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敘聞言，臉上趕忙堆笑：“哈哈哈，離塵法師說得對！”

　　“是我心急了，是我心急了~”

　　說完撫摸了一下囚牛鼎，眼中的狂熱越發厲害。

　　離塵心中暗忖，見時機已經成熟，于是做側耳傾聽狀，靠近大鼎。

　　須臾之后道：“峨峨兮若泰山。”

　　“洋洋兮若江河~”

　　姬敘聞言，眼前頓時一亮：“是《高山流水》，《高山流水》！”

　　“峨峨兮若泰山。”

　　“洋洋兮若江河~”

　　“伯牙子期，知音難覓！”

　　邊說著，姬敘已經喚出了古琴，躍躍欲試。

　　離塵卻輕嘆一聲：“演此曲須動中取靜，在水一方。”

　　“動中取靜，在水一方？”

　　姬敘瞬間便想到了浣花樓中央的水池。

　　“哈哈哈，甚好甚好。”

　　在姬敘心中，這種安排就是天意。

　　可是離塵心中卻是冷笑一聲。

　　之前諸葛薇曾經給自己透露了一個‘水’字。

　　十有八九，便是指浣花樓中間的大水池。

　　但是想要靠近水池，就必須先穿過中間的結界屏障。

　　所以離塵才故意大費周章，用音律引導姬敘。

　　果然姬敘大喜過望，直接讓曹成木撤掉結界。

　　曹成木略作猶豫后，便也只能讓浣花樓撤去結界。

　　眾僧只覺得眼前一閃。

　　原本罩在中間的結界已經消失不見。

　　姬敘收起囚牛鼎一馬當先，直接來到水池旁邊。

　　“動中取靜，在水一方。”

　　“沒有比這里更契合的地方了！”

　　姬敘心情大好，輕笑一聲后，直接抱著古琴，盤膝而坐。

　　叮咚~

　　細長的指尖劃過，琴弦震顫，淡淡輕音回蕩，往日無比喧鬧的浣花樓，此刻像一個發現新世界的孩子。

　　它靜悄悄的坐在水池旁邊，化身成一個沉迷的旁觀者。

　　姬敘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面前的古琴中，神色淡然，仿佛換了一個人一般。

　　曾幾何時，他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自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有見過自己的母親。

　　宮女們說他的母親被打入了冷宮。

　　冷宮是什么？

　　很冷的宮殿嗎？

　　小時候的姬敘，被這個問題困擾了很久。

　　也因此，母親對他來說就是個陌生人。

　　當然父親也是。

　　比陌生人好那么一點，勉強算是個路人吧。

　　總之，他們都遠及不上自己身邊的宮女采荷好。

　　采荷從姬敘生下來時，就一直照顧著他。

　　所以姬敘對她有種特殊的依賴。

　　記憶中采荷，總是將頭發梳成兩個圓滾滾的發髻，纏上兩條玫紅色的絲帶。

　　每當她跑起來的時候，發髻上的彩帶便在身后輕盈的跳動。

　　那大概就是姬敘童年最美的記憶了吧。

　　采荷喜歡音律，她經常躲在石柱后面偷偷的聽洛妃彈琴。

　　有時還忍不住在虛空作出撥弦的動作。

　　姬敘覺得很好笑。

　　但不知不覺地，自己竟然也愛上了音律。

　　等到他漸漸長大，開始在宮中上小學。（《周禮》：八歲入小學，保氏教國子，先以六書。”）

　　對六書之類，他都不怎么上心，唯獨對音律卻情有獨鐘。

　　每當他學會新的琴譜后，都會回到住處，教給采荷。

　　《高山流水》、《平沙落雁》、《廣陵散》、《梅花三弄》……

　　一切樂此不疲，一切樂在其中。

　　那段時間姬敘就像活在夢里一樣。

　　幸福、滿足。

　　不過，夢總有醒的時候。

　　那天，風和日麗。

　　他和采荷像往常一樣一起彈琴。

　　心意相通，高山流水。

　　莫名的情愫充滿姬敘的內心。

　　叮咚的琴音，使得那個荒涼的小院平添了許多生機。

　　只是……在小院的門口多了一個路人。

　　這天，許久不來看姬敘的父皇，忽然破天荒的出現在了小院。

　　陽光落在采荷的身上，暈出淡淡的神光。

　　活潑、靈動、姣好。

　　驚為天人。

　　父與子總是很像，包括審美。

　　于是第二天，采荷被宮里的太監接走了。

　　姬敘不想讓她走，想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彈琴。

　　可是采荷卻說：“天命難違。”

　　天命難違？

　　少年姬敘終于有了第三個心事——‘天命’。

　　前兩個分別是‘冷宮’和‘知音’。

　　從那一天起，小院再也沒有響起過琴音。

　　后來聽新來的宮女說，‘采荷’改了稱呼，叫‘蕸妃’。

　　她成了‘天命’的女人。

　　那一刻，姬敘的心里好像有什么東西斷了。

　　是‘知音’的琴弦嗎？

　　姬敘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心里種下了一顆叫‘天命’的種子。

　　……

　　浣花樓中，姬敘全神貫注的彈著古琴。

　　他好像已經跟面前的古琴合為一體，整個人散發出莫名的神采。

　　離塵這才明白，為什么之前姬敘說自己變得精神煥發了。

　　原來并不是因為囚牛鼎，而是他懷里那把普普通通的古琴。

　　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價值連城的囚牛鼎，實際上還沒有那把古琴重要。

　　琴音裊裊，就連周圍的月影衛也聽得如癡如醉。

　　只是離塵卻沒有心思繼續欣賞，轉而來到了囚牛鼎之側。

　　月影衛看了他一眼，卻并沒有懷疑。

　　離塵見狀，雙手合十，眾僧心領神會，開始朝水池靠近。

　　終于，眾僧看到了離塵頷首，頓時不約而同的朝水池狂奔！

　　噗通！噗通！

　　這時，月影衛才反應過來：“暗咒！”

　　“定！”

　　走在最后的應輝小和尚，終究慢了一步。

　　被‘暗咒’定住的時候，距離水池還有半步之遙。

　　離塵見狀，直接飛起一腳將他踢入水中。

　　可自己卻聽到一聲：“定！”

　　只一個字，離塵便感覺自己好像被一團陰影籠罩。

　　全身上下的肌肉凝固了一般，無法動彈分毫。

　　好在他體內的真氣卻不受影響，當下暗運《邀月空影》的口訣。

　　下一刻，離塵心中一喜。

　　果然奏效。

　　曹成木見他兀自想要掙脫，不禁大笑一聲：“自不量力！”

　　“我月影城的‘暗咒’無人能夠掙脫！”

　　他話音未落，面前的身影忽然消失不見。

　　等離塵再出現的時候，已經站在了囚牛鼎旁邊。

　　曹成木大驚失色，這次反應過來。

　　離塵嘴角一笑，根本不給對方時間，直接抱起‘囚牛鼎’跳入水池之中。

　　“砰！”

　　這時，一道刺耳的琴音乍響。

　　卻是姬敘終于從琴音中醒來。

　　“爾敢！”

　　他扔掉了古琴，化作一道雷光朝離塵襲來。

　　終于……他還是選擇了‘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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