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謝知禮終究還是沒能吃完。

        他吃到一半和余歲歲說了有事就走了，那樣子活像要趕去投胎一樣。

        一頭金色的長發隨著晚風飛揚，被天上懸掛的那輪圓月照耀的披上了一層月光，彷如在發光一樣。

        余歲歲就這樣看著他謝哥連車鑰匙都沒有拿，直接跑出去攔了輛車，拉開車門，關上車門一氣呵成。

        連頭都沒有回。

        【：四舍五入，等于我們今天見了一面。】

        謝知禮有種感覺，江尋書像是在撩他，但是他又沒有證據。

        萬一是他自己看著消息想多了呢。

        【謝：我能跟你一起看月亮嗎？】

        【：不是正在看？】江尋書又裝起了傻。

        【謝：你位置發我。】

        然后江尋書就給他發了一個離書潮不遠的位置，看起來是個小區。不知道是不是江尋書的家。

        謝知禮這下是真的不淡定了。

        連在路上都捧著個手機左看右看，像是怕自己看錯了一樣，又像是怕江尋書反悔。

        好在江尋書沒有反悔，他也沒有看錯。

        謝知禮下了車之后給司機多掃了一百來塊，司機死死拉著他，說著“多了多了，”要是以往，謝知禮絕對能好聲好氣和司機說，可是現在，他滿腦子都是江尋書邀請自己去他家，然后被路上耽誤了，哪能有什么好脾氣。“我都說了不用了。就當給你的小費吧。”

        說完這句話之后，謝知禮就跑到了江尋書發來的位置的小區門口。

        到了江尋書發過來的位置這里，謝知禮才發現，他根本不知道江尋書他家在幾層。

        他像個傻逼一樣跑了過來，到人這里，誰知道人只是給他發了一個小區門口的位置呢。

        吹了點夜風之后，謝知禮腦子也冷靜下來了。

        他嗤笑了一聲。

        然后用手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

        “啪”的聲音很響，聽到了都會覺得疼的那種聲音。

        緊接著，傳來的是身后的腳步聲。

        一聲一聲的，像踩在謝知禮心上。

        謝知禮現在的情緒很奇怪。又緊張害怕又期待。害怕不是江尋書，又期待是江尋書。

        他沒有轉身。

        腳步聲在他身后停了下來，然后一只手從他的身后攬住了他。謝知禮的背貼上了一個溫熱的胸膛，江尋書說話的時候還能聽到從他胸腔里面傳來的震動——貼著他的背。

        “在這等什么？不知道給我發消息啊？”江尋書的聲音雖然和之前沒有什么區別，但是謝知禮就是覺得他好像有些不悅。

        “江尋書。”

        “我來和你一起看月亮。”

        江尋書沒邀請謝知禮上樓，他們就保持著這樣的動作，然后像兩顆相擁的樹一樣立在小區門口。

        謝知禮整個身子都僵了，不知道是這夜晚的冷風吹的，還是其他的什么，甚至連腦子都僵了。

        不然的話怎么會任由江尋書這樣攬自己，還站在小區門口，跟兩個傻逼一樣抬著頭看月亮。

        謝知禮揉了揉自己的脖頸。

        抬頭的時間太久了，他的脖子有些酸。

        江尋書卻還是保持抬頭的動作沒有動，要不是謝知禮知道，現在的月亮都殘缺了一個口，謝知禮都覺得他看的不是什么缺了口的月亮，而是什么摯愛呢。

        那眼神謝知禮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但是就是和平常見到的江尋書不一樣。

        “你脖子不酸啊？”謝知禮的手伸到一半縮了回來，對著江尋書笑。

        江尋書聽到他的聲音的時候就已經收回了視線，靜靜的看著謝知禮，目光卻沒有落到他身上，像是透過他在看其他人一樣。

        謝知禮很不喜歡。

        于是謝知禮還是把手伸到了江尋書的脖子上，給他捏了捏。才捏一下，就被江尋書給抓住了，江尋書的力氣很大，謝知禮都懷疑他是想把自己手腕給捏碎。

        沒有。

        并沒有捏碎。

        江尋書回過神，松開了謝知禮的手，還對著謝知禮道了歉。明明是謝知禮先動手的，卻是江尋書先道歉。他像是壓根不知道謝知禮剛剛把手放在他的后頸處捏了一下似的。

        謝知禮手放進口袋里面摸了摸，把煙盒打火機都拿了出來，然后就把手垂在了口袋里面。“介意我抽根煙嗎？”

        “不介意。”

        被江尋書捏著的那只手的手腕泛著密密麻麻的疼痛，謝知禮這么嬌氣一個人居然還忍了。不用想他都知道他的手腕一定紅了，他沒敢拿出來點火，怕江尋書看到。

        “江尋書。”

        “嗯。”

        “幫我點個火？”他沒說為什么自己不點火，江尋書也沒有問他。只不過有一道視線輕飄飄的掃過謝知禮插在兜里的那只手。

        火星在黑暗里面像是一簇煙花。

        江尋書主動打破了現在的氣氛。“抽完就回去吧，入秋了晝夜溫差大。”一句都沒提他們現在的情況。

        謝知禮“嗯”了一聲，乖乖聽了。

        等這支煙抽完之后，謝知禮去摸車鑰匙，摸了個空。他才想起來他是打車過來的，車鑰匙放在和余歲歲吃飯的攤上。

        他臉色一白。

        倒不是擔心車鑰匙丟了，就算丟了對謝知禮來說也沒什么。

        他暗戳戳看了眼江尋書。

        “我車鑰匙沒帶”

        江尋書的眼神跟看什么智障兒童似的看著謝知禮。像是在說，車鑰匙沒帶不會打車嗎。

        謝知禮被看的一陣耳熱，好在可以借著夜色掩蓋。

        他慢悠悠掏出手機，然后打了輛車，把頁面給江尋書看了一眼。

        甚至連謝知禮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要把頁面給江尋書看一眼。

        只是，被那只淡漠的，沒有情緒沒有光的機械的銀灰色眼睛注視著，在看到江尋書頭頂的那輪圓月的時候，謝知禮整個人就跟著了魔一樣。

        江尋書是被貶下凡來渡劫的吧。

        不然怎么會這么勾人呢。

        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消息的聲音綿連不絕。

        謝知禮手還沒有收回，聽到聲音之后下意識就把手機給拿了回來。

        屏幕上還是打車的頁面，顯示司機還有五分鐘到。

        最上方是備注8，段見渝的人發來的消息。

        好死不死的還是那句“謝哥，你怎么還沒到酒店”的消息。

        不知道江尋書有沒有看到。

        看著神情，應該是沒看到吧。

        謝知禮回了句“太晚，不來了”給段見渝之后就收回了手機，放在口袋里面，和江尋書并排看著小區門口。

        五分鐘好像格外短暫。

        一眨眼的時間，謝知禮面前就停了輛白色的小轎車。司機不耐煩的摁著喇叭，想讓謝知禮回神。等了許久這兩人還沒人上車，司機終于搖下了車窗。帶著明顯的江城口音。“是哪個打的車？”

        謝知禮這才打開車門。

        坐下之后，他也搖下了車窗，對江尋書說。“晚安。”

        他沒聽到江尋書說了什么，可能是沒有說。在他把車窗搖起來的時候，江尋書就已經轉身背對著他離開了。

        一次都沒有回過頭。

        謝知禮到家的時候依舊是一個人。

        桌上留著一張紙條，是謝枝續寫的。【給你帶了禮物。】

        謝枝續今天去了另一個城市出差，不遠，早上去的，晚上就回來了。

        禮物是一張符。

        謝知禮用那只還好好的手無奈扶額，他就知道。

        不過他還是收起了這張符。

        謝知禮今晚沒有做夢，睡了個好覺。第二天又破天荒的起了早。

        “知禮，你沒拆我給你的禮物嗎？”是坐在沙發面前辦公的謝枝續的聲音。

        “符嗎？”謝知禮說出這句話之后空氣靜默了幾秒。他哥沒再看他了，看樣子是在專心工作去了。

        反倒是謝枝煙，看了他幾眼。“你其他的我都不會管你什么，但是別碰這什么神神鬼鬼的東西。”

        一句話讓兩個人都低下了頭。

        隨后，兩聲“知道了”一前一后響起。

        謝知禮穿了條長褲，只手插在兜里，不管是做什么都沒有拿出來過，被謝枝煙發現了不對勁。

        “拿出來。”謝枝煙聲音有些強硬。

        謝知禮擰不過她，只好把手從口袋里面拿了出來。

        昨天只是有一圈紅痕，在月色下并不明顯，謝知禮也就沒有管。直到現在。那條紅痕變得烏青，在謝知禮白皙的手腕上看起來格外滲人。

        還有些腫。

        謝枝煙不說話，謝枝續出門了。謝枝煙不說話，謝知禮也不說，就坐在沙發兩邊對視著，誰也不先低頭。

        察覺到了謝知禮的態度，謝枝煙還是嘆了口氣。“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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