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中書街（78）

        七十八、師出有名

        “諸位都是知書達理之人，想必都讀過杜之美（杜甫）《蜀相》這首詩吧？”顧嘉蘅開會總是喜歡開門見山、先入為主，他的聲音很平和：“那本官就給諸位背朗一遍：‘丞相祠堂何處尋？錦官城外柏森森。映階碧草自春色，隔葉黃鸝空好音。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老臣心。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在南陽府衙二堂上就坐的各位誰都知道無論是官場還是商道，國人都推崇韜晦之術、隱忍之策，在沒有摸清上級或者對手的意圖之前，絕不會輕易表態。

        “本官昨天和幾個人慕名去了臥龍崗上武侯祠，結果真是大出所料！”顧嘉蘅是從京城外放的，自然知道說話的藝術，他會一點點加重自己的聲調：“滿目滄桑倒也罷了，可千瘡百孔、斷壁殘垣、雜草叢生、荒涼破敗，真是‘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掌管興學、科舉、教化、旌表、禮儀、祭祀、節慶等事宜的禮房典吏輕輕咳嗽了一聲，小聲回答道：“武侯寺急需維修之事，下官早在去年就已奏請前任府臺并得以批復，責成工房及時勘察、估算造價，力爭盡早動工！”

        “無論是勘察還是估算工程造價，本房早就造冊上報！”那個掌管工程營造、修理倉庫、起蓋衙門等事的工房頭目就在叫苦：“下官一直在催促戶房盡早安排建造款項，以便盡早動工維修興建！”

        “府臺大人有所不知，前任府臺大興土木，將知府衙門修繕一新，耗費巨大，可也因此使得官庫銀兩出入出現虧空！”那個職掌戶口管理、征稅納糧、災荒賑濟等事的戶房經承更是叫苦不迭，怒氣沖沖的反問著：“本來就因為兵荒馬亂、連遭旱災，征稅納糧遭遇困窘，加上官軍過境增加，銀子花的像流水似的，本來就捉襟見肘，請問巧媳婦能做無米之炊嗎？”

        “諸位，聽見了吧？”顧嘉蘅打斷了自己屬下各部門主管的互相推諉、相互指責，臉上有了些黑線：“朝廷把諸位放到南陽府衙，不是讓諸位吃白飯而是干事的；本官無權評價前任所作所為對與錯，可有權告訴諸位，你們依然留在現在位置上，不是因為你們是能吏，也不是因為你們能為上峰著想、能為百姓著想、能為南陽歷史傳統文化著想，而是因為本官心存慈善之意，想著蜀相寬宏大量、知人善用之楷模，不忍將你們辭退罷了！”

        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誰也沒想到新任知府的第一把火就燒到了離南陽城不遠的臥龍崗上的那座武侯祠，而第二把火則順勢燒到了自己的屬下身上，而且是一燒一大片，府衙的六房就被點燃了三房，而剩下的更是提心吊膽的擔心一不留神會引火燒身，自然閉口不說話，二堂上的氣氛似乎凝固，靜的連地上掉根針也會聽得見。

        “府臺大人請息怒，他們說的沒有道理可全是實情。”那個胖胖的同知打著哈哈有意和緩堂上的氣氛：“武侯祠亟待維修是事實，府衙賬上捉襟見肘也是事實，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哪里能做得到？”

        “南陽就可以做得到！”顧嘉蘅一點也不著急，胸有成竹地說著：“武侯祠是保佑南陽黎民百姓的，既然官府心有余而力不足，維修費用自然應該出自所有南陽人之手！”

        所有人的腦海里都掠過兩個大大的字：募捐。

        “雖然初來乍到，本官也可以算作半個南陽人！”知府大人說得風輕云淡：“既然提議全體南陽人出資，自然也算本官一個，愿輸今年全部俸祿！”

        二堂上有了些騷動，誰都知道清代官吏俸祿以歲俸為名發給銀兩，自一品到九品至未入流，共分10個等級。一品最高180兩，二品155兩，三品130兩，四品105兩，五品80兩，六品60兩，七品45兩，八品40兩，正九品33兩，從九品及未入流只有31兩。顧嘉蘅是從四品，正好100兩，可誰也知道，這就是榜樣，南陽所有官員自然也得遵照執行。

        “早就知道南陽有五大世家，諸葛世家既然是蜀相后人，捐資修祠義不容辭，自然要出大頭，這也是揚名立萬之契機！”顧嘉蘅臉上有了些笑意，向二堂左中右三方都拱了拱手，慢慢把話說完：“相信其余四大世家當然也會慷慨解囊，無愧于前輩的英名。至于堂上所站的各位大家富豪，相信也會不甘落后，還是跑江湖的那句話：‘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話說至此，所有人都知道了顧嘉蘅的第三把火是向那些世家和有錢士紳派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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