,之前同事交代他了,有人來要207房間的鑰匙就給他。
中年人從一旁桌面上拿出鑰匙給他。
一顆汗水掉落,白毅染盯著中年人懵了:“都不用找一找的嗎?提前就放在一旁了嗎?客人房間的鑰匙能隨便給別人嗎?”
所有疑惑在他接到鑰匙的一瞬間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上了二樓,很快就看到了正在拍門的司機,他跑過去,猛地將鑰匙往里一插,根本沒發(fā)現(xiàn)酒店里的門根本不用門卡開門,那個中年人也不知道門卡是什么。
開了門,他拿著手機往里一照,隱隱約約看見房間中央躺著個沙發(fā),上面睡了個人,他瞬間腿軟了一下,差點站不住。
“砰”的一聲,他將司機關在了門外。
手機“啪”地一聲被摔在地上,電筒將周圍照得忽隱忽現(xiàn)。
“哥,哥,我來了,沒事了……”他一邊喊,一邊慌亂地將時柯羽從沙發(fā)上抱下來放到一旁。
然后猛拍時柯羽的臉,才發(fā)現(xiàn)時柯羽臉上的汗并不比他的少,眼淚“啪”地一聲滴落。
來得太急,白毅染已經(jīng)忘記了要開燈,昏暗里只能憑手機電筒照出的微弱燈光看清時柯羽的輪廓。
他繼續(xù)喊,可懷里的人依然沒有反應。
“不……”他淚流滿面,“不……”
他緊緊地抱著時柯羽崩潰喊叫,哭得撕心裂肺:“不要……不要……”
嘴里再也吐不出其它的話了。
“咳咳咳……咳咳……”
白毅染止聲愣住,“哥,哥,哥是你嗎,你醒了嗎?是你咳嗽了嗎?”
時柯羽緩緩睜開眼,摸上白毅染的臉,發(fā)現(xiàn)全是冰冷的液體,在昏暗里好像很傷心的樣子,“小……小白?”
喊出這兩字的一瞬,時柯羽笑了。
白毅染卻哭了:“哥,哥,你醒了?”
他埋進時柯羽懷里抽泣。
時柯羽也鼻尖一酸,輕柔他的腦袋:“毅染別哭,你一哭哥哥的心就好痛。”
他坐起來將埋在自己懷里的人兒抱著,輕聲安慰:“我沒事,我沒事,不哭了毅染。”
懷里的人抬起頭來,幾下扒干臉上的水漬,將時柯羽摟進懷里,輕輕拍他的背,瞬間像變了個人:“哥,你別怕,沒事的,沒事,以后別睡這個沙發(fā)就不會再夢到他了,相信我,沒事的,別怕……”
時柯羽也抱緊白毅染,頭一次以一個被保護者的姿態(tài)將頭埋到白毅染懷里,聽他安慰自己,聽他一邊又一遍地在耳邊說“別怕,別怕,我在這兒的……”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人才平復下來,準確來說,是白毅染終于平復了下來。
時柯羽被松開了,看見白毅染在撥通誰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
白毅染:“喂,找?guī)讉人過來,再安排一輛貨車。”
十幾分鐘過去,白毅染的電話響起,他沒有接,而是直接過去開了門。
司機身后跟了三四個人。
白毅染這才想起將酒店的燈打開,時柯羽和他都被燈光刺得用手擋了一下。
他腫著雙眼走到沙發(fā)前,“把沙發(fā)抬到一片空地上澆汽油燒了。”
“是。”
時柯羽沒有說什么,只是作為一個受害者默默地跟在后面,被白毅染牽著走。
到了酒店大廳,白毅染默默地停住,看了眼那個中年人,突然忘記了之前覺得蹊蹺的地方。
時柯羽注意到了他皺著眉迷惑不解的模樣,他知道白毅染在努力回想什么,他輕輕搖了搖白毅染的手,打斷他的思路:“毅染,我們回家吧。”
白毅染這才回過神來,低頭望了望兩人牽著的手,抬頭安慰道:“太怕了嗎?”他過去抱了抱時柯羽:“先跟我去個地方。”
時柯羽被他帶著上了貨車。
貨車一路開往一片荒地。
眾人將沙發(fā)抬下去,澆上汽油。
瞬間,沙發(fā)燃起熊熊大火。
白毅染偏頭去看時柯羽:“沙發(fā)燒了就不會有事了,別怕。”
時柯羽笑著點頭:“嗯。”
時柯羽一直被白毅染牽著,在他身后一點的地方看著這張沙發(fā)燃燒,直至燒成一片灰燼。
他知道,白毅染在試圖通過燒沙發(fā)的方式讓自己少一些害怕。
時柯羽笑了,那讓一個被保護者變成一個保護者,他是不是也能少害怕一些?
只有時柯羽知道,今天這一切太倉促,一切謊言都只是被草草地遮掩著,之所以還沒有露出破綻只是因為白毅染記性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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