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迷霧6
刀刃從溫沐的脖頸一側劃過, 深深扎在地板上,一只干枯發黑的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死死反扣住。
身后的男人從地板上拔出匕首, 銀刃在空中發出噌地一聲響動,對著她的胸膛刺了過來。
溫沐完全來不及思考,只憑借本能抵擋住。
她能感覺到身后的男人個子不高, 身體瘦弱, 干癟地骨頭都能碰到,但力氣卻詭異地大, 拿著匕首的手像一座大山, 她完全推不動。
溫沐縮著肩膀,身子微微一斜, 靈活的從他手肘的縫隙中溜走, 一股刺鼻的霉味迎面撲來,溫沐難受的捂住鼻子, 卻被還是被絆倒, 摔在前面的尸體旁。
她的手碰倒桌上的水杯, 那杯羈源沒喝的茶水全部灑在她手上。
溫沐心一痛,突然很想見到他。
為什么一整天都沒有出現,他到底在哪里。
眼前的尸首拉回了溫沐的思緒, 此人就是白日里見到的家丁。
地上的血液沒有完全干涸,尸身布滿霉菌, 連翻白的瞳孔都生出密密麻麻的黑霉。
他的身體像在潮濕的樓梯里擺了很久, 整個人都覆蓋上了那股陰暗的痕跡。
溫沐沒時間去想這兩人有什么恩怨,她迅速起身跳下了窗戶。
拿著匕首的家丁擋在門前, 準備攔住她的去路, 卻沒想到她會直接從樓上跳下去。
二樓離地面有些距離, 底下是松軟的草地,溫沐崴了腳,摔得十分狼狽。
她一回頭,就發現家丁已經拿著刀從紅樓走了出來。
夜里下了很大的霧,另一邊的樓只能看清一抹模糊的紅光,溫沐在河邊走了很久,家丁一直在后頭追著。
她看到石橋就在不遠處,可是剛踏上去,就整個人掉進了河里。
河水猛地灌入她的喉嚨,溫沐感覺自己的雙腳被什么東西抓住,她低頭一看,竟然是個長發披散的女鬼。
女鬼穿著白色的衣服,皮肉腐爛,在幽深的河水里,陰森森的盯著她。
溫沐用力一踢,拼命往岸邊掙扎而去,等她爬上來,才發現石橋在很遠的地方,自己根本沒有離開紅樓。
幸好她已經游到了有人住的地方,溫沐從地上爬起來,剛準備往大門那邊走,就被一只手抓住按在了地上。
家丁把她拖到偏僻的角落,旁邊都是野草樹木。
他扔下匕首,騎在她身上,掐著她的脖子。
窒息的感覺使她非常難受,溫沐滿臉通紅,家丁的眼神比惡鬼還要恐怖,他仍有一絲理智,對溫沐道。
“既然你都看到了,那就不能讓你活著。”
溫沐眼淚都流出來了,她發不出聲音,無法向屋子里的人求救,眼睜睜看著自己要被掐死,只能絕望的扯著地上的野草。
就在她意識煥然的時候,一張恐怖的臉猛地出現在眼前,張著巨大的嘴沖向家丁。
家丁大叫一聲,顫抖著趴在地上,嘴里大叫道:“鬼,有鬼!”
那張臉扭曲變形,眼睛只是兩個黑洞,嘴張的很大,變成了另一種形狀。
溫沐回頭看去,那道鬼影轉瞬而過,在黑暗中慢慢與墻壁融為一體,直到徹底消失。
家丁嚇得轉頭就跑,溫沐趕緊回到紅樓,不小心撞進春姨懷里,又看到剛下樓的評希。
春姨疑惑道:“你怎么了?身上怎么都濕了。”
評希來到她身邊,深深望了她一眼。
溫沐懵懵的,烏黑的發絲不停滴著水,評希扯了扯春姨的手,對她道:“帶她去換件衣服吧。”
春姨放下手中的活,說道:“你先回去睡覺。”
然后看向溫沐:“跟我來。”
離開之前,溫沐叫住上樓的評希,他站在漆黑的樓梯上,微微側著身子,整張臉都沉在陰影中,只能看清一些模糊的輪廓。
他們對視很久,最終還是評希打破了沉默。
“別忘了,我還要找你玩呢。”
溫沐道:“我剛才看見一個鬼魂。”
“……”
評希突然沉默,手指不自然地敲著樓梯的扶手,他似試探道:“你害怕嗎?”
溫沐點頭:“嗯。”
她能感覺到黑暗那頭的評希顫抖起來,他咬著牙,陰惻惻地瞪著溫沐。
屋子里的霉菌味道愈發濃烈,本來只是在樓道里能聞到,現在則是感覺紅樓里每個角落都被霉菌占滿,小小的霉菌侵入她的喉嚨和皮膚,從里面開始蔓延,溫沐感覺自己已經慢慢腐朽發霉。
她不受控制的走向評希,朝著越來越高的樓梯走去。
評希警告她:“滾開,不要過來。”
溫沐不聽勸阻,就在她要看清他的臉的時候,評希突然伸出手,推了她一把。
溫沐猛地抓住扶手才沒有摔下去,再抬頭時,評希已經不在眼前。
春姨在后頭看著她,催促道:“衣服已經準備好了。”
跟著春姨來到廚房,旁邊木柴燒著火,整間屋子都很暖和。
她給溫沐倒了一杯茶,溫沐問她:“你在這里待了多久?”
春姨轉頭,隔壁傳來打馬球的聲音,她大聲提醒道:“評希,不要玩了,去睡覺。”
話音剛落,聲音就停了下來。
她把目光重新轉向溫沐,回答道:“”
我從來不計算這些。”
“聽說紅樓里死過人。”溫沐抿了口茶水,有意無意提了一句。
春姨笑了一聲:“哪個地方都死過人,不說跟著房子死的,跟著地死的也有很多,你隨便站在一個地方,那里肯定都有死人睡過。”
“話是這么說,但是這房子住的人并不多,先前是不是死過一家五口。”
也許是柴火的緣故,廚房總覺得比別的地方都干燥,這里空間很大,有許多櫥柜和儲物的箱子,角落里放著個精巧的柜子,看起來有些格格不入。
春姨走到她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隨后坐下來,說道:“是啊,所以這房子一直都不太平。”
溫沐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一家五口同時上吊自殺,聽起來就不正常,溫沐這幾天總覺得腰酸背痛,從扇柔口中知道這件事,特意挪了床的位置,這才睡了一天好覺,不過這也讓她更加懷疑。
春姨癟了癟嘴:“這個誰知道呢,或許是欠了錢,或許是入了教,總而言之,人都死了追究這些也沒有意義,沒有人會在乎死人是怎么死的。”
溫沐看著外頭的燈火,說道:“應該是輝琉他們回來了,我出去看看。”
這次春姨沒有跟著,她捶著腰,說道:“我也要去休息了,明日還得早起。”
來到門口,果然是輝琉和扇影。
溫沐將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他們,眾人剛準備去另一邊看看情況,卻在經過石橋的時候,在河里發現了家丁的尸首。
兩具尸體被擺在外頭,一具皮肉撕裂,一具泡發浮腫,看起來死了很久,兩人的眼睛里都有無數霉菌。
輝琉蹲下身,查看著尸體的情況。
扇影卻突然問溫沐:“羈源公子呢?”
溫沐還沒從剛才的恐懼中緩過神來,又因為這句話想起了羈源,心里更加難受,喉嚨仿佛被什么擰住,忍不住倒在地上干嘔起來。
輝琉走過來扶她,溫聲道:“哪里不舒服?”
他的語氣恬淡溫柔,聽的人心里很是舒爽,溫沐被他扶起來,靠在他柔軟清香的懷里,這才舒服一些。
“我沒事,可能是受涼了。”她不動聲色地推開輝琉,盡量與他保持距離。
感受到她的疏遠,輝琉神色倏變,不過很快恢復笑容,對跟在身邊的兩個侍衛道。
“飛粼,雷潤,你們留在這里,查一查這兩人的死因。”
他第一次在溫沐面前展現出威嚴的狀態,與從前的柔媚文弱完全不同。
飛粼對雷潤挑了挑眉,兩人心領神會,都表示不會打擾,輝琉嚴肅地掃了他們一眼,他們才收斂些。
扇柔看過了尸體,很快沒了興趣,也要與溫沐他們一起回去。
輝琉勾了勾唇角,輕飄飄嘆了口氣,倒是有些嬌嗔的意思。
溫沐問他:“災民的情況怎么樣了?”
輝琉道:“沒什么太大的問題,朝廷發放的賑災糧食都到百姓手里了,等解決了災荒的源頭,再處理定州官場那些人。”
他說的十分輕松,好像這么久的日夜奔波都不算什么事。
溫沐道:“災荒的源頭到底是什么?”
輝琉總是有一種能讓人放松的魔力,任何事在他面前感覺都很云淡風輕,他從來不會被束縛,總是孤身一人,卻能在別人需要溫暖的時候及時出現。
溫沐突然覺得,自己正是因為這份放松,才忘了他如今是什么身份,問的這些問題,好像都不太合適。
“這件事你應該知道的。”他并沒有介意什么,對溫沐道:“玄昭寺的事我都聽說了。”
溫沐心一驚,胸口又堵了起來。
“定州城也有一條陰陽河,落在萬年前的神君墓里,一年前神君墓被人闖了進去,陰陽河受到波及,許多厲鬼便想沖破封印跑出來,一時陰氣太重,影響到了定州城草木的生長。”
她去過陰陽河,知道那是多么恐怖的地方,陰陽河可以在任何地方出現,當日在玄昭寺受傷的那些厲鬼,知道跑不出紫虛塔,很有可能會來到定州。
溫沐突然懷疑,羈源會不會和這件事有什么關系。
先前她對他說過關于蘇聲藍的事,若他不肯放棄,再回去也不是沒有可能。
輝琉道:“可能過幾日我會去神君墓,只有解決陰陽河的封印,才能真相解決定州的災荒。”
他注視著溫沐的右腳,突然蹲下身,將手放在她的腳踝處,柔聲道:“受傷也不說一聲,腳都腫了。”
扇柔走在一旁,說道:“屋子里有藥。”
“跌打之術我還是會一些的,我們先進去。”他吩咐扇柔:“你把藥拿出來。”
扇柔平日囂張跋扈,到了輝琉面前,還是知道些尊卑貴賤,沒有表露出心里的不滿。
他們剛走進紅樓,一抬頭,卻被眼前的場景深深震撼。
溫沐腳下一軟,大腦一片空白。
只見大堂中央,吊著五具尸體,鮮血從她們眼里流出來,一直流到地上,形成一條詭異的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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