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再續上了茶，看著白飛飛也沒再說話，他在等，等白飛飛向他提出疑問，不管是什么，他都會認真解釋給她聽。

        在片刻寧靜之后，白飛飛終于問了一句：“所以，你利用了朱七七向她爹快活王復仇？”白飛飛說話時也沒有收回望著遠方的目光。

        沈浪知道飛飛一定還誤解著他，飛飛從小就沒有安全感，對人也不會輕易信任，之前給他的信任也因為陰陽煞的緣故被他消耗殆盡了，只是沒想到飛飛的疑問是朱七七。

        “整個計劃是我和熊貓兒策劃和執行的，而七七事前知情且提供了便利，她平時雖大大咧咧、刁蠻任性，但她也明白快活王做錯了很多事情，連她娘的死，快活王都要付很大的責任”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只是讓她親眼見到快活王的下場，她做不到，所以在花轎上的并非朱七七，熊貓兒和我去迎親的時候，他就留在了朱府保護七七，沒想到王夫人途中截換了新娘子，我竟未曾發覺，也沒想到王憐花做了這么多安排。”沈浪沒想到，王憐花的勢力竟能滲透到快活城內，成功在宴席上布局，連快活王也未曾察覺。

        這一番話在白飛飛聽來，釋明也許是其次，沈浪的話里話外分明都贊譽了朱七七的明辨是非、深明大義而在他眼里，她應該是睚眥必報吧？

        如今的她已不像以前那樣，會質問沈浪，讓自己難堪，白飛飛面上一片平靜，望著遠方、品著茶，貴的茶，果然香。

        白飛飛這時才憶起，沈浪當時并不關注朱七七的去向，只是驚訝王夫人的出現，原來朱七七本就不在花轎上，王夫人開始也說她并不清楚朱七七的去向，快活王不信，王夫人也就將錯就錯了。

        大約過了半盞茶時間，白飛飛才再次開口：“沈大俠，不知我曾幾何時有托夢于你？”讓你憐取眼前人……簡直是笑話！

        “托夢？”沈浪愣了一下，一時沒太明白，回想了一會兒，這才記起在回快活城之前，七七來找他時他是說過，是飛飛曾托夢給他飛飛竟然知曉此話，那時她也在？她曾來找過他？

        “飛飛，當時你也在？真的嗎？你來找過我？”沈浪的驚喜溢于言表，如果那時飛飛來找過自己，是不是說飛飛心里還是有他的？

        “……”白飛飛不想回應這個問題，那時的她親眼目睹了心心念念之人，在她的墓前信誓旦旦地說是她讓他“憐取眼前人”……

        沈浪見白飛飛沒有應聲，臉色也越加凝重，這才從竊喜中回過神來了，如果說那時飛飛真的來找過自己，還聽到這個話，簡直不敢想……必須主動坦白，爭取寬大處理。

        “關于托夢的說法主要是為了取信于快活王其實自你離去，你的身影從未入過我的夢，我就像被你排斥得一干二凈”孤傲的飛飛走得干脆利落，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個夢都不愿給他呀

        “不過，我確實是‘憐取眼前人’，在我眼中楚楚可憐、楚楚動人的從來就只有一個人而已啊！”

        “沈大俠，你不但武藝超群，就連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功夫，你也學得不錯嘛，你不改行說書，簡直糟蹋了！”白飛飛斜睨了沈浪一眼，她怎會不知他意指她假裝孤女博取他同情的事情。

        沈浪明白飛飛不會因為他的三言兩語而輕易消除誤會，這事急不來，至少飛飛愿意看他了，沈浪甚至覺得眼前的白飛飛，因為慍色也多了幾分人間煙火，不再那么清冷得無法接近。

        “飛飛，婚禮是計劃的一部分，我回去需要一個理由，最好的借口就是你，不得以我只能借用了你的名義。我承認也有點私心，我想如果你真的還在世上，你是不是有可能會出現阻止我成親呢……”沈浪繼續解釋道。

        沈浪既盼著飛飛出現，又怕她出現，他怕飛飛再次受到傷害，可當她真的出現在婚禮上時，他就什么都不怕了，飛飛能為了他而來“搶親”，他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可惜，打臉就是來得這么猝不及防，他還沒來得及得意，就聽到飛飛說要“休”了他

        啊，這果然很可怕，嚇得他趕緊表明態度，連原本的籌謀都差點拋之腦后

        “朱七七呢？你不擔心朱七七受到傷害嗎？”白飛飛打斷道。

        如果婚禮本就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騙局，那原來人人羨慕的新娘子，轉眼間就會淪為為街頭巷尾議論的對象。

        她出現在婚禮上就是給他們二人難堪，但朱七七一直都是沈浪的保護對象，他舍得嗎？

        “婚禮只是一場刻意的安排，刻意的輿論渲染，就跟環翠做的一樣，沒有三媒六聘，沒有聘禮，也沒有嫁妝，為了不讓快活王起疑，只有聘禮和嫁妝的清單和表面的形式。”沈浪回道。

        “七七不是實際的新娘，也不會出現在婚禮現場，事后朱爺會說明這一切，大家更多議論焦點也會是快活城，快活王。朱七七還是天下首富的大小姐。”沈浪繼續解釋道。

        白飛飛當時就有疑心，婚禮前夕輿論就開始偏向快活城了，原來是沈浪在其中做了手腳，她就知道沈浪計劃周全，定不會置朱七七的名譽于不顧，他和自己不是一種人，她才不會在乎二人的名聲。

        所以，他現在跟她解釋這么多作甚呢？為了給她這個“前妻”一個交代？她不需要！

        “那你不是欠她一場真正的婚禮嗎？所以，你現在不是應該盡快和她完婚嗎？請回吧。”白飛飛不耐煩道。

        “飛飛，私下我早已和七七說明——沈浪之妻只有一人，無論生死，我只欠她一場婚禮。”

        “……那她竟諒解了你？她定然是諒解你了！在她眼里，你不但恩怨分明，更是情深義重吧？女人真是傻！”白飛飛沒想到朱七七這樣的大小姐，竟然會諒解沈浪“利用”她，或者說，是她心甘情愿地幫助他。

        女人一旦動了情，就是傻，先有王夫人和白靜，后有朱七七，以及……自己。

        “……”沈浪默然，他明白飛飛這是一語雙關，說他負了七七，也負了她，他沒法否認，更無法反駁

        沈浪略有些頭疼，飛飛口中左一個朱七七，右一個朱七七，以前是飛飛不喜歡他提朱七七，如今是他被她提到朱七七就頭大，果然自作孽不可活。

        關于他和飛飛之前的事，他想跟飛飛說清楚：“飛飛，以前的事，是我不對！我希望你能遠離這場是非，好好活著，逼你離開，當你毅然決然地回來找快活王報仇的時候，我就知道，是我錯了。”

        “我一直忽略了你想要什么我把我覺得好的都給你，可你還是覺得絕望得用報仇來做最后的愿望，當我告訴你白靜非你生母，想讓你放棄報仇，卻是親手打破了你最后一個愿望。”

        那時的他口口聲聲說報仇是白靜幫飛飛做的選擇，不是她自己的選擇；卻不曾想過，他代飛飛做出的他們之間的抉擇，那也不是飛飛想要的結果。

        “最終讓你選擇為了救我中了王憐花一箭，在我懷里說完那句讓我刻骨銘心的話，就棄我而去，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在我懷里閉上雙眼”他的自以為是，讓他一步錯，步步錯……

        沈浪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不敢相信飛飛做出的抉擇會如此慘烈，不敢相信他負她至此，飛飛仍然會選擇守護他

        “你不忍心如此待我，而我卻累你至此”他都做了什么呀！他一步步將飛飛“逼”入絕境，而飛飛卻始終視他為“唯一”，甚至甘愿為他赴死，至死不悔。

        “……”白飛飛沒有說話，“絕望”都不足以形容她當時的心情，守著心中最后一點溫暖離開，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事情。

        “你離開的那半年我想了很多，想起我們在崖底的時光，我們一起時，你對我說過的話——‘你要時刻把我記在心里’、‘你要記得我在家里等你’、‘事情一處理完你就立刻回來’、‘記得要死，我們一定要死在一起’……”

        “而我又做了什么呢？把中了陰陽煞的你送回白靜身邊，希望你活下去；怕你報仇受到傷害，讓你離開我，甚至把你送到宋離身邊，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那半年里，就我一個人活著，活在一個沒有你的世界里，生不如死，我才明白我當初有多殘忍。”細數過去種種，沈浪無法直面白飛飛。

        “你明明說了很多次，想要在一起的！那時的我卻不曾真正明白……”沈浪希望飛飛好好的，無論他們是否在一起，而飛飛則是希望無論生死都能在一起。

        “……都是前塵往事了，如今的我早已不做此想了，自此以后，海闊天空，各走各路吧！”白飛飛對沈浪本就無恨，只是她陷得太深，才容易受傷，余生各自安好吧。

        “我傷你太深，是我醒悟太遲……”沈浪明白飛飛不會再輕易相信自己。

        “沈浪，你我本不是一路人，并不是誰的錯。我該走了，告辭！”她的悲劇不是沈浪的錯，他們的錯過，是注定的結局。

        “我送你！我和你順路，你走哪里我走哪里。”不是一路的怕什么，這完全不是問題，她去哪兒他就去哪。

        沈浪望著白飛飛離去的倩影，一眼萬年，一輩子也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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