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中書街（148）

        一四八、人生如戲

        我向王篆介紹了《明史》中記載的他曾經(jīng)賄賂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總領(lǐng)馮保銀3萬兩，玉帶10條，以謀取掌都察院，詢問是不是事實？又問他罷官回宜以后，《東湖縣志》中說，他除了做了些如修天官橋，資助家鄉(xiāng)辦學(xué)之類的公益事業(yè)，還能閑時以書史自娛，偶爾寫寫膾炙人口的文章是不是晚年生活的真實寫照。

        “看你們對歷史頗有所了解，恕老夫提一小題。”王篆在從中書街拐到河水橫巷之后邊走邊問：“知道天官府隔著這條河水橫巷的下首處原來是什么嗎？”

        我的反應(yīng)很快：“據(jù)史料記載，民主路50號附近，在民國元年（公元1911年）到民國十八年（公元1927年）期間，宜昌兩大錢莊和鹽號的行幫會館都在這里。因為會館僅在行幫頭腦們偶爾聚集議事用之外，平時閑置時候比較多，所以那些行幫曾在會館里開館授課，逢年過節(jié)，還會在會館里的戲臺上請來戲班演出戲劇，供民眾娛樂。”

        “那是其后的事，在此之前，也就是更早、天官府建成的時候，這里曾經(jīng)是一座香火很旺的財神殿，誰都想得到財神保佑，所以布施不少。”王篆在指點著：“戲臺其實早就有了，一座斗拱飛檐、雕欄畫棟的大戲臺，臺下一個好大的場壩用青石板鋪就，儼然就是一小廣場。你們知道傳統(tǒng)節(jié)日有多少嗎？”

        我回答得很快：“春節(jié)、清明節(jié)、端午節(jié)、中秋節(jié)，重陽節(jié)。”

        “非也！”王篆在補(bǔ)充著：“在明朝，春節(jié)后有元宵節(jié)，三月初三上巳節(jié)，清明節(jié)前一天寒食節(jié)；七月初七七夕節(jié)，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十月初一寒衣節(jié)，十月十五下元節(jié)；進(jìn)入臘月節(jié)更多，既有臘月初八的臘八節(jié)、冬至節(jié)，還有祭灶節(jié)和除夕！”

        我們就有些發(fā)暈。

        “幾乎每月初一十五都會有節(jié)，加上那些中國神仙、外國菩薩的誕辰，再加上一些大戶人家的慶賀儀式和行業(yè)之節(jié)日，財神殿隔三差五就會熱鬧一番。”王篆在繼續(xù)說著：“有節(jié)慶就會到西皮巷（西平巷）請戲班來唱戲，好在那個時候都是有人付賬，財神殿看戲不花錢，而且從早演到晚，就會有好幾百人扶老攜幼過來看戲，也是一種娛樂。”

        我們就只有羨慕嫉妒恨的充滿向往的聽著。

        “那個時候唱戲的無非就是漢戲與楚戲，演些帝王將相、才子佳人，還有一些自創(chuàng)劇目。”王篆像是回想起了什么似的陷入了沉思，不過很快就清醒過來，笑一笑，繼續(xù)說下去：“那個時候的戲子與婊子地位一致，除了上臺唱戲，還做皮肉生意，女人自有土豪包養(yǎng)，甚至娶回家一個人享用，而男人也有相公喜歡，也是投其所好了！”

        我們不敢打斷王天官的回憶。

        “佛說：人生如處荊棘叢中，心不動，則身不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則傷其身痛其骨，于是品嘗到世間諸般痛苦。”王篆自嘲的搖搖頭：“面對風(fēng)花雪月，美女如花，誰不動心？面對高官厚祿、黃金滿屋，誰能把持得住？所以我等凡人才會有七情六欲，才不會遁入空門，才會在自己的舞臺上演出屬于自己的戲劇。”

        這位老先生就說得有些深奧莫測了。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其實我們大家在人生舞臺上演的都是同一出戲，只不過有人戲份多點，有人少點；有人當(dāng)主角，有人做配角；有人唱紅臉，有人唱黑臉；有人扮花旦，有人演小丑。”他在侃侃而談：“不管落幕的時候，得到的是雷鳴般的掌聲還是鴉雀無聲，評論家是大肆吹捧還是惡意詆毀，其實都一樣：幕起，音樂悠揚，人頭攢動；幕落，花褪殘紅，人去樓空。不過就是一場表演而已！”

        我們就知道這是王篆對我們國家與地方評價形象差異之巨大而作出的一種回答。

        “到家了，你們就不送了。”王篆還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文人禮儀，會對我們拱拱手，嘴角浮出了一絲笑容：“就此別過！”

        當(dāng)那個已經(jīng)年邁體衰、滿頭銀發(fā)、佝僂著背，穿著一身青布長衫的身影被每天都會在民主路上出現(xiàn)的那熙熙攘攘的人群給淹沒以后，我們突然明白了王篆對自己人生的評價，就想起了有一首歌的歌詞是這樣的：“人生本來一場戲，得失何必太在意？生旦凈末丑你我演的太癡迷，昨夜清風(fēng)無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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