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八月盛夏,剛下過雨,晨間空氣泛著沁涼水汽,滿眼都是綠意蔥郁。
看著時針指向七點,宋晚摘下耳機,合上大學(xué)英語六級的單詞本,習(xí)慣性地拿過書桌左上角的日歷,拿紅筆在今日日期上畫了個圈。
看著被紅筆圈起來的17號,宋晚嘴角微翹。
終于等來了奕泉的新生報到日,從今天起,她就是一名高中生了。
她又可以,見到白煦了。
上次見到白煦還是兩個月前,中考的時候。
第一場進考場前,她恰好在考點校門口遇到了白煦,白煦笑著對她說了句加油。
盡管白煦說的加油只是出于同學(xué)情誼,而且白煦也不止是對她說了加油。事實上,作為稱職的班長,當(dāng)時白煦對每一個他遇到的同學(xué)都說了鼓舞士氣的話。
然而少年人的情感就是這么簡單而微妙,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似乎就可以判定她的生死,影響她的喜悲。
原本宋晚中考特別的緊張,緊張到考前一晚幾乎徹夜未眠。當(dāng)她頂著兩只熊貓眼來到考點門口的時候,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拎著筆袋的手都是抖的。這種極度焦躁的忐忑心境下,她幾乎可以預(yù)見到自己中考發(fā)揮失常的悲哀結(jié)局。
然而她遇到了白煦。
白煦笑著對她說:“加油,你肯定能考好。”
那一刻,她情緒里所有的緊張與不安都被一下子撫平,所有關(guān)于中考的不自信都被這句話給驅(qū)散,她的內(nèi)心不再焦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靜與輕盈。在接下來,她果然發(fā)揮得很好。
她覺得白煦,便是她的幸運。
宋晚動作輕緩地起身,心底如同盛夏的紅壤西瓜,充盈又甘甜。
她將椅子嚴(yán)絲合縫地擺進書桌里面,而后步伐輕快地走進廚房,盛了早餐,小口小口的飛快吃起來。
主臥傳來了動靜。
宋晚心里一突,不自覺的挺直脊背,端正了坐姿。
不一會兒,宋晚媽媽姚靜楠走了過來,盛了碗粥在旁邊坐下:“幾點新生報到?”
“九點。”
“高一上學(xué)期的功課都預(yù)習(xí)完了嗎?”
“教材和筆記都過了兩遍,您買的配套練習(xí)冊也差不多都做完了,就歷史和語文還差一點沒寫完。”
“歷史和語文你一直沒問題,不用特地學(xué)。”姚靜楠滿意,“主要是數(shù)理化,你是女孩子,到高中就會跟不上男生的理科思維。很多女孩子看著小時候成績挺好,一上高中就原形畢露了,根本學(xué)不會,笨得要死。”
宋晚鼓起勇氣:“媽媽,我數(shù)理化一直很好的。”
“小學(xué)初中的那點內(nèi)容算什么。”姚靜楠挑眉,語帶不屑:“你現(xiàn)在是高中生了,高中三年很重要,你一定要抓緊,要認(rèn)真,不能再像初中時候那么松散。本來人就不夠聰明,必須得學(xué)會勤能補拙,笨鳥先飛。”
宋晚沉默。
姚靜楠看著她皺眉:“你這頭發(fā)有點長了,該剪了。”
宋晚心里又是一緊,好在姚靜楠并沒有將話題繼續(xù),而是看了看腕間的表:“我得趕緊上班了,上午還有兩臺手術(shù)。我現(xiàn)在每天通勤時間起碼增加了一個小時,都是因為你!”
宋晚羞愧,自覺又虧欠了媽媽許多。
宋晚中考一結(jié)束,媽媽就把房子賣了,在奕泉高中的旁邊買了套新房,方便宋晚上學(xué)。
類似的事情還發(fā)生在宋晚小升初的時候,她剛考上初中,她媽就把家搬到了初中門口。
還有小學(xué)。
孟母三遷,姚靜楠也為宋晚遷居了好幾次。
媽媽走后,宋晚來到衛(wèi)生間,看向洗臉臺上的鏡子。
鏡子里的小姑娘留著中短的頭發(fā),還不到及肩。巴掌大的娃娃臉,配上瘦瘦小小的身材,看起來更像是小學(xué)生,而不是高中生。
宋晚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將幾根翹起來的呆毛梳平,一雙眼睛又亮又圓,盛滿了對高中生活的期待。
叮鈴鈴,叮鈴鈴。
宋晚的手機響了起來,發(fā)出高亢的鳴叫,把她嚇了一跳。
宋晚的手機是標(biāo)準(zhǔn)的老人機,只有接打電話和收發(fā)短信的功能,平時更多的是被當(dāng)做鬧鐘用。
宋晚以為是媽媽臨時有事,才打來的電話,結(jié)果剛接起來,另一頭傳來一個咋咋呼呼的女孩子聲音:“我可算找著你了,宋晚!”
“安靈薇!”宋晚眼睛一亮,這是她初中最好的朋友。“你怎么打電話給我的?”
“我不打電話給你怎么辦?你又不上q!我q上給你留了八百條留言,你都沒有回的!”
“我只能在星期天下午上一會兒網(wǎng)。”宋晚解釋。
“中考都考完了,你那法西斯媽媽還這么管你?”安靈薇大為震撼,“要不我還是掛電話吧。”
安靈薇很怵宋晚的媽媽。
安靈薇成績不好,而宋晚的媽媽姚靜楠是唯成績論,一直禁止宋晚和安靈薇做朋友。
有次安靈薇來宋晚家玩,還被姚靜楠給甩了臉色。
“我媽媽上班去了,不在家。”宋晚忙說。
“那就好。”安靈薇松了一口氣,“我也不敢打電話給你。可我聽到白煦的事,又一直聯(lián)系不上你,實在焦急,這才冒險打電話給你的。”
“白煦怎么了?”宋晚忙問。
“白煦他,”安靈薇猶豫,“你們奕泉是今天開學(xué)吧?”
“對,九點鐘新生報到。”
“宋晚,如果你在奕泉沒有見到白煦,也不要太難過了。咱們都還小,天涯何處無芳草。”
宋晚呆呆的:“什么叫見不到白煦?”
“我聽說白煦,去英國念書了。
“宋晚,你不要難過。沒有白煦,你還有我呢,雖然我們以后不在一個學(xué)校了,但我會永遠(yuǎn)陪著你的。”
……
奕泉高中是全省重點,邁入奕泉就等于一只腳邁進了重本。
一路上,都是家長來送孩子報到的,馬路兩邊的綠化林上,張貼著大紅橫幅,歡迎新生入學(xué),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洋洋的驕傲笑容。
只有宋晚,垂頭喪氣,與這片喜悅盎然的氛圍格格不入。
她是為了白煦,才報考的奕泉高中。
她那么努力的用功學(xué)習(xí),都是為了能和白煦繼續(xù)做同學(xué)。
長久以來,她也一直習(xí)慣了跟隨白煦的腳步。
可現(xiàn)在,白煦出國了。
宋晚越走越難過,越走越傷心。伴隨著的,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委屈。
她甚至都不想去報到了。
那種對新學(xué)期開學(xué)的緊張期盼感,蕩然無存。
白煦都不在奕泉了,那她的高中還有什么意思。白煦人在國外,肯定沒多久就忘記了她這個初中同學(xué)。
她還夢想著,要和白煦一起讀高中,一起讀大學(xué),現(xiàn)在全都不可能了。
多年以后,她偶然遇見白煦,白煦肯定都不認(rèn)得她了。
她宋晚對于白煦,終究還是一個什么都不是的路人。
聽說國外的高中生活都很精彩,一天到晚都開各種派對。白煦在國外,肯定也會過得多姿多彩。說不定,他很快就會交上一個外國女朋友。說不定,她某一天還會在空間看到白煦曬出他金發(fā)碧眼的小兒子。
宋晚越想越難過,越想越離譜,不自覺地就紅了眼眶,吧嗒吧嗒地掉下淚來。
她感覺自己好像失戀了。
雖然她根本,從未開始戀過。
宋晚一個人,背著書包躲在奕泉高中的綠蔭榕樹下抹了好久的淚,久到主干道上都沒什么人了,這才緩慢地起身,用比烏龜還慢的速度挪到了綜合樓大廳。
新生都要先來到這里,從電子大屏幕上獲知自己的分班信息,然后再根據(jù)分班信息去往各自的班級。
眼下大廳里聚集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學(xué)生有家長,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去看那塊紅彤彤的電子大屏幕。
宋晚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被熙攘的人群擠來擠去,怎么都擠不到前面,看不到她的分班信息。
宋晚也無所謂。
她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麻木地看著前面人的后腦勺,任由兩邊的家長學(xué)生將她擠來擠去,就仿佛汪洋里的一片小孤舟,沒有目標(biāo),沒有靈魂。
“宋晚。”
忽然,身后有個清潤的聲音叫她。
宋晚的心跳頃刻間停了半拍。
她難以置信地回頭,力度大到腳下差點絆倒自己。
叫她的少年清瘦干凈,身姿挺拔,穿著簡單的白色短袖,脖子里掛著一枚單反相機,他站在人群之外,背對著光,額間碎發(fā)有星點的碎芒。
見她狼狽轉(zhuǎn)過來,他立刻邁步上前,穩(wěn)穩(wěn)接住她被擠滑墜落的書包。
“白、白煦。”
心底念叨千萬遍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宋晚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巨大的驚喜鋪天蓋地的席卷過來,像是大朵大朵的煙花驟然在黑夜里綻放。
“小心。”白煦將書包還給她,替她擋住旁邊擁擠的人群。
她倉惶地直起差點摔倒的身子,接過白煦遞來的書包在懷里抱緊,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這才又哭又笑地傻乎乎問道:“白煦,你怎么在這里?”
白煦指了指前面的大屏幕:“跟你一樣,看分班信息。”
這提醒了宋晚,她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去,想看一下自己在哪個班級。
“別看了。”白煦止住她,拎著她的書包帶子,輕輕巧巧地就將她往人群外帶。
“可是,我還沒有看到分班——”
“我看到了。”白煦清潤的聲音里含著笑意:“我們都在一班。”
“真的嗎?”宋晚呆呆的,還沒有從巨大的驚喜里晃神。
少年干脆摘下脖子里的單反相機,遞到她的手邊:“我拍下來了,你瞧。”
透明的相機屏幕里,一張嶄新工整的表格,宋晚看到了兩個緊緊挨在一起的名字。
“白煦,宋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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