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婆婆看上去和藹慈祥，而她本質上仍然是怪物。

        而副本的怪物一直都是考核者的對立面，他們深知這一點。

        祁斂低頭琢磨著由狼的尸體變成的花，他問一旁的林鶴羽，“你覺得這是什么？”

        他問的很奇怪，明明大家都知道這是由狼的尸體變成的。

        但林鶴羽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他沖著祁斂微微搖頭。

        這不能說。

        祁斂眼神一凜。從斜上方的角度看他，能看到他神色變得像一個精明的獵人，他暗暗地看了看裴呈理和陸舟重。

        然后眼神又看向了林鶴羽。

        林鶴羽依舊搖頭。

        祁斂和林鶴羽都很明白。

        或許從他們進入副本的那一刻，他們對彼此就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祁斂是個精明會算計的人，林鶴羽也是。他們似乎是一樣的，又似乎不一樣。

        祁斂的算計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而林鶴羽的算計是想要救下所有他想拯救的人。

        但，似乎因為他們本質都是聰明人，所以他們一下子就能明白對方想到的點。

        祁斂對他表達的意思，林鶴羽能明白，祁斂意識到，鮮花不一定是狼的尸體，也許是任何什么生物的尸體。

        而這里，最不缺的生物就是人。

        當所有考核者都意識到這一點時，這里就會變成殺戮的地獄。

        絕對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這樣。

        林鶴羽定定地想著。

        乘客的尸體可以嗎？

        考核者的尸體可以嗎？

        最后能夠離開的人，是贏家，還是輸家？

        林鶴羽直覺覺得，不能讓大家這么快地意識到，就暫且讓所有人都把意識停留在“鮮花是狼的尸體變成的”這樣吧。

        人性是最不堪考驗的。

        絕對，不行。

        祁斂微微蹙眉，看著林鶴羽。

        他在說，怎么辦。

        如果說鮮花本身不存在，只有考核者能夠有辦法“產生”鮮花——這里不存在乘客或者其他怪物npc能夠“產生”鮮花的可能性，因為這是對考核者的難題。

        如果乘客和怪物都能夠自己地“產生”鮮花，那也就是說鮮花本身是存在的，只需要考核者找到。

        但假設鮮花本身并不存在，需要由考核們來“產生”。

        目前可以看到的兩種方式。

        血，和尸體。

        血產生的數量很少，而狼的尸體也不多。

        如果按照老婆婆這滲人的血盆大口的角度來考慮。

        或者，人的尸體能“產生”出更多的花。

        接著按照這個角度想下去，考核者的尸體“產生”的花的數量應該是最多的。

        林鶴羽沉思著。

        老婆婆蒼老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考，“親愛的孩子們，列車只有十五分鐘的停站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分鐘。”她的笑容此時顯得很虛假。

        “找不到鮮花的人，是沒有辦法上車的喔。”她雖然說著這樣的話，但是語氣卻是希望大家都上不了車。

        “不乖的孩子就留下來讓婆婆好好管教吧！”

        林鶴羽跟祁斂站在站臺靠近列車門口的位置，那里只有他們兩個，他們像是考古學家，對著剛出土的東西仔細研究，其他人則有些手足無措地跟著曲寧。

        曲寧看起來很有主意的樣子，又是個女人，讓他們心里沒有那么警惕。那對中年夫婦就總是跟著，還有江知時和黃荼兩個女生也是。

        陸舟重面無表情地盯著林鶴羽。然后他轉臉看向裴呈理，做了幾個口型。

        管，好，他。

        裴呈理視而不見。

        林鶴羽和祁斂這邊還沒商量出什么成果，林鶴羽著急地揉揉眉頭，“絕對會有別的方式，學長，沒有哪個副本會只有一個通關方式，就是讓大家互相殘殺的。”

        “那不是養蠱嗎？系統不會這么做的。”林鶴羽很肯定地說，但他似乎是無意識說的，他一邊揉眉一邊說。

        祁斂卻奇怪地看著他，“你怎么能確定？如果系統要的就是最強的蠱王呢？”

        林鶴羽也愣了愣，他誠實的說，“我不知道。學長，但我就是這么覺得。”

        祁斂深深地看著他，“好吧，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么短時間，十分鐘內，如何找齊十筐的花？”

        林鶴羽嘆了一口氣，“我還在想。不如我們先把現在有的鮮花收集起來去抓鬮吧。”

        祁斂不置可否，于是他轉頭招呼著所有考核者一起先收集目前可見的鮮花。

        狼的尸體“產生”的鮮花，各個嬌艷欲滴，而鮮血產生的花顯得蔫了一點。

        但它們整體被攥在一起時還是非常艷麗的。

        但當他們拿著這一捧鮮花給老婆婆時，老婆婆不太開心地抱怨著，“嗯這花可真難看好吧，婆婆我勉強收下了。”

        老婆婆一邊把花朵放在籃子里，一邊貪婪地看著考核者們，“這一籃可不夠呢，你們什么時候再給我漂亮的花？”

        林鶴羽強行打斷說，“我們可以抓了吧？”

        老婆婆看他不接茬，不愿地說，“好吧好吧，真是心急。”

        籃筐上的花逐漸散發出藍色的淡光。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著那漂亮的熒光。

        那熒光變成了一個數字。

        8。

        整個列車有10節車廂。

        他們在最中間的5節車廂。

        這意味著，能走的不是他們。

        婆婆咧著笑，“啊啦啦，孩子們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的樣子，沒關系，繼續努力吧。”

        祁斂也不惱。

        但其他幾人卻是臉色有些發白，神色著急地看著祁斂。

        “接著撿吧，車上還有一點，應該還能抓一次。”祁斂冷靜地說。

        中年夫婦立刻點頭對他討好地說道，“聽你的。”

        林鶴羽沒有立刻去，人群從站臺涌向車廂里，他在最后一個，看著人群的背影。

        他又轉頭看著老婆婆。

        老婆婆笑容不變，“怎么了，好孩子，有話要跟我說嗎？”

        林鶴羽定定地站在那里，“你不會對抓鬮做什么手腳吧？”

        老婆婆笑瞇瞇地說道:“規則都是系統定的，能力也是系統給的，婆婆我不需要做什么手腳。”

        林鶴羽心里安定了一點。

        的確，在這上面做手腳沒什么必要，系統想要殺死他們是輕而易舉的事，但系統沒有這么做。

        林鶴羽沒再說什么，進入車廂找花。

        他們集中在第五車廂打斗，大部分鮮花都落在了這里。

        但隨著各種鮮血的噴濺，以及曲寧的遠程射擊，在別的車廂，也會有漏網之魚。

        林鶴羽此時就一個人進入別的車廂尋找。

        第三節車廂里，乘客坐的不是很多。

        地鐵的列車，前后人會稍微少一些，中間的人是最多的，因此座位也都坐滿了，但接近車頭車尾的車廂，座位卻是還有些空著的。

        林鶴羽進入這節車廂時，所有的乘客也在盯著他看。

        林鶴羽卻笑瞇瞇地說，“不好意思，我丟了花，想找找。”

        乘客們似乎聽懂了他說的話，默默地把頭都轉開了。

        林鶴羽微微一愣。

        有一瞬間，他覺得他似乎離開了副本，走進了正常的世界。

        人們會因為突然從車廂外來了人而被吸引注意力，但也會因為他禮貌的話語而移開目光。

        林鶴羽似乎發現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他在車廂里大聲說話，“各位叔叔阿姨們，你們誰看到了我的花，可以幫我找找嗎？”

        說完，他等了兩秒。

        但乘客們這時卻再也沒給任何的反應。

        林鶴羽再次重復了一遍。

        依舊是無事發生。

        于是他只好有些失望地自己尋找。

        第二批的花也找齊，這是他們最后能找到的花。

        祁斂深深地看向林鶴羽。

        林鶴羽明白，如果這一批花交給老婆婆，但他們仍然抽不中自己的車廂號碼，祁斂就要把他的發現告訴所有考核者。

        自相殘殺？

        祁斂不在乎，他不會死在別的考核者的手下，這場戰爭，他一定是贏家。

        所以他不會管別人的死活，只要能跟著列車離開，那些考核者跟他又有什么關系呢？

        林鶴羽默默地跟著祁斂身后。

        裴呈理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林鶴羽看過去，但裴呈理依舊淡淡地直視前方。

        “你在擔心什么。”裴呈理問道，他看出來了，林鶴羽有很重的心事。

        林鶴羽低聲地把他跟祁斂的交流跟裴呈理說了。

        “嗯，也好。”裴呈理這么說。

        林鶴羽有些不可置信，“在考核中自相殘殺，哪怕是我們現在這一關過了，下一站呢？”

        裴呈理瞥了他一眼，伸出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小羽，你如果留在了這里，你沒有下一關。”

        他說的很冷漠也很冷酷，但他是關心林鶴羽的，他在乎。

        林鶴羽沉默了一會，“我不想。”

        “我不想留在這里。”

        “我也不想傷害那些只是想活著的考核者。”

        “裴呈理，車上的乘客也許也是有生命的，我同樣不想傷害他們。”

        林鶴羽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我做不到，如果他們僅僅只是想要活下去的普通人，怎么可以用能力傷害他們。”

        “系統世界已經足夠殘酷了，不是嗎？”

        裴呈理看著他，他仿佛是個悲憫眾生的神。

        是因為這個世間太過于疾苦，他才來下凡來拯救世人的嗎？

        裴呈理看著他，想道。

        黑暗之中的人，誰不向往光呢？

        沉默了一會，裴呈理淡淡說道，“按你的想法做吧，我只保護你，只要你不受傷，別的我不管。”

        他默認了林鶴羽的想法，只要那些人不會對林鶴羽動手，他也不會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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