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ace的往事】

        中午十二點，國家隊的選手們紛紛來到食堂。寫檢討的新人們看見江教練，如同老鼠看見貓，垂下腦袋急匆匆地躲著走，生怕自己被逮住了又挨一頓罵。

        倒是葉輕名厚著臉皮湊了過來——寫檢討這種事，他太熟練了，昨晚3點寫完，睡到11點起床，還特意刮了胡子洗了澡，梳好頭發，換了身干凈衣服。

        昨晚迷迷糊糊接了老林電話，被江紹羽冰冷的聲音嚇醒，葉輕名匆忙之下臉也沒洗，頂著一頭雜草去開會，如同丐幫幫主。

        今天收拾整齊之后，倒是顯得英俊非凡。

        葉輕名有一雙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對著人溫柔微笑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心軟。但江紹羽早就習慣了這家伙的厚臉皮，見他笑瞇瞇地湊過來，立刻用筷子敲了敲桌面：“坐遠點。”

        葉輕名往旁邊挪了挪，故作委屈道：“你對老隊友就這么無情嗎？我又不是細菌。”

        江紹羽淡淡說：“吃完飯來辦公室找我。”

        葉輕名眨了眨眼：“敘舊？”

        江紹羽：“交檢討書。”

        葉輕名：“……”

        江紹羽：“順便聊聊，你為什么會被禁賽。”

        葉輕名：“…………”

        靠，這是又要罵他一頓的意思？

        周逸然和老林看見熟悉的“葉子挨訓”畫面，忍著笑走了過來，本想跟老朋友敘敘舊，結果，江紹羽抬眼看了看他們，冷靜地說：“老林，小周，你們吃完飯后，也到辦公室來找我。”

        兩人：“……？”

        怎么有種撞到槍口的不妙感覺？

        飯后，三個人組隊來找江紹羽。

        訓練大樓頂層的角落有一間辦公室，門口寫著“國家隊教練辦公室”，可以預料到，以后，這里會成為國家隊的隊員們最害怕來的地方。

        老林上前敲門，聽見里面傳來清冷的聲音：“進來。”

        三人一前一后走進屋里。

        江紹羽上任第一天，就雷厲風行地把辦公室給收拾好了。

        寬敞的桌面上放了兩臺電腦，一臺配置高端的臺式機，一臺輕薄的筆記本。身后一面墻的書架上整整齊齊擺著一排文件夾，從標注來看，里面是國家隊選手的資料和各大俱樂部的資料。

        他的手邊還放了個黑色牛皮封面的筆記本，顯然是隨手記錄用的。

        以后誰犯了錯，被他記在小本本上……

        那就自求多福吧。

        三人如同學生時代去辦公室找教導主任一樣，臉色嚴肅地并排站好，齊聲道：“江教練。”就差鞠個躬了。

        這三位如今已是一線戰隊的主力，在自家戰隊，隊員們都聽他們的話，會尊敬地叫他們一聲哥。可是在江紹羽的面前，他們依舊是小弟。

        江紹羽指了指旁邊的沙發：“坐吧，又不是批斗大會，不用這么嚴肅。我找你們來，是想好好聊聊。”

        三人對視一眼，轉身在沙發上坐下。

        江紹羽昨天當著那么多人的面，不好徇私，拿葉子開刀也是葉子自己作的。但是現在，私下跟老隊友聊天，也沒必要擺出教練的架子。

        他站了起來，給幾人倒了茶，看向葉輕名問道：“葉子為什么會被禁賽？我剛才打電話給聯盟，齊主席給我的答復是，你在國外參加采訪的時候跟一個記者吵了起來，還摔了人家相機，影響太過惡劣。原因呢？”

        葉輕名接過茶杯，苦著臉撓了撓頭發，似乎不知道怎么開口。

        老林主動說道：“其實這件事也不能只怪葉子，那個記者說話太難聽。”

        江紹羽挑眉：“哦？有多難聽？”

        老林輕咳一聲，捏著嗓子，學記者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道：“從ace出來的人是不是都這種水平啊？連對手的衣角都打不中，這是wing神教你們的嗎？有沒有想過提前退役，去跟老隊長wing神團聚呢？”

        江紹羽：“……”

        葉輕名煩躁地抓亂頭發，又順手捋了捋，道：“那場比賽正好老林、我、小周都上場了，那個記者是ace的黑粉，他說我菜，我能忍。我他媽忍不了他地圖炮ace，還把咱們老隊長拖下水。你都退役多少年了還被他們拉出來鞭尸！”

        江紹羽冷道：“什么叫鞭尸？我還沒死。”

        “咳咳！”葉輕名差點被茶水嗆到，急忙放下杯子，委屈巴巴地說：“當時輸了比賽，我本來就心情差啊，他還一直拿攝像機懟著我的臉拍個不停，我一氣之下就把攝像機給砸了……”他越說聲音越小，顯然是沒什么底氣。

        老林在旁邊當和事老：“羽哥，你別生氣啊，葉子也是想維護你。在我們心里，你的實力一直是毋庸置疑的。那個記者對ace冷嘲熱諷，葉子一時沒忍住火氣。攝像機已經賠給對方了，禁賽半年，葉子也接受了處罰。”

        江紹羽冷靜地說：“ace戰隊當年就有很多黑粉，我以為你們早就習慣了。葉輕名你也太沖動，當著媒體記者的面發脾氣，他們回頭肯定又要說你壞話。”

        葉輕名聳肩：“隨便吧。反正在他們眼里，我就是玩世不恭，放蕩不羈，不懂禮數的垃圾人一個。老子不在乎。”

        江紹羽沉默片刻，轉移話題：“那位記者不是說，讓你們早點退役跟老隊長團聚嗎？”

        三人抬頭看向江紹羽。

        他的臉色很平靜，完全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葉子正疑惑自己這次為什么沒有挨罵，就聽江紹羽補充道：“那你們就爭氣一點，來跟老隊長團聚吧。”

        三人愣了愣。

        團聚？什么團聚？

        小周很快反應過來：“你是說……國家隊？！”

        江紹羽點頭：“沒錯。老隊長現在成了國家隊的教練，你們有本事的話，下一屆繼續打進國家隊——我們在國家隊團聚。”

        三人：“！！！”

        ace早就解散了，但他們年少時培養出來的感情卻很深厚，他們不僅是并肩作戰的好兄弟，還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在國家隊團聚？

        ace的成員，真的可以再次團聚嗎？

        老林的心臟微微一顫，握緊拳頭，聲音沙啞地道：“可是，我……我已經退役了……”

        “你的申請表，我今天剛拿回來。”江紹羽轉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表，遞給老林：“聯盟沒批準，沒蓋章，手續也沒走完，你還不算正式退役。”

        老林驚訝地接過申請表。

        看著自己在上面親手簽下的名字，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江紹羽走到他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了你的訓練錄像，你的手速和反應，確實不如十幾歲的年輕選手，但你的優勢是心態穩定、經驗非常豐富。打比賽也不是全靠手速，經驗豐富的老將，同樣會有一席之地。”

        老林激動得看著他：“你的意思是，我還有機會再進國家隊嗎？”

        江紹羽點頭：“機會肯定有，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再給自己一年時間吧，你也不差這一年，是不是？”

        老林用力點頭：“好！那我再打一年！哈哈哈，早知道你是下一屆的教練，我就不交這個退役申請了。”

        他當場地把申請表給撕成了兩半。

        葉輕名和周逸然對視一眼。

        老林之前打算退役，他倆怎么勸都沒用。結果羽哥一開口，兩句話就說服了？

        江紹羽看向三位隊友，聲音平靜：“我現在是國家隊教練，你們是我的老隊友，我不能徇私將你們直接選進國家隊，那樣會被人罵。”

        “下一屆國家隊，每一個位置的隊員，都會公平選拔。”

        “所以，我才說——”

        “你們憑實力來跟我團聚。”

        三人聽到這里，心底燃起了久違的熱血和斗志！

        憑實力來國家隊團聚嗎？

        ace當年從零起步，一路逆襲拿下聯賽冠軍；如今的國家隊成績差到了極點，在新教練江紹羽的帶領下，能不能再次創造當年的奇跡？

        一定能！

        他們一直都相信這位隊長。

        老林激動得眼眶泛紅，一向豪爽大氣的選手，很久沒這樣眼含熱淚了，他用力點了點頭，哽咽著說：“我明年一定重新打進國家隊！”

        葉子和小周齊聲道：“我也是！”

        葉子頓了頓，突然皺眉說：“可是小辰他……他都一年沒打比賽了。今年的國家隊，他也沒能拿到資格，他們俱樂部推薦進國家隊的醫療兵是章越。”

        訓練賽第一個被刀死的那位醫療嗎？

        江紹羽微微瞇起眼：“小辰是在tng俱樂部對吧？”

        葉子無奈道：“是的。tng財大氣粗，當初把小辰買過去的時候，承諾讓他打主力醫療，后來為了捧新人，又讓他退位讓賢。小辰的性格你也知道，不敢跟人說話，也不敢為自己爭取，就坐了一年的冷板凳。”

        小辰有些社恐，當年在ace的時候，接受采訪也只會躲在江紹羽身后，江紹羽一直把他當弟弟看待。看來自己走后，小辰受了不少委屈？

        江紹羽面色一沉，冷聲道：“這件事，我會親自去tng俱樂部調查清楚。”

        三人神色一喜，小辰知道羽哥回來，肯定會超級開心吧？！

        江紹羽沉默兩秒，緊跟著問：“裴封呢？我聽俞姐說他不打職業了？怎么回事？”

        提到裴封，三人的臉色都有些復雜。

        ace戰隊當年其實有6個選手，除了5位主力之外，還有個唯一的青訓生——年齡最小的裴封，他也是江紹羽的親傳徒弟。

        江紹羽見他們不說話，看向脾氣最好的周逸然，道：“小周你說。”

        周逸然摸摸鼻子，聲音溫和：“羽哥，你當初退役之后，不是把隊長交給裴封了嗎？我們原本計劃讓小裴接任你狙擊手的位置，另外四個人位置不變，繼續打聯賽，只是……老板不這么想。”

        “裴封是當年的青訓生狀元，各項數據都排名第一，又是你親自帶出來的徒弟，圈內教練都認為他會是你的傳人，有實力奪冠。所以，當時所有的豪門俱樂部都在搶他，快要搶破頭，開價突破1000萬的俱樂部就有三家。”

        江紹羽挑眉：“1000萬轉會費挖一個新人？他們瘋了？”

        這可是一線選手的轉會價格。這幫經理，看來是真的信了“fred是wing神帶出來的傳人”這種說法，以為把裴封挖過去就能奪冠。

        葉子吐槽道：“那可不？當時好多俱樂部經理天天往ace打電話，爭著搶著讓裴封轉會，開出的條件一個比一個好，咱們老板也沒什么遠見，看見眼前的巨大利益，就把裴封掛去轉會窗，想狠狠賺一筆錢。”

        老林感慨道：“可惜小裴的脾氣倔得跟驢一樣，太重情義。他說，他的技術都是師父教的，他不可能去別的戰隊反過來打ace，也不會在賽場上對我們幾個開槍。他跟老板鬧得很僵，還把圈內各大俱樂部都得罪了一遍。”

        上千萬的轉會費，說不要就不要？

        前途一片光明的職業生涯，就因為“講義氣”“重感情”給白白斷送？

        這孩子真是太傻了。

        如果自己退役之前沒有跟裴封說“師父走了以后，ace戰隊就交給你了”，他或許不會這么固執，直接來一招魚死網破。

        江紹羽輕輕按住太陽穴：“后來呢？”

        老林道：“裴封執意不肯去別的俱樂部，我們幾個人，也跟老板或多或少鬧了些矛盾，干脆集體掛在轉會窗，要走一起走。”

        葉子攤了攤手：“是的。我們不想留下一個面目全非的ace，不如散了。”

        江紹羽聽到這里，心臟微微刺痛。

        他對這幾個人始終心存愧疚，這也是他回國的原因之一。ace有投資商、有老板，他們幾個選手當時年紀太小，根本沒有話語權。

        江紹羽離開的時候，安排裴封接任隊長。裴封是他的傳人，跟ace的幾個隊員都很熟，配合也能輕松上手，這是最好的結局。

        可惜，世事難料，他們這些十幾歲的少年，終究斗不過背后的資本。

        他們唯一能決定的——

        就是離開ace，讓這支曾經的傳奇戰隊，永遠成為歷史。

        而不是眼睜睜看著ace被其他戰隊、甚至是江紹羽親自培養出來的徒弟，按在地上摩擦。成績下滑，淪為笑柄。

        也正是這種魚死網破的做法，才讓ace成了很多電競迷心里的白月光。

        成了永遠沒有戰隊可以超越的傳奇存在。

        江紹羽在心底嘆了口氣，低聲問道：“裴封不當職業選手，他現在在做什么？”

        周逸然微笑著說：“你這徒弟可有出息了，他現在是全網人氣最高的明星主播。一千萬轉會費算什么？他一個季度的收入，都不止這個數。”

        江紹羽有些驚訝：“主播？”

        不當職業選手，原來是改行當了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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