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老板！”林青陽對白骨精的說法并不認同，他爭辯說：“事情鬧大了，張猛他們非進去不可。”

　　“天底下從來就沒有免費的午餐！”白骨精感嘆一句，冷冷地說：“個別人作出一些犧牲，可以換來大多數下崗職工的利益。我認為，也是值得的！”

　　林青陽思考了一會兒，又問：“老板，能不能利用新聞媒體？”

　　“這個我想過了，暫時沒有可能！”白骨精搖搖頭，說：“新聞媒體是黨和政府的喉舌，市委宣傳部門已經下了‘封口令’，沒有哪家媒體敢觸碰這個話題。”

　　林青陽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按白骨精的要求去做，鼓動張猛他們繼續堵路鬧事，擴大事態，引起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和高層領導的重視，其惡劣影響不言而喻，這事關市屬各級領導的仕途前程，無論最后玻璃廠的歸屬如何，領頭的張猛等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即便如此，暫時拖住了鯤鵬實業他們的暗箱操作，名流高科也沒有穩操勝券的把握，搞不好還是雞飛蛋打，林青陽仍然在劫難逃。

　　不干！倒是可以保住張猛等人，可名流高科損失慘重，白骨精地位不保，自己就只有坐以待斃，死路一條了！

　　猶豫良久，林青陽不得不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為什么讓我去？”

　　白骨精瞟了林青陽一眼，平靜地說：“因為張猛他們信得過你！”

　　林青陽叫道：“正因為他們信得過我，我更不能把他們往火坑里推呀！”

　　白骨精冷冷地說：“那你就等著往火坑里跳吧！”

　　林青陽再次沉默。

　　白骨精步步緊逼：“干，還是不干？”

　　林青陽沉思片刻，還是搖頭。

　　白骨精一擺手：“好，你可以走了！”

　　林青陽轉身要走。

　　“拿上你的單子！”白骨精用兩根指頭捏著那張濕漉漉的便簽紙。

　　林青陽回頭，伸手去接，卻看見白骨精的眼睛里滿是沮喪、失望和落寞，不由得心頭一軟，說：“老板……”

　　白骨精打斷了他：“別說了，我不強人所難！”

　　“我……試試看，好嗎？”林青陽低聲說。

　　“行吧！”白骨精點點頭，猶豫了片刻，又說：“林青陽，到這個時候，我也不瞞你，如果行動失敗了，你還得幫我把全部的責任擔起來。你再好好想想吧，下班之前答復我。”

　　明白了！在這個劇情中，我不僅是一頭卸磨之后被殺的驢，還要隨時充當一頭替罪的小渣羊！林青陽心頭一沉，欲言又止，拿著便簽紙，從“白骨洞”出來了。

　　單子交給了財務，林青陽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他的辦公桌。

　　蘇杭見他不開心，過來慰安，但被林青陽趕跑了。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林青陽的腦子里亂成了一團漿糊！

　　他躲到衛生間里連抽了三根煙，舌頭都抽麻了，可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這頭的糾結令人痛苦，另一頭的麻煩又找上門來了。

　　“林青陽，你的客戶來了，前臺通知你去把人接上來！”蘇杭在外面喊。

　　林青陽跑了出來，心想，我手頭上沒有項目，哪里來的客戶？糟了，肯定又是那個難纏的記者葉一帆！

　　經過了昨天下崗職工擅闖辦公大樓的風波，公司臨時加強了安保措施，規定凡是外來人員要進入大廈，都必須有公司員工來帶才能準入。

　　“這個瘋子。”林青陽叫苦不迭，下樓到了前臺，果然看見了葉一帆。他向她走過去，擋在她前面，低聲說：“有事么？就在這兒說吧。”

　　“小林，你帶我上去吧。”葉一帆相當執著。

　　“你要干什么？”

　　“我要采訪你們白總。”

　　“你怎么死心眼呢？白總不會接受你的采訪。”

　　“我是記者，這是我的工作。”

　　“你要工作，我就不要工作嗎？”

　　“……！”葉一帆愣了一下，改口說：“那你能不能接受我的采訪？”

　　林青陽婉拒：“我一個普通打工仔，能有什么新聞價值啊？”

　　“你上午不是去了事件現場嗎？不是大出了風頭嗎？你給我講講，你是怎么平息事端的？你和警方人員是什么關系？和那些工人又是什么關系？”葉一帆不歇氣地砸過來一串連珠炮：

　　林青陽早已是心煩意亂，她這連珠炮砸過來，直接就暈菜了。

　　“對不起，這么多問題，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嗯？你可以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呀。”葉一帆一邊把林青陽拉到一旁，一邊從包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和錄音筆，一副準備做記錄的架勢。

　　林青陽靈機一動，建議說：“葉記者，你何苦死盯著名流高科呢，你可以去采訪那些下崗職工啊？”

　　“呵呵！”葉一帆詭異一笑，說：“他們那是聚眾鬧事，沒什么好宣傳的。作為主流媒體，我們臨江衛視就是要大力宣傳像名流高科和你這樣為維護社會穩定做出巨大貢獻的先進典型！”

　　記者就是記者，真他媽能忽悠啊！要不是預先得知市委宣傳部門有“封口令”，林青陽很有可能要被葉一帆的花言巧語給蒙蔽了。

　　“名流高科作為我市知名企業，維護社會穩定是應盡的社會責任。作為臨江市民，我也有義務為我市的穩定和發展作出微薄的貢獻。”林青陽學著社會名流的口氣唱起了高調。

　　“好，說的好，說的太好了！”葉一帆非常興奮，走筆如飛，不斷地鼓勵道。

　　我靠！還是中了她的奸計。這段話要是被播出來，不僅要被廣大人民群眾笑掉大牙，而且還可能會被鯤鵬實業一伙利用，藉此虛偽的言論，繼續敗壞名流高科的聲譽，以達到他們不可告人的目的。

　　林青陽感覺不妙，他一邊敷衍，一邊考慮該如何轉移她的注意力，制止她發布不利于名流高科的新聞報道。

　　“葉記者，我被你的職業精神打動了。真的，你為了工作這么執著，真的讓我感動，我覺得，我應該幫你完成任務，做一期好節目。”

　　“好哇，我一定好好宣傳宣傳你！”葉一帆很得意，她認為林青陽上鉤了。這是一個浮躁的年代，誰沒點虛榮心？誰不想上電視？誰不想一夜成名？

　　“葉記者，你不就是想做一期收視率高的節目嗎？其實，可以做的內容有很多，角度也各有不同。比如名流高科吧，平時對你來說沒什么新聞價值，甚至還不如一場街頭的斗毆更能吸引眼球，對不對？就算這里發生過斗毆，你也不會感興趣，而是對參與斗毆的人感興趣，對他們為什么會發生斗毆感興趣，對嗎？所以，人，最終才是你們新聞記者要跟蹤和挖掘的對象，這些人背后的故事才能吸引眼球，你說，我說的對嗎？”

　　“有點道理。”

　　“所以啊，任何事，都和背后的人，包括人背后的故事有關，而你們記者的責任，就是在真實的基礎上，滿足觀眾的獵奇心理，而且，最好在事物表面之下，挖掘出人性或人文的內涵，否則，真相沒有思考，新聞沒有生命，思考沒有真相，無法滿足升華，那不等于制造了一大堆信息垃圾嗎？我說的對吧？所以，我提供的故事，才是你最需要的。”

　　“快說，你能提供給我什么？雖然你是搞營銷的，沒想到你對我們的工作還是有些見地的。你說吧，可有一點，不準忽悠我。”

　　“我從來不忽悠人，我認為，所有工作，從本質上是想通的。營銷過程也是講故事，只是聽故事的對象不同。我講給我的客戶聽，你講個電視觀眾聽。我的受眾是特定的，你的受眾是廣泛的。所以，你的工作比我的工作影響力大，具有更強烈的社會引導力。”

　　“可以呀，你挺能講的哈。”葉一帆的興趣點總算被忽悠轉移了：“那你打算給我講一個有意思的故事，對嗎？”

　　“對。”林青陽繼續忽悠道：“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一個真實的故事，一個人性偉大的故事，而且，是不為人知的故事。”

　　“好啊，快講，快講！”葉一帆催促道。

　　我哪里有什么狗屁的故事？如果我有這么強編故事的能力，我早去創世寫小說了，說不定已經成為了大神，收入比在名流高科打工還高呢。林青陽發現，好不容易繞開了一個坑，但又挖了另外一個更難填上的坑。

　　他為了拖延時間，故作神秘地說，“這是一個不可告人的故事。”

　　“那就更有新聞價值了。”葉一帆的興趣被吊得越來越高了。

　　“這個故事有點長，我得理理思路，要不，我們去接待室，喝點水，坐下來我慢慢給你講。你渴了嗎？”林青陽邊說邊把葉一帆向接待室的方向引去，還偷偷地看了一下她的臉色。

　　林青陽應付著葉一帆，心里想的卻是白骨精給他布置的事，他急于擺脫煩人的葉一帆，好靜靜地想想辦法，既能達到引起關注的目的，又盡量不傷害到張猛他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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