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場一片死寂。

        織田作之助用極為陌生的眼神看著我,  像是我們從未相識過。

        除去痛苦，麻木，死寂之外,  那股殺意正是我需要的東西。

        這才像是一位殺手該有的眼神。

        我想起森先生給出的資料上關于織田先生少年時期的事，在心中感慨道。

        “日和大人？銀之手諭難道不是……”

        遠藤有紀試圖勸阻我。

        他是為了我不受處罰。我知道。

        “銀之手諭”作為港口黑手黨內權限最高的證件,  見之如見首領，其上一般都寫有持有者的姓名。

        若是持有者丟失了“銀之手諭”,  因此而造成的，所有無法挽回的后果,  自然都將由持有者承擔。

        “不用擔心,  遠藤。我相信織田先生。”

        我當然相信他。

        事實上，此次計劃中的一切都建立在信任之上。盡管現如今，這些信任與羈絆幾乎已蕩然無存。

        “……”

        織田先生沉默半晌,  最終還是接下了銀之手諭。

        太宰原本死寂地站在一旁，見狀眼神中終于泛起波瀾。

        他突兀開口。

        “mimic是被首領引來國內的。整個計劃中利益至上不顧人心的作風我很熟悉。”

        “最開始我以為將他們引來所利用的是日和或者中也的資料,  但現在看來,  從最開始首領就選定了織田作下手,  這樣中也仍舊能夠在國外為港口黑手黨發光發熱，日和則將隱藏自己的異能力在未來換取更大的利益,  計劃成功的話所獲取的利益更是充滿誘惑力——如果我沒猜錯,  是異能開業許可證，對吧？”

        “此次計劃之中港口黑手黨唯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只有一位底層成員同他的家人因此喪命。”

        “啪，啪,  啪……”

        我鼓起掌來。

        “太宰你果然早就知道……猜的沒錯。不過計劃并非森先生的手筆,  我在其中可不只擔任了執行者這一職責。這一點不必為我開脫,  沒有必要。”

        明明早就懷疑我了,  現在不說出口……是在顧忌織田先生的感受嗎？

        想要通過擺脫我在這一計劃中的作用來給予織田先生希望嗎？

        ……抱歉。這一點不可能做得到。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你可以如此輕易地放棄……”

        織田先生背對著我們。

        “沒有必要，太宰。事到如今說什么都沒有必要了。事情真相如何，日和和安吾在計劃中的定位如何，這些都沒有必要告訴我。”

        他仍步履堅定地朝前走著。

        大概是絕望到了極致，太宰說出了平時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話。

        “織田作。你不是說過要相信他嗎。總之一定還有希望……”

        說到這里，他停頓了許久。

        “這件事一定還有隱情，前段時間首領參與的那場秘密會面中他們絕對還隱瞞了什……”

        太宰治近乎絕望地朝已經轉身準備離開的織田先生伸出手。

        雖然都到了這一步他仍對我懷有信任，我很感動。但是——

        “沒有哦。只是我需要這樣做罷了。”

        “不用說了，太宰。”

        我和織田先生同時出聲打斷了他自欺欺人般的話語。

        “為了港口黑手黨的利益。雖然很抱歉，但是我們的友誼在我這里抵不過整個港口黑手黨。”

        我這樣回答。

        “港口黑手黨于我而言代表了什么，你也是清楚的，對吧。”

        不由自主地，我吐出那個特定的稱呼。

        “太宰君。”

        ……

        我在說什么。我在做什么。我在想什么。

        好想就此死去。我令自己感到惡心。

        所以我……

        ……

        “……”

        太宰看著頭也不回已經走遠的織田先生，背對著我。這讓我完全無法從他的表情中分辨出他的想法。

        “日和。”

        他突然出聲，卻又沒能說出什么斥責的話語。

        “……算了。”

        他又小聲地，恍若自言自語般說：

        “和一個只會根據固有指令行動的機器人說這些又有什么意思……”

        他與我擦肩而過，朝著港口黑手黨大樓的方向走去。

        我寧愿他與我吵一架，狠狠揍我一頓，至少……

        不過沒關系，這之后我們頂多也不過是“認識的人”這樣的關系罷了。為此要求過多的我才是不正常的那一個。

        ……

        “日和大人，孩子們已經成功……”

        “嗚啊啊織田作——”

        孩童無助而恐慌的哭聲從電話那頭傳來，打斷了石川啄木有些虛弱的聲音。

        我不合時宜地感到有些好笑。大概是情緒感知完全壞掉了吧。

        “啄木，你這樣好像剛綁架完小孩子，在和花錢要你綁架孩子的雇主匯報一樣。”

        “……都到這種地步了您怎么還在開玩笑？！”

        電話那頭的聲音猛地拔高。孩童的哭泣聲停頓了幾秒，又猛烈爆發開來。

        “抱歉抱歉，我沒有要兇你們的意思——日和大人，您明白我的意思吧。這樣做究竟對您有什么好處？明明只要您說出口大家都會配合，您又何必要獨自承擔這些。”

        “石川啄木，我想你沒有忘記我才是你的上司的事吧。”

        我的語氣是不是太過強硬了？

        但真相無法說出口。

        明明他也只是在關心我罷了，但是不想說。說出來又沒有用處。

        “……總之，之后你就會明白的。這是最優解，將所有人所受的傷害都降到最低、利益最大化的最優解。”

        “啊是嗎，最優解？”

        他發出一聲嗤笑。

        “我直說了，過于糾結這個‘最優解’的人遲早有一天栽在這玩意兒上。因為沒有人能確定自己始終正確。”

        我拿開手機，皺著眉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面顯示的通話人的確是石川啄木沒錯。

        “你是認為除你之外我沒有任何方法完成計劃，才如此囂張嗎。”

        他似乎也只是氣昏了頭才說出那番話，此時已平靜了不少。

        “不，日和大人，那個……不是嗎？”

        “……是，所以你贏了。織田先生已經準備好武器，朝目的地出發了。”

        聞言，他松了口氣。

        “我明白了。雖然，總之，請您相信，我不會違背您的。”

        我知道。他當然不會背叛。

        畢竟他最大的秘密被我握在手中，而我又強到令人絕望的地步。

        沒有比這更令人信服的關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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