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讓人頭疼的問題
長壽宮,妃子羅綰所居寢殿。
意外得到皇帝賜予的恩澤雨露,幾息之后才反應過來的羅綰,很是有點懵逼。
懵逼過后,臉上的笑意還沒維持多久呢,本就長了一張苦相臉…尤其在八字眉的襯托下,略帶幽怨感給人一種我見猶憐之意的她,忽然間……
那張充滿誘惑力的嫣紅俏臉,當即變得刷白刷白。
眼中,也含上了晶瑩淚珠。
“女人善變吶!”
羅綰臉上如此明顯的表情變化,正等著眼前女人感恩戴德的王迪,又怎會看不到呢。心中感慨這么一句過后,滿頭霧水的他,有點納悶……
這丫頭,是因為得到了皇室的珍貴恩澤雨露,樂極生悲了呢?
還是說,她根本不想懷上龍嗣?
要知道,在皇后錢氏的再三勸說下,本就動了測試一下自己到底有沒有毛病這個心思的王迪,為大明長子或是長女選擇的最佳生母人選,便是羅綰了。
有著草原身份的貴妃其木格,首先得將其排除掉。
不考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種特別無情的想法,單是以“漢族血統至高理論”為基礎的帝國行動綱要,也不允許未來有可能繼承大明基業的長子,竟是個串兒。
所以嘛,其木格,不大適合成為大明長子的生母。
至于貴嬪楊蜜嘛,還是那句話,這丫頭太精明了。除了自己和孫太后…頂多再算上太皇太后,除此以外,怕是沒人能真正壓得住她。
大明帝國長子的生母,盡量能不讓她當,還是不讓她當得好。
所以嘛,妃子羅綰,便是最恰當的人選了。
性格較為柔弱的羅綰,即便有幸成為大明帝國長子的生母,如果事后皇后錢氏再誕下嫡子,憑她這性格,應該也沒有太大的野心。
就算有,憑她這性格脾氣,也很難斗得過皇后。
當然了,在這其中,還得看老天賞不賞臉了。
已經浪費了三個月的時間,王迪肯定不能等著羅綰誕下龍嗣再去恩寵別的妃子。
能錯開月余的時間,已經算是格外照拂羅綰了。
當然了,選擇羅綰,還有個最客觀的原因。
那就是,按照王迪統計的天葵日期表格,通過簡單推算便可得知,除去幾名品級更低的美人、貴人、良媛和良娣,目前來說,也就妃子羅綰正處在懷妊的最佳時期。
是以,里里外外,自己費了這么大的一片苦心,為何有幸得到皇室恩澤雨露賞賜的羅綰,竟像是被嚇到了呢?
“你這是……”
話還未問完,眼中含著眼淚的羅綰,終于止不住心中的悲傷情緒,哭哭啼啼道:“陛下…臣妾…臣妾是哪里做錯了嗎?”
伏在皇帝胸膛,梨花帶雨的羅綰,哭得很傷心。
皇帝賜予珍貴的恩澤雨露,剛開始,她確實挺高興。
有機會懷上龍嗣,后宮當中,有哪個妃子不想啊,她羅綰當然也不例外。
只是,當下這個時候,時間不對,一點都不適合懷上龍嗣啊!
要知道,現如今,已是三月末。
如若有幸懷上龍胎,那么經過十月懷胎,待到腹中胎兒誕生,他或是她的生辰八字,極有可能是一年當中最為不吉利的二月份啊!
《隋書.后妃列傳》記載:江南風俗,二月生子者不舉。
生子不舉,便是生了孩子不養育。
在當下的大明朝,別管大江南北哪個省府,但凡二月出生的娃,其本身就是個“原罪”。縱使誕生在豪門大戶家中的金枝玉葉,那也得狠下心來將其掰斷。
實在不忍心親自下手的,那便將其丟到外面,任其自生自滅。
當然了,皇室肯定和外面不一樣。至少…如果誕下的是一位龍子的話,可能待遇還好點。
如若是個龍女……
羅綰不敢想。
這種盛行于民間的忌諱,在她嫁進皇室之前,家中女性長輩那可是對她千叮嚀萬囑咐,告誡她萬萬不可在四月份前后懷上龍嗣。
現在好了,本以為今日的恩澤雨露還是像往常那樣服食呢,怎知意外來得太突然!
“做錯事?”
“那你和朕說說,你究竟做錯了什么事,怎么朕都不知道呢?”緊緊攬著懷中哭得一塌糊涂的可人兒,王迪百思不得其解。
好一陣過后,斷斷續續依舊在抽啼的羅綰,這才將心中委屈道了個明白。
“你是說,二月生人,皆為不詳,剛出生的嬰兒就要被掐死、溺斃或是遺棄?”對此一無所知的王迪,強忍著心中微起的怒意,打算問個清楚。
注意到可憐巴巴的羅綰點頭示意自己所言無誤以后,狠狠吐出一句“特么的”,王迪舒緩了下心中不大不小的郁氣。
重男輕女或是雙生子這些民間陋俗,對此,王迪倒不怎么意外。
別說處在當下這個知識普及極其落后的時代,就是放到后世那種年代下,帶有這般偏見思想觀念的,都大有人在。
那句“你是從垃圾桶里撿回來的”本是嚇唬不聽話的小孩的言辭,對于八零后出身的王迪而言,他知道,這句話放到九零年代以前,并不算是空穴來風無中生有的胡謅八扯。
因為垃圾箱里,真能撿到小孩!
不管是兒時的記憶,還是成為一名醫生以后,閑聊瞎扯之際,王迪心里很清楚,當時那個年代,遺棄女嬰的案例談不上是司空見慣吧,但也絕不少見。
然而不管怎么說,二月生子者不舉,這種事竟被視為不詳,王迪他是真的從未聽聞過。
最主要的是,連書香世家出身的羅綰都保有這種糟粕觀念,可想而知,底層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愚昧百姓,是怎樣看待此事了。
畢竟,處在當下這個時代,類似于連益這種敢養活雙生子姊妹花的好父親,怕是真不多見。
其實呢,對于時刻惦記著如何快速提升大明人口數量的王迪來說,他本以為,新政的落實,應該能抵消許多人的這種偏見觀念。
因為在他看來,許多人之所以不想要女娃,刨除傳宗接代這種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以外,究其根本,還是付出與收獲不成正比罷了。
及笄之前,女娃再能干農活,那也不如一個男娃好使。
及笄之后,到了能干活的時候,又要為其置辦嫁妝找婆家了。
這種為他人做嫁衣的賠本買賣,也不怪底層百姓不喜歡自家婆娘生女娃了。
但現在不一樣了。
有多地繳多少稅的利民政策擺在這了,底層百姓的負擔,絕對是大大減輕了不少。
閑暇之余,不想外出為他人務工勞作的話,完全可以在家操持點手工活補貼家用。
畢竟在全面開海遠洋通商這一政策的刺激下,經由大明女人手工制作出來的近乎所有的精巧頑意,俱是暢銷海外的中高端產品。
如此這般,心靈手巧的女娃,不比一身蠻力的男娃強得多嘛。
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想法,抱著溫水煮青蛙心態的王迪,雖說他期盼著任何誕生在大明帝國境內的嬰兒都能順利健康長大吧,但他也沒打算在此事上面,投入過多人力與財力,以強硬手段去改變自古流傳至今的糟粕觀念。
不過嘛,照目前這情形來看,底層百姓的愚見,怕是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如果不加以人為干涉的話,隨著帝國人口在未來二三十年激增變多,怕是嬰孩的冤魂,也會隨之日益趨多。
若是放在以前,飽經唯物思想教導的王迪,才不擔心這些神神叨叨的封建迷信。
但自打從張三豐那了解到有關“氣”的存在以后,秉持著通過“揚天地正氣,散之邪氣、惡氣、濁氣”來給自己增福添德以此延綿自身壽命的想法……
這事,王迪怎么著也要管上一管。
將羅綰緊緊攬在懷中輕撫安慰之際,他在腦海中快速構思著,如何應對民間屢見不鮮的溺嬰事件。
最好的辦法,毋庸置疑,肯定是花錢買命。
普天之下的愚民,不是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嫌棄自己生下來的嬰兒…尤其是女嬰嘛。
想辦法讓他們從主觀層面上不嫌棄,那不就得了。
以朝廷名義,設立嬰兒撫育金,以二兩白銀一嬰一年的代價,資助天下所有為人父母者,將自家嬰兒撫養至八歲…僅限女嬰。
只是,這種代價,王迪怕朝廷承擔不起吶。
一人一年二兩白銀的代價看似不多,但僅憑現如今的人口基數,一年一千萬兩左右的額外支出,說實話,即便朝廷負擔得起,王迪還真舍不得白白扔出這么多的銀錢。
最為重要的是,他怕因為這項政策,培養起了多數人以利養娃不重親情這種極為現實的小民心態。
新政落實以后,大明朝的人口基數,往后會變得越來越大。
如若1-8歲的女娃人口基數達到五千萬乃至過億……
無需多想,哪怕遠洋通商的利潤再豐厚呢,怕是朝廷也無法承擔如此之大的財政支出。
一旦將此政策撤銷,王迪又擔心見利忘義的底層愚民,會拿棄嬰這種行為當做要挾手段,逼迫朝廷就犯。
如若發生這樣的事,最終遭殃的,還是襁褓中的嬰兒。
是以,考慮許久過后,舍不得浪費如此之多真金白銀的王迪,斷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法。
既然較為溫和的經濟手段不行,那么也只能通過略顯強硬的行政手段,來減少溺嬰事件的發生。
既然底層許多愚民都嫌棄女嬰是個累贅,那就從根子上強行改變他們這種愚不可及的偏見思想。
任何溺嬰者,一經被查實,便處以十兩白銀、杖五十的行政處罰手段。與此同時,任何舉報者,經過證實,可從中獲取一半,也就是五兩白銀的物質獎勵。
這樣一來,不但不用朝廷支出任何費用,沒準還能因此賺點“血淋淋”外快呢。
當然了,王迪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主。
真有家里人多實在養不起的,一經查實確認無誤的話,倒是可以由朝廷來撫養。
不給錢,而是要來嬰兒,由朝廷雇人進行統一規范化的撫養。
《禮記》有云: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
于九月九重陽節那一天講的話,王迪不曾忘記。
為了帝國行動綱要得到最廣泛的支持與認可,收買人心的養濟院、漏澤園還有惠民藥局,王迪要在現有的基礎上,爭取在三年之內,將其下沉到大明每一個縣級單位。
惠民藥局好說,御駕親征時交代給太醫署許院使的事情,在年前,他已是將擴建惠民藥局所需的醫士人數和銀錢統計上報。
按照皇帝的要求,不敢有絲毫懈怠之意的許院使,將常見的六十余種草藥價格,分門別類,一一注釋得明明白白。
從無到有,不算醫士人工成本的話,籌建一間惠民藥局,平均下來,需要白銀三百兩。
這三百兩本錢,基本算是一次性的屋舍和草藥投入。往后的日子里,每一間惠民藥局能賺多少錢不敢說,但想要達到自給自足,這一點,差不多還是可以辦到的。
雖說惠民藥局設立的初衷,是“以惠貧民”,但它總歸是個買賣。可以免除的,也只是處在最底層,那些看不起病的軍民工匠貧病者的醫療費用。有能力的,該付錢,還是得付錢。
兩兩相抵,刨除醫士人工費用以外,依許院使之見,后續應該無需朝廷再承擔任何費用了。
如此這般的話,即便不算現如今已有的百十來家惠民藥局,按照大明朝一千四百二十七個縣來計算,只需付出不到四十三萬兩白銀的價格,便能將惠民藥局下沉到所有縣級單位。
唯一有所限制的,就是醫術精湛的醫士們了。
至于漏澤園…也就是官辦福利性質的公墓,隨便圈一塊地即可。
整上幾個人,專門負責收一些無人認領的尸體,給這些孤魂野鬼弄個簡單的墓地,也不枉他們來人間走一遭。
而后,便是等同于后世養老院的養濟院了。
早先的時候,在御駕親征期間,王迪與袁彬在談及惠民藥局時,對養濟院也了解了不少。
老人嘛,在當下這個講究“百善孝為先”的年代,除非家里人死絕了變得無依無靠,否則,不為自己,單是為了自家孩子的名聲著想,愿意去養濟院了卻殘生的,怕是不多見。
還有一些富庶地區的豪門大戶人家,為了博得一份好名聲,私立的養濟院,也是有的,只是很少罷了。
再者說,相較于因為現實情況導致落實不徹底的惠民藥局,太祖高皇帝在洪武五年詔令天下郡縣設立孤老院,也就是養濟院的旨意,執行得還算不錯。
到了現如今的正統一朝,這些養濟院的實際內核怎么樣暫且不說,至少大體的框架,還是有的。
只要重新嚴格落實《大明律》里面「凡鰥寡孤獨及篤疾之人,貧窮無親依靠,不能自存,所在官司應收養而不收養者,杖六十;若應給衣糧而官吏克減者,以監守自盜論。」這項規定,妥妥的仁政,跑不了。
而后,只需將養濟院、漏澤園還有惠民藥局納入當地官員的政績考核體系,王迪估摸著,縱使在這其中出現懶政、怠政、庸政這一類的積弊存在,總體來講,還是利大于弊的。
如此一來,老者、病患與亡者,都有相應的福利設施來應對,所差的,就是最讓人頭疼的嬰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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