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分鐘從來沒有這么快過，仿佛就在一瞬間；十二分鐘也從來沒有這么慢過，仿佛度過了一個世紀。

        當他們百般攔截的球被他們自己親手扔進了車廂的那刻，肌肉男幾乎是飛也似的想要沖過來替他們攔下。

        然而太近了。

        他們就在車廂門口。

        他還是來不及。

        在金屬球哇哇大叫地進入車廂的那一刻

        場上寂靜了一刻。

        “我們是通過了？”曲寧喃喃出聲。

        “通過了。”祁斂勾起奇異的微笑。

        跟他們逐漸輕松愉快的心情不同，肌肉男面色低沉地扭過頭，他的面部表情扭曲而可怕，張大的嘴巴仿佛野獸。

        “你怎么知道的你明明已經(jīng)被淘汰了。”

        林鶴羽微笑著，不答，反問，“是嗎？”

        肌肉男似乎意識到什么，面色凝重起來，“你都知道了？”

        林鶴羽瞇瞇笑著，“應該是吧？”

        他托著腮，盤腿坐在場邊的地上。淺色的發(fā)絲在耳邊垂著，眸底似乎有光在閃耀，淺色的眼睫毛長而密。

        他的穿著雖然已經(jīng)因為經(jīng)歷過幾站后，顯得狼狽不堪，但他依然在那個角落里神采飛揚，比場上任何一個人都耀眼。

        他像是黑夜里的月亮，是抬頭一眼就能看到的存在，群星圍繞著他，為他而亮。

        他在黑夜中的一襲白，仿佛是考核世界里的一抹明亮色彩，是黑暗世界里的光。

        任何人都能看到他。

        林鶴羽聳聳肩膀，站起來，漫步從場外走到車廂內(nèi)，撿起了那刻金屬球。

        所有人都看著他，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他撿起的金屬球，當著所有人的面，砸向了榮叔。

        很輕，也很慢。

        像是孩子之間的打鬧。

        但沒有人能反應過來。

        “不是已經(jīng)結束了嗎，隨你打幾下，反正你也活不久了。”榮叔嗤笑著，雙手插兜，也并不還手。

        林鶴羽沒有說話，砸完榮叔后球掉在地上，他又默默撿起了球，扔回給了肌肉男。

        仿佛真的只是為了泄氣。

        榮叔并不跟一個即將死了的人計較，他不屑地看著林鶴羽。

        肌肉男陰沉的視線又看向了榮叔。

        “滴嘟滴嘟滴嘟——”列車發(fā)出了催促的聲音。

        如果沒人上車，他就會自己開走。

        林鶴羽已經(jīng)在車上了，他帶著清冷的微笑，看向所有人。

        “上車吧。”他淡淡說道。

        他仍然像之前那樣溫和對待所有人，卻讓這些第一次見到的人感到了他的疏離。

        “等等，你不是淘汰了嗎？！”榮叔反應了一下，大聲感喊道。

        但肌肉男沒有阻攔林鶴羽，而是上前兩步，把榮叔拽了下去。

        中年女人戀戀不舍地看著站臺上的中年男人淚流滿面，“老公！”

        中年男人頹喪著，整個人佝僂著，仿佛一下老了十歲，他惶恐著，不安著，“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他整個人像是個骷髏，臉頰凹陷，眼淚鼻涕糊了滿臉。

        在死亡面前，他顯得渺小，他的掙扎非常無力。

        他只是在普通的一天，跟妻子從一個地鐵站上車，沒想到卻再也沒能下車。

        林鶴羽看著他，深深地閉上眼。

        “喂！為什么抓我！他才是被淘汰的人！他才是那個不應該上車的人！”榮叔在右側門大聲嚎叫著，他的后領子被肌肉男輕松拎起來。

        肌肉男沉著目光，“他沒有被淘汰。”

        眾人皆震驚回頭。

        他們親眼看到林鶴羽被砸到。

        尤其是中年女人，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他們。中年男人也趕緊抹掉眼淚。

        “用任何方式可以擊球，也可以用任何方式接到球。”

        眾人顯出迷惑的神情。祁斂倒是早就想到了，是預料之中。

        裴呈理和江知時確定他能留下后，兩人的身體肌肉也放松了一些。

        “或者說，我的淘汰不是徹底的淘汰。”林鶴羽說道。

        “我被擊中了，但我用了另一種方式擋下了球，或者說，是通關的方式。”

        “自由度，就是這個比賽最讓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眾人想起肌肉男曾經(jīng)宣布規(guī)則時說過，擊球和擋球都可以用任何方式。

        “也就是說當你說出那個通關方法的時候，相當于是你擋下了整個比賽最重要的球？”曲寧慢慢地嘗試理解。

        “對。雖然他人不在場上，但因為只是讓他退到場邊，意味著并不是完全被淘汰。如果是確定淘汰，他恐怕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了。更別提說出通關方法。”祁斂說道。

        “當他發(fā)現(xiàn)了被淘汰后仍然可以自由行動后，于是斷定這個場上有可以不用擋球也能通關的方式。或者說，那才是真正的鑰匙。”

        祁斂諷刺地看著榮叔，“你以為你能淘汰掉他，或者說淘汰掉我們所有人，雖然不知道這樣對你有什么好處——”

        “但，你失算了。”

        榮叔不可置信。

        “你正好幫助了他，你讓他發(fā)現(xiàn)了最關鍵的問題。你給了他破解迷局的口。”陸舟重一邊說著，一邊手上指環(huán)輕輕一拋，他的異能被收回。

        “不可能！事情怎么可能會發(fā)生成這樣！就是他淘汰了！林鶴羽，你是不是用了什么道具！你好陰險啊！”

        “我不會死的，林鶴羽，你等著！我絕對不死，我也絕對不會淘汰的！你才是那個會死的人！！哈哈哈哈哈！！你，林鶴羽！！”

        林鶴羽笑而不語。

        被陰險的人說陰險，還真是奇妙的體驗。

        他不理會發(fā)瘋了一樣的男人。

        肌肉男把不等罵罵咧咧的榮叔說完，便把扔到了場外，和中年男人一起。他們二人隨即驚恐地發(fā)覺他們無法開口說話。

        “你以為我打你，只是泄沒用的憤怒？”林鶴羽牽起嘴角。

        “你被淘汰了。”肌肉男對著榮叔說道。

        榮叔這才意識到，好像事情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但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怎么會從林鶴羽淘汰，變成他淘汰了？

        沒等他再多想。

        下一秒列車發(fā)出聲音，幾人紛紛上車。

        “車門即將關閉，車門即將關閉——”

        “等等，我老公——”中年女人吶喊著。

        祁斂冷靜地看著他，“你可以下去陪他。”

        中年女人充耳不聞，她哭喊著去拉林鶴羽，“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你能復活，他也能的！”

        江知時扯開她，解釋著“小羽是靠著自己才能活下來的。”

        林鶴羽閉眼，“復活？沒有什么復活。我只是選擇了自救。”

        榮叔劇烈掙扎著肌肉男的制衡，他目眥欲裂，看向林鶴羽的眼睛像是深深種滿了仇恨，眼白充斥著可怖的紅血絲。

        他們一個站在車廂內(nèi)，一個站在車廂外，一道門將他們隔成了兩個世界。

        “你被球打到了啊。”林鶴羽勾起嘴角對榮叔說，“在我說出通關方法后。”

        “所以你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

        沒有機會掙扎，沒有機會自救。

        這個比賽的設定就是，被球打到的會被淘汰。但沒有說淘汰就一定會被留在這里。

        當淘汰≠留下的時候，說明任何事情都有轉(zhuǎn)機。

        轉(zhuǎn)機就是林鶴羽發(fā)現(xiàn)的那枚鑰匙。

        然而鑰匙只有一把。

        中年男人會被留下。

        榮叔也會被留下。

        “如果你想的話，你可以留下陪你老公。如果不想的話，你就跟著我們走。”祁斂把林鶴羽的衣服從女人手中抽出，對她說了最后一句。

        女人顫抖著，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看了看即將關門的車廂，又看了遠處那個掙扎著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的男人。

        考核世界二十年，他們結婚也二十年了。

        女人默默站起拂面，淚水順著她的臉頰劃過。

        穿著低跟鞋的那只腳踏上了列車。

        中年男人眼中的那個女人逐漸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列車門徹底關閉。

        榮叔無法接受，追逐著列車緩慢的起步。

        他們隔著一道玻璃。

        “你不應該推我那一下。”林鶴羽比著口型，他面前的那扇門上的玻璃，被榮叔拍打著狠狠作響。

        那是他唯一能發(fā)出的聲音了。

        “我不會害任何人。但我，也不會害自己。”

        林鶴羽冰冷的眼神看著他，“你該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你對黃荼出手，她沒有能力反抗，你對我出手，我有能力。”

        “我會讓你為你的行為后悔。”他頭一次眼神涼的像冰山，接觸便是一片冰冷。

        黃荼看著榮叔，紅刀子滴血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她紅著眼眶憤怒又爽快。

        “再見。”林鶴羽溫柔地微笑著，對榮叔說。

        “跟我們道別吧。”他輕笑著，把黃荼拽到后面去。

        列車提速了，榮叔踉蹌的身影越來越小。

        但好像所有人都對他沒有辦法同情。

        他的貪婪，他的背叛，他的嗜血。

        似乎他就是生活在考核者中間的怪物。

        人類不應該是這樣。

        “他是不是還有能活下來的道具？”江知時也跟在他們邊上看著。

        林鶴羽眼底冰冷，“隨他去吧，能活下來也是他的能力。”

        小男孩突然插話進來，考核者們已經(jīng)習慣這個喜歡湊熱鬧人來瘋的小家伙。

        他聰明機靈，又很強大。

        “你說他的那個道具啊？”小男孩噘著嘴說道。

        他在林鶴羽的手腕上發(fā)著金色的小光芒。

        緊接著，林鶴羽的手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大概類似于手牌一樣的東西。

        【免死金牌】

        道具等級:s級。

        林鶴羽的眼睛慢慢睜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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