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這一片的班級方陣都發現了洛知予的存在，趁著教官不注意就有人朝著這邊張望。

        “你完了。”肖彥用口型說。

        “我等著。”洛知予坐在陰涼的樹影中，慢吞吞地喝他的冰汽水。

        “有意思嗎？”肖彥用眼神交流，洛知予這一路把這么多汽水還有大半塊西瓜搬過來，簡直不能說是努力了，這是拼命，“你還真是不嫌累。”

        洛知予此人，一般是不記仇的，正常情況下隔夜就忘，特殊情況也氣不過三天，像這種記了兩年的極端情況，肖彥也是第一次見。

        “有意思。”洛知予的指尖在汽水罐子上扣出了清脆的金屬音，“跟你學的。”

        這下不僅軍訓的同學們渴了，連帶方陣的教官也朝著洛知予的方向瞄了好幾眼。

        “一中的小同學。”隔壁某位實在看不下去的教官走過來，“你不回家寫作業嗎？”

        “不寫。”洛知予又開了罐汽水，“作業什么時候都能寫。”

        言外之意，這種缺德事可不是隨時都能找到機會的。

        洛知予抬頭的時候，教官和他都愣了。

        “夏教官好呀。”洛知予彎彎嘴角，“這么巧。”

        “洛知予？”夏教官一愣，記起了眼前這個一中學生的名字。

        夏教官當初在一中帶的，剛好就是洛知予他們班的軍訓，對洛知予印象深刻，畢竟這個學生上一秒說著自己剛分化很脆弱，下一秒就掄起了掃帚把一個alpha學生給揍到了操場的另一邊。

        當初那個alpha學生……算算年齡，好像今年剛好大一！

        夏教官確定以及肯定，他在洛知予的臉上看到了“大仇得報”，還有“青出于藍”。

        U大大一的軍訓還有10分鐘結束，洛知予拉穩了一身的仇恨值。

        “太狠了吧。”一名手拿冰水的大二學生路過了洛知予的身邊，“我們大二的也就溜過來喝兩口冰水，弟弟你這怎么還開始擺攤了。”

        “還好啦。”洛知予友好地遞給這位戰友小半塊瓜，“我這都是跟別人學的，順便舉一反三。”

        洛知予從書包的角落里抽出了一個手持小風扇，按照流程，沖著肖彥搖了搖，按開了風扇的開關。

        肖彥：“……”

        “big膽。”大二的同學豎起了大拇指，“小心被揍。”

        “我還有。”洛知予炫耀般地翻出了一副墨鏡和一張冰墊。

        距離大一軍訓結束還有1分鐘，人群說話聲越來越大，是隱隱壓不住的躁動。

        “好氣哦，高三都欺負到我們頭頂上來了。”

        “給他點厲害的瞧瞧。”

        “我來我來。”肖彥主動接下了這個任務，“我去教訓。”

        “是不是快結束了？”洛知予一邊問他剛剛認識的新朋友，一邊收拾書包準備跑路，“汽水西瓜拜托你送大家吧，我先溜了。”

        遠處一聲哨響，洛知予零零碎碎的東西太多，哨聲響起時，小風扇還沒來得及收拾，粉色的小風扇是湯源友情贊助的，他把小風扇收好，拎起書包要跑，到底是慢了半拍，被從后方撲過來的肖彥按倒在了草地上。

        肖彥按著他，伸手摘下了他臉上那副裝模作樣的墨鏡：“沒收了。”

        “疼疼疼。”洛知予摔在草地上，腦袋下面還枕著肖彥的胳膊，“真不要臉，大學生欺負高中生了。”

        過來吃瓜的大二同學：“……”

        這惡人先告狀的本事，也是沒誰了。

        “處心積慮地過來惹事，我以為你已經做好了被欺負的準備了。”肖彥抓著洛知予的手把人拎起來，剛才他們班方陣的人陸續圍了過來，看肖彥為民除害，教訓這個缺德貨。

        “汽水西瓜大家分了吧。”肖彥把洛知予校服褲子上的草葉子拍掉，“這個缺德貨是我男朋友。”

        同學1：“……”

        同學2：“草啊。”

        “難怪你這么積極，主動接任務。”有人起哄，“原來是怕我們欺負你小男朋友啊。”

        這里的人還不知道他們的信息素匹配度幾乎為零，肖彥這么說了，他們就信了，這種新鮮感覺，洛知予在一中從來就沒有體驗過。

        “你男朋友竟然是高中生，感覺好小啊，高幾啊？”有同學問肖彥，“你家小朋友幾歲了？”

        “我也就比你們小一歲。”洛知予不高興了，“明年我也上大學了。”

        “你們去吃飯吧，不用等我了。”肖彥和新舍友們說完，拾起了洛知予的書包，在洛知予的背后推了一下，低聲說，“走吧，跟你算賬。”

        “算賬”二字還沒說完，洛知予立刻躥了。

        一個班的學生驚恐地楞在原地，看著某大學生追著他的高中生男朋友跑了大半個操場，兩人一前一后，跑進了最近的教學樓，消失不見了。

        洛知予的長跑天賦從來都只發揮在跑路這一件事上，直到進了教學區，洛知予才放慢放輕了腳步，被追上來的肖彥一把按在了墻角邊。

        “別動，你先讓我喘兩口氣。”軍訓解散時間原本就比下課時間點要晚，中午教學區的人很少，洛知予左看看右看看，感覺溜走的可能性為零，“我不跑了。”

        “行。”肖彥壓根就不信，橘子味的信息素一點點纏繞上了洛知予的脖頸，把人給扣了下來。

        洛知予：“……”

        上了大學的某個人，比以前更不講道理了。

        信息素兇得跟什么似的。

        “你自己算算你幾天沒理我了？”等洛知予的氣息稍稍穩了一些，肖彥開始問話，“發消息不回，打電話不接，我都開始反思我開學前是不是又咬疼你了。”

        “兩天半吧。”洛知予算了個大概，“也沒多久啊，不帶我們高三學生忙著寫作業啊。”

        “你寫不寫作業我還不知道嗎？”肖彥太了解這個人了，“明明就是從幾天前開始，就想著這件事了。”

        “好吧。”脖子上的腺體處一陣酸麻，洛知予認了，“我這人對你就藏不住話，我怕我一高興把這事給說了，那怎么對得起當年過來喝冰水的你呢，哥哥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得很漂亮，前半句一聽就會讓人舒服，這是典型的洛知予式糖衣炮彈。

        肖彥對付洛知予經驗豐富，根本就不會上當受騙，當場吃掉了糖衣，把炮彈還了回去。

        “0301洛知予！”肖彥叫了他學號和全名。

        “到。”洛知予習慣性地答應了一聲。

        “你過來缺德之前，就沒有想過今年你干的缺德事，明年我還可以對你原封不動地再來一遍嗎？”肖彥催他回答，“想過沒？”

        洛知予還真沒想過，他不是個能考慮未來的人，大仇得報，爽到就好，誰料到后面還可以冤冤相報。

        “別了吧哥哥。”洛知予讓步了，“我們這樣不好，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現在就了。”肖彥手里洛知予的書包掉在了地上。

        洛知予被推到了墻邊，肖彥捏著他的兩頰，迫使他張口，在他嘴角輕輕咬了一下：“張嘴。”

        “放開放開。”洛知予掙動了兩下，肖彥卻騰出來一只手，把他的雙手手腕一起按到了頭頂的墻面上。

        “彥哥。”洛知予求饒。

        “中午沒人經過，沒監控，而且……”肖彥仿佛看出了他的顧慮，直接低頭堵住了洛知予還未出口的話語，“大學誰管你。”

        洛知予覺得，上了大學的某個人真的不一樣，他一開始還在掙動，小小地表達一下自己的抗議，后來干脆放棄了，肖彥桎梏他的手改為扶著他，不讓他慢慢滑下去。

        “別咬。”肖彥抬手蹭了下他的眼尾，威脅和哄騙一起來，“也別躲，不會我教你，知了用點心，什么都可以學。明年你大一軍訓，我去曬太陽陪你行不行。”

        半個小時前，洛知予的微信朋友圈是這樣的——

        [知了]：[照片]，大仇得報。墨鏡笑.jpg

        [定位x市U大操場]

        [樊越]評論：草，太狠了，肖彥當初惹事的時候，肯定沒想過今天。

        [湯圓躲貓貓]評論：快上我贊助的小風扇，超好用哈哈哈哈。

        [張曙不是麻薯]：……洛知予快跑，小心被揍。

        [洛思雪]：我說家里怎么沒人，高三明天就要開學了，你怎么還跑到大學城那邊去了，是有認識的人在那邊嗎？

        [墻頭草]：服了，你也是不容易，肖彥都畢業了，你還特地去人家大學招他，皮癢嗎？

        大學校園里的小情侶很多，來來往往的有不少成雙成對的人，倒是穿著高中校服就過來找男朋友的，只有洛知予一個，不少人路過他們身邊的時候都有側目。

        大仇得報的興奮勁一過，洛知予又開始惆悵了。

        明天開學，一中就沒有肖彥了，他想見肖彥，還得趕可以離校的周末，高三還有整整一年的時間，還挺漫長。

        嘴唇比平時要紅幾分的小流氓把坐在對面的肖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幽怨地嘆了口氣。

        “別嘆氣了。”肖彥沒見過他這垂頭喪氣的樣子，“周五晚上沒有晚自習，我去找你，就在你們班門口等你，你下課一抬頭，就能看到我在窗外。”

        “行。”洛知予又好了。

        開學一整個星期，洛知予都在等周五，連上課的時候，也心不在焉地盯著自己面前的桌子。

        “這桌子……”數學老師打破了洛知予的入定狀態，“上面開花了嗎？”

        “那倒沒有。”洛知予回過神來，“我睹物思人。”

        他現在坐的位置，剛好就是肖彥畢業前的位置，洛知予先前時常來這里，連窗臺都是熟悉的。

        老師：“？？？”

        張老師讓睹物思人的洛知予去走廊上吹風清醒一下，洛知予去了，在走道的公告欄邊，看到了上一屆高三學生留下的寄語，一張張便利貼上，是畢業生對一中和這里的師生要說的話。

        大家都沒留名字，內容也各式各樣，洛知予在這些便簽里，找到了好幾張有趣的。

        便簽1：最讓我心驚膽戰的是一中的橘貓，最讓我依依不舍的也是一中的橘貓。

        便簽2：太好了，以后沒人叫我麻薯了TAT。

        便簽3：嗚嗚嗚在購物和外賣app里一點點刪掉一中的地址，改成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

        還有一張橘子形狀的便利貼，被擠到了公告板的邊緣，搖搖欲墜，被洛知予伸手摘了下來。

        “知了看我，看我！看這個→→→”

        箭頭所指的位置是個桃子形狀的貼紙，也不知道肖彥是從哪里從來的。

        [知了]：閑得慌啊你。

        [橘子]：我就知道你能看到。

        回到教室的洛知予接受了井希明的盤問：“你有壓力嗎？怎么最近沒精打采的。”

        “老問題唄。”洛知予嘆氣。

        “異地戀？”井希明記得能讓洛知予糾結的只有這一個問題，“看你這個沒精神的程度，這次是跨國了？”

        跨幾條馬路，要等一兩個紅綠燈，這話洛知予又沒好意思說。

        周五終于到了，可周五的最后一節課卻安排了隨堂考試。

        [知了]：來了嗎？

        [橘子]：出校門了。

        [知了]：我先考試，你等我一下。

        [知了]：你學生卡過期了吧，現在也不是入校時間。

        [橘子]：你考你的，不用管我，我去翻墻。

        [知了]：可以可以，我寫快一點，等下提前交卷出來。

        洛知予安心考試去了。

        自打上一屆高三學生畢業以后，吳主任最近過得也很安心，零匹配度的那兩個學生終于散伙了，一中又恢復了往日的和平。

        洛知予每天像極了標準優等生，一個人上學放學，再也沒地方串門鬧事了。

        肖彥不在，洛知予可安分了。

        吳主任覺得自己完成了一樁大事，不僅對一中，而且對洛知予和肖彥兩個人來說，也意義重大。這兩個學生的掐架應該到此為止了。

        最后一堂課高三全年級都在考試，吳主任例行巡視各班的紀律，巡到三班的時候，還有十分鐘就要下課了。

        三班教室后門斜后方的欄桿邊倚了個學生，白綠色相間的高三校服穿得整整齊齊，身姿挺直氣質好，挑不出任何的錯處。

        雖然這位同學的背影看起來很眼熟，可現在是高三周五考試的時間，這個學生在這里憑欄遠望曬夕陽，不太合適吧。

        “這位同學，你是哪個班的。”主任嚴肅地上前，準備好了一番說教，“現在是……”

        “同學”回過頭，在看到熟人的瞬間禮貌地笑了。

        六月就已經畢業的某個人像模像樣地穿著去年高三的校服站在走廊上，姓名牌上的0301四個數字清清楚楚，像是絲毫沒覺得自己出現在這里會有哪里不對，這位同學在見到吳主任的瞬間好像還挺驚喜。

        肖彥主動打了招呼：“哇，吳主任好。”

        肖彥：“主任巡考啊。”

        他這閑聊語氣太迷惑，主任先點了個頭：“嗯，巡考。”

        10秒后。

        “你回來干嘛？！”徹底反應過來的吳主任如臨大敵，“都畢業了，還打啊？”

        肖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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