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人生百態

舒姐兒是體質好，這病雖然來得快，去的也快，沒幾日便好利索了，又跟從前那么能跑能跳，最主要的是能惹衛姝生氣。

她還記著生病的時候太夫人說的話，這病一好就要纏著楚寧風帶她出去玩，偏偏楚寧風一連幾日都被宮中事物纏身，實在抽不出空來。

衛姝見她郁郁寡歡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又想起來自己最近都沒怎么去醫館看看，想了想，便決定帶她出一趟門。

舒姐兒知道的時候，還愣了一下：“娘帶我出門？”

彼時正好是早膳時候，謙哥兒也坐在桌前，聽見這話，他朝衛姝看了一眼，目光里帶了些許詫異：“娘有些日子沒出門了吧？”

從前衛姝還三不五時便要出府去店里看看，或是去其他府里，跟那些個夫人太太們說說話嘮嘮嗑，如今大部分時候都待在家中，除了家務便是家務，還真很少見她出門。

“是挺久的。”衛姝自己回想了一下，似乎上一次出門，還是進宮去吧。

舒姐兒拿筷子戳著碗中的餅，將那餅戳的亂糟糟的：“娘還沒帶我出過門呢。”

衛姝正要說話，驀地看見她碗里的東西，眉頭便皺了起來：“做什么呢？讓你戳成那樣你還吃不吃了？”

她極少訓斥孩子，但這次因著一張餅變了臉，饒是謙哥兒也微微愣了一下。

舒姐兒猶豫片刻，沒理解過來衛姝突然生氣是為什么：“我又沒說不吃……”她噘了噘嘴，語氣里都帶著絲絲不滿。似乎是覺得衛姝有些小題大做了。

“要吃便快吃。”衛姝仍舊擰著眉頭。

謙哥兒聰明，倒是很快便明白過來她這是為何了。

他曾跟著先生去過許多地方，看過很多連飯都吃不起的人。

他也聽身邊的丫鬟說過衛姝的從前，知道當初在衛府的時候，衛姝吃過不少苦。

那時別說是什么小零嘴了，怕是連頓飽飯都時常吃不飽。

也難怪她不允許孩子們浪費糧食。

舒姐兒不情不愿的將那張烙餅吃掉，然后就放了筷，吃的比平時要少的多。

這要是以前，或許衛姝還會再勸一下，但是這次，她一句話都沒說。

舒姐兒吃完以后，站起身：“娘，我吃完了，先去習武堂了。”

母女倆在鬧別扭，但是舒姐兒也沒有任性的不懂規矩，臨走時還是跟衛姝說了一聲。

“去吧。”衛姝道。

等舒姐兒走了以后，謙哥兒才道：“娘，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您別生氣。”

再說了，舒姐兒已經將東西都吃掉了，也半點都沒浪費。

“我倒不是生氣。”衛姝沉了口氣，放了筷子，輕聲說道，“你也知道平時家里這些人有多寵著舒姐兒，幾乎是她要什么都滿足，樣樣都順著她，這些年給她慣得有些無法無天了。”

謙哥兒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他說：“妹妹如今只是年紀小，還不懂事，等以后再大些，就不會這般任性。”

“孩子的性格就是要從小抓起來的。”衛姝耐心的跟他解釋，“等到大了性子都定型了，到那時要再想改才難。”

話雖是如此，但謙哥兒卻相信舒姐兒，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性子能差到哪里去呢。

不過是因為家境好，從小含著金湯匙出生，周圍人又都順著她，有些小脾氣罷了，不是什么大事。

但這種話他也沒跟衛姝說，他畢竟只是哥哥，也還小，經歷的沒有衛姝這么多，該怎么教育妹妹，他可不懂。

正好他也吃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同衛姝行了禮，然后出去了。

兩個孩子一走，這屋里就頓時顯得清冷許多。

哪怕身旁有趙媽媽跟玉含陪著，衛姝也覺得沒什么胃口了。

她叫玉含將這些全都撤下去。

“你說如今這些孩子，怎么脾氣都這么大呢？”衛姝坐到軟榻上，輕輕嘆口氣，“舒姐兒這孩子，我真是打罵都舍不得，偏屬她最不省心。”

“老奴瞧著，六姑娘的性子還算好的。”趙媽媽輕聲說，“對于夫人您的話，雖說有時并不樂意聽，但都乖乖的做了呀。”

就比如方才那張餅，若是換做旁人來，或許真就不樂意吃了，但舒姐兒不僅吃了，還吃的干干凈凈。

“她是不知道，這外面多的是人連張餅都吃不到。”衛姝輕嘆氣，“一會兒晌午，我帶她出趟門。”

趙媽媽還以為衛姝說要帶舒姐兒出門，是打算好好準備一番再去的，沒想到這就要去？

她只能點點頭，然后叫人先去將馬車準備好。

晌午時，楚寧風沒回來，應當是還在宮中忙，衛姝叫人將謙哥兒的午膳送到他屋里去，自己則是帶著舒姐兒出門了。

在馬車上時，舒姐兒都還有些郁郁寡歡，她也不同衛姝說話，就靠在車壁上，偶爾撩開簾子朝外面看上一眼。

瞧見她這樣，衛姝也難得沒有想辦法哄她開心，母女倆就這么僵著。

一旁陪著的玉含都感覺氣氛有些低沉。

馬車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停了下來。

玉含先下了馬車，然后回頭來扶著衛姝跟舒姐兒。

舒姐兒下了馬車才發現，她們停在一家醫館面前。

看著那醫館的名字，她驀地想起來，衛姝似乎有一家醫館，就叫這名字。

醫館門庭若市，數不清的人上門看病。這些人里穿著各不相同，有些一看便是富貴人家，竟也親自來醫館，另外還有一些穿著單薄的衣服，明明是寒冬臘月了，還穿的這么少，看的舒姐兒眉頭就皺了一下。

這家醫館跟別的可不同，除非必要情況，其余時候大夫都是不離開醫館的，也就是說，不會上門去替人診治，要想請的大夫看病，除了自己過來，別無他法。

當然，這規矩也是柳初婉自己定下的。

衛姝沒有急著進去，而是看了一眼舒姐兒。

舒姐兒正看著那些人入神，自然沒有留意到衛姝的眼神。

人生百態，在這一刻盡數入了舒姐兒的眼。

她不知道怎么解釋自己心中的感受，用震撼來形容，似乎都過于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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