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她是不是以為他要死了?
賀承霄心想,她也會為他這樣難過嗎?
不知為何,他也紅了眼眶,眼神沉沉:“我沒事。”
孟無諳看著他紅紅的眼睛,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更加難過了。
她輕輕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聽到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心道:這約莫便是回光返照了。
她撲到他懷里,瘦小的身子,在他看來就像小白兔一般,他禁不住,心里頓生憐惜之情,環(huán)緊了她瘦削的肩膀。
“我真的沒事。”他又說了一遍。
孟無諳聽他這聲音又恢復(fù)了往日的低沉有力,而不像剛剛一般半死不活,心中頓時起疑。慢慢地直起身子,定定地看著他。
賀承霄也看著她,看她認真的樣子,覺得可愛,不由得嘴角微微揚起。
她卻是在定睛觀察著他,看著看著,伸出一根手指去戳他的臉。
賀承霄木木的,不知她要作何事,只是靜靜地坐在床上,由她擺弄。
孟無諳看了看摸過他臉的那根手指,指腹上赫然一層白色的粉末。
“我本不愿擦這些……”賀承霄有些難為情,覺得他一個武將擦脂抹粉是件挺丟臉的事,低聲解釋著。
她愕然,抬起頭來,瞪著他嘴角的血:“那血呢?”
“番茄和紅花調(diào)成的汁液……”賀承霄不知為何有些心虛,明明自己也沒做錯什么事,他卻是不敢看她的眼睛,默默轉(zhuǎn)移了視線。
孟無諳又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的嘴角抹了一抹那紅色的液體,放到舌尖底下舔了一口,竟然真的是酸酸甜甜的。
反應(yīng)過來自己這不是在吃他的口水嗎?遂將剩余的汁液重新抹到了他的臉上。
空氣一時靜默了。
賀承霄佯裝不經(jīng)意地挪回視線,見孟無諳顫抖著身子,捂著嘴巴,不知是哭還是笑,他有些心疼,伸出手去,想摸摸她的頭發(fā),卻被一下打開。
孟無諳一邊哭一邊瘋了一般用拳頭砸他的胸口,在他看來卻好像是在按摩一般,他不知為何又想笑了,卻終究還是憋住笑意,捉住她的兩只手。
“為什么要騙我,為什么要騙我!”孟無諳哭著喊著,只覺眼角發(fā)疼,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片混亂,他沒事,她肯定是開心的,然而她還是很生氣他明知道她會難過還不告訴她實情。
賀承霄一言不發(fā),看了她許久,眼里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他凝著眼眸,將最溫柔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待到她終于冷靜下來,他認認真真老老實實地道歉:“對不起。”
這還是他第一次跟她說對不起。
就這么一句話,她的氣便消了大半,看著他時,發(fā)現(xiàn)夕光不知何時正照進了他的眼眸,她沉默了很久,他也等待了很久,她終于撲上前去將他抱住。
她抱得緊緊的,生怕下一刻他便消失在她身邊。
此刻什么都不重要了,有的只是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什么都不重要了,只要他平安健康就好。
日暮西沉,春日斜陽溫溫融融地灑在他們身上。
他將臉埋進她的肩膀,聞到一陣淡淡的花香,忍不住享受地吸了吸。
孟無諳難為情地松開了他:“剛剛我去過馬棚,我身上是不是有馬兒和茅草的味道?是不是很臭?”
他只是笑著,不說話。
她便用力地推了推他的胳膊。
“對不起。”他又說了一次,眼底滿是悲憫。
孟無諳低下了頭。
“為作補償……”
什么?還有補償?孟無諳好奇地睜大了眼睛。
他這次確實是過分了,可他竟然會給她補償,這她倒是沒想到,也想不到他會給她什么,除了自由,她沒什么別的想要的。
賀承霄神秘兮兮地垂了眼,孟無諳有些期待地等待著,只見他屈起手指,在沉香木做成的木塌上敲了敲。
屋外門簾應(yīng)聲而動,簾后走進一名女子來。
門簾上的珠子隨著被放下的動作發(fā)出一陣清脆細碎的響聲,孟無諳看著那女子,只覺時間仿佛靜止了,記憶被帶回了一年前,她們在九丈高塔里徹夜長談,裹著毛毯看大雪紛飛,在她最孤單的時候,是眼前這個女子陪著她一起度過難熬的歲月,像姐姐一樣關(guān)心照顧她、給她講故事,甚至從來隱忍謹慎的她,在他們分別的那一天舍身攔住暴怒的蘇德,只為給她多一點逃亡的時間。
未及開口,眼淚已是先掉了下來。女子一步一步走向她,哽咽著喚她:“公主。”
塔娜,塔娜。
她亦是淚盈于睫毛,眼看著塔娜就要跪下去,忙去攙扶,卻是自己也身子一軟。
兩個女孩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一年了,這一年,你過得如何呢?
幸好賀承霄適時出去了,否則讓他看她們久別重逢的相惜場景,她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尷尬。
孟無諳拉著塔娜回到自己的房間。
塔娜告訴孟無諳,賀承霄初春的時候就將她從北澤接過來了,讓她暫住在方遠家,她打探時,他只道要等待時機,沒想到卻也沒等了幾時,她們便得以相見了。
孟無諳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在剛從北澤回來不久后就向他提出這個要求,他竟然真的放在了心上,北澤宮規(guī)森嚴,又讓她逃了出來,再將塔娜接過來,一定費了不小的功夫吧。
她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方遠那一塊繡著燕子和格桑花的手帕,便又問道:“你住在方遠府上?”
塔娜的眼中滑過一絲嬌羞,微醺著臉,點了點頭。
孟無諳這回倒是真確定了他們的關(guān)系,為她高興,也跟著笑了起來。
晚上她再次邀請塔娜和她躺在一張床上,塔娜還是不肯,只在她的床邊打了地鋪。
黑暗中,她們又像從前一樣,悉悉碎碎地聊天。
孟無諳和塔娜聊了很多關(guān)于彼此的話,塔娜告訴她自己晉了侍女領(lǐng)頭后的生活,俸祿比從前翻了兩三倍不止,能夠使喚一些人了,也繼續(xù)被原來的那些人使喚,過得既好,也不好。
孟無諳打趣:“既然多了俸祿,怎么會過得不好?”
塔娜嘆息道:“孤孤單單,行尸走肉,每天重復(fù)一樣的事情。”
雖然以前也是這樣的,但孟無諳的到來打破了這樣的重復(fù)與平靜,生活開始有了許多新意與溫暖,可是她還沒享受夠,她便走了。
人一旦見過了太陽,就很難再忍受黑暗。
孟無諳翻了個身,將手墊在枕頭下,興意盎然道:“塔娜你知道嗎,我有了新名字。”
“啊?”塔娜驚疑。
“孟無諳。”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又像夜色中一抹飄渺的云煙。
塔娜沒有說話,這她早就知道了,她早就知道公主不叫慕春遙,魏國的國姓是“孟”,她既是公主,又怎么會叫那個名字。
她和她講了那么多話,卻始終沒有提及北澤的事,因為一提到北澤,就勢必會和那個人產(chǎn)生繞不開的羈絆。
她想孟無諳和三王子之間,應(yīng)當是有過一段情的。
后來她才知道,三王子那一天從圣城連夜趕回來,也是為了救孟無諳。
如果她沒有攔他,現(xiàn)在孟無諳,是不是就不用困于這四方威嚴的將軍府?
塔娜思忖了很多,心緒復(fù)雜,還是將最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明知道她不會如實回答。
“公主,你過得……快樂嗎?”
她見她的第一面,就覺得她身上的氣質(zhì)變了不少,在北澤的時候,雖然也是被困著,卻仍盡力活得恣意,每天都是那么逍遙快活,偶有情緒低落的時候,很快便能恢復(fù)活力……可是在這里,她的身上好像多了一層解脫不開的束縛,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恬靜端穩(wěn)了許多……
是錯覺嗎?分明才隔了一年,分明她今年滿打滿算也才十八歲。
如果不是,那一層束縛,是什么呢。
快樂?
孟無諳聽到這個問題,一時愣住了神。
她快樂嗎?
好像不快樂,塵世間沒什么快樂的事情,只有飄渺無依的寂寞,像藤蔓一樣纏繞住了心臟。
好像又還是挺快樂的,當她和賀承霄斗嘴的時候,當她吃到他做的蛋炒飯的時候,當他抱著她的腰、將腦袋靠在她的肩膀上……
這些快樂好像微不足道,又好像足以支撐她熬過這漫長的等待。
她很想回答,快樂的,她過得很快樂。
可是說不出口。
于是沒頭沒尾道:“他說我要等十年,可是現(xiàn)在才過了一年。”
塔娜,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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