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特管所的人和車都已經(jīng)集中到前頭, 這邊只剩下徐寅成和徐瑾曼的兩輛車。
黑色越野打著前燈,在昏黑中泛著光芒, 像舞臺劇中心的主角。
車窗開著, 露出半截勁瘦的手臂,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尖,寥寥煙霧被風吹的四下逃竄。
徐瑾曼的視線有些模糊, 她想大抵是電擊造成的結(jié)果。
她的腳步虛浮而麻木,身體大部分力量靠著黎藍的肩膀,他們站在越野不遠的地方。
徐瑾曼看到越野車邊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她認出那是徐寅成身邊的那個女保鏢。
女人套著黑色啞光緊身衣,甚至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車旁, 她靠著車窗,身后背著以一個長型的盒子,正低頭和車內(nèi)的人說話。
說話間目光朝她們的方向看了眼。
徐瑾曼二人走進時, 聽到徐寅成低沉幽冷的嗓音, 同時拿煙的手擺了擺:
“去吧。”
女保鏢微微低頭應(yīng)聲,轉(zhuǎn)身從二人身邊越過。
隨意往后一瞥, 徐瑾曼才看到在不遠的陰暗處,還停了一輛車。
車門打開的聲音將徐瑾曼意識抽回。
徐寅成從車上下來, 煙蒂滅在腳邊, 他的目光從徐瑾曼脖子上的血跡掃過……
那一瞬間, 連徐瑾曼都感到了一絲殺氣。
徐寅成上前:“還有哪兒傷了?”
徐瑾曼沒什么說話的力氣,搖頭:“……怎么突然回來了?”
徐寅成:“我今天要是不回來, 現(xiàn)在躺在救護車上的人就是你。這種事你干的嗎?你往上沖什么?”
難得的,徐瑾曼聽到徐寅成對她說話這么冷厲。
徐瑾曼:“……沒沖。”
確實沒沖, 只是不夠警惕, 沒發(fā)現(xiàn)徐蓮會出現(xiàn)在身后而已。
徐瑾曼其實對徐寅成不熟, 也知道徐寅成對她的好實際是對原身的,但此刻卻還是有一種因頑皮受傷,被家長訓(xùn)斥的小孩兒。
怪怪的,又不反感。
“疼不疼?”徐寅成瞧那張臉毫無精神,也沒那心情問:“上車。”
黎藍站在一旁,把徐瑾曼交到徐寅成手上,她想過徐寅成會怪她把徐瑾曼拖進來。
但是當人真的出現(xiàn)在跟前,她還是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
“我先去前面看看。”
徐寅成從她背影掠過,目光頓了兩秒,沒說什么。
黑色越野車內(nèi),有碘伏特殊的的氣味。
“別忍著,疼就說。”徐寅成的手上鑷子夾著沾了碘伏的棉花,輕輕往徐瑾曼的脖子上擦。
可能是看到那血色。
男人的語氣變得耐心許多,唯有臉色在頭頂柔亮的燈光下透著殺戮般的冷瑟。
徐瑾曼偏著頭:“沒事。”
刀口鋒銳,徐瑾曼脖子足有五厘米的傷口。
徐瑾曼的皮膚細膩,再稍微往里進一點便能割破她的大動脈。
徐寅成凝著還在不斷冒出血珠的傷口,道:“你跟著跑什么?哥再晚趕來一點,你怎么辦?”
徐瑾曼抿了抿唇,想起剛才那個女保鏢背著的家伙,問:“剛才是那個人開的槍?”
徐寅成:“我開的。”
徐瑾曼:“……”
她無意識看了眼徐寅成打開藥箱的那手,寬大顏色偏深,指節(jié)間有深厚的老繭。
其實從這幾次的接觸,還有剛才黎藍無意間說漏的那句,再加上現(xiàn)在徐寅成親口承認。她多少能猜到徐寅成的身份。
大抵和她理解的高級特工組織差不多?
可能還是個比較高級的領(lǐng)導(dǎo)。
徐寅成見她不說話,問了一句:“怕?”
徐瑾曼:“技術(shù)很好,徐蓮沒死。”
就像黎藍說的那樣,徐蓮沒死才是最折磨的。
徐寅成聞言,面上很享受這句夸獎,剛才冷沉的臉色徹底緩下來:“聽你一聲夸也不容易。”
“她要是就這么死了,我恐怕得失眠幾天。”徐寅成冷笑一聲,去蘸碘伏的動作卻是仔細:“傷了你,哪有這么簡單?”
徐瑾曼說:“你動手不要緊?”
徐寅成連在她面前都不會暴露什么,這樣動手,真的沒事?
“按理說我不該動手,不合規(guī)矩,但特管所的人動手太慢,顧忌太多。沒事兒,你別去想這些。”
黎藍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剛帶人趕到,聽說消息,他哪有耐心去等特管所的特警看好狙擊位置?
當時直接拿槍翻上房頂。
想要人生不如死,對他來說太容易。
徐瑾曼不知接什么話。
經(jīng)過一遭遭的事,徐瑾曼多少也能看明白,徐寅成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是真的疼愛。
這種疼愛超過了甚至堪比親生。
其實她還挺感慨。
“嘶——”徐瑾曼從刺疼回神。
碘伏雖不似酒精厲害,但破了皮的皮膚到底還是疼。
只能說好在離腺體還有一小段距離。
徐寅成瞧她一眼,徐瑾曼額間與臉頰滿是冷汗,小臉沙發(fā),沾著汗水的發(fā)絲貼著耳鬢,襯的整個人充滿脆弱感。
他不太能見到這樣的徐瑾曼。
徐寅成抬手扇了扇,動作溫和的緊。
“徐家的事,你會受連累嗎?”徐瑾曼忽然問。
徐寅成畢竟也是徐家人,只不過因為之前徐寅成不在北城,真正認識見過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也沒想那么多。
但是現(xiàn)在徐寅成回來了,應(yīng)該說回來救了她……
徐寅成怔了一瞬,似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沒有立時回答,而是從藥箱取了傷口貼給徐瑾曼貼上。
方才緩慢道:“曼曼,你知道我為什么當時要離開徐家嗎?”
徐瑾曼搖頭。
只恍然記得,曾經(jīng)在原身留在鐵盒的小時候的照片中,其中有兩段關(guān)于徐寅成的話。
——爸爸今天喝醉酒打了徐寅成,原來這個家里不止我一個,我?guī)土怂俏液芴邸?
——徐寅成對我很好,但是今天他走了,他讓我照顧好自己,可笑。
她想,誰會愿意呆在這樣的徐家?
原身如果不是因為當初被陸蕓長期情感控制,其實也是有能力走出去的。
“那時候你還沒有長大,我還是選擇離開,并不完全是因為徐韜陸蕓的可恨。”徐寅成的指尖將徐瑾曼耳邊凌亂卷曲的發(fā)絲,捏到邊上。
“是因為當時出了一些事,我不得不走,也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想要護著你,哥需要變得更強大。”
徐瑾曼問:“什么事?”
徐寅成:“把一個混混廢了,差點進了特管所,后來遇到一個人,問我要不要跟著他做事,再就到了現(xiàn)在。”
“嗷。”所以徐寅成離開也算是不得已?
在徐韜眼里只有徐離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也只有徐離沒有被家暴過。徐寅成若進了特管所,徐韜那樣愛面子的人還不知會做什么。
但是原身并不知道徐寅成的離開是為什么。
因此當這個一起經(jīng)歷過黑暗的同伴,突然離開時,原身感到了失落。
如果非要將原身變得面目全非的整個細節(jié)過程拋出來,徐寅成的離開也在原身脆弱敏感的心里留下了一抹陰影。
“曼曼。”
“嗯?”
徐瑾曼的反應(yīng)有變慢的趨勢,眩暈的感覺漸重。
徐寅成說:“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其實有后悔,我知道那時你不想我走。”
所以第一次他回家的時候,徐瑾曼看著他的眼神就像一個陌生人。
徐寅成手臂靠在椅子上,襯衣因為肌肉的原因繃緊。
他的思緒稍稍回到那時。
按照國內(nèi)的職務(wù)等級,哪怕是北城的當局第一手,以他的職務(wù)也能夠說上話。這還是很多年前的局面。
更別說徐家,或者是徐氏。
他們見到他,也只有點頭的份。
只有徐瑾曼沒有任何反應(yīng),看他就像看陌生人。
他當時問徐瑾曼:“跟哥走嗎?”
徐瑾曼看了他很久,冷漠疏離的表情上掛著一絲笑,好像是在嘲諷什么。徐瑾曼說:“我不會跟你走,我媽媽還在這兒,我得留下來。”
徐瑾曼已經(jīng)成年。
他想,或許是自己回來晚了,所以曼曼對他生疏,覺得他已經(jīng)不重要了,也不想原諒他。
而且那時候他看出徐瑾曼對陸蕓這個母親的感情,是真的很深。
因此他沒有勉強。
只是再三警告徐韜和陸蕓二人,如果徐瑾曼再有損傷,他會拿徐氏和徐家來償還。
他一直以為徐韜是真的聽進去了,也是真的以為徐瑾曼對陸蕓的愛很深。
所以更多的他是由著徐瑾曼。
更多時候他是提供必要的保護措施,包括一些消息的處理。
當然,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第一時間收到消息。
就像后面徐瑾曼遇到的幾次危險,他因為離的遠,而消息滯后。
他用了很多時間去舒緩他和徐瑾曼的關(guān)系。
…
徐瑾曼一邊聽著徐寅成說,一邊想。
難怪她當時覺得奇怪,原身背后有徐寅成這樣的靠山,為什么還在徐家過的這么辛苦。
原來是因為原身自己拒絕了徐寅成。
而這個理由……
徐瑾曼忽地將時間線往前拉,從徐寅成離開的時候,原身就成為徐家一個孤魂野鬼。
在徐韜的虐待,在陸蕓的精神折磨下,原身早就不僅僅是當初那個承受者。
她的精神在崩潰,在病態(tài)。
徐寅成的確回來晚了,因為那個時候,原身已經(jīng)回不去了。
原身自己也知道,已經(jīng)沒有人能夠把她救出去。
那時候,她就做好了帶著所有人去死的準備。
那個藏在墻里的藥粉,就是最好的說明。
徐瑾曼想,即便如此,原身對徐寅成還是有一絲特別的情感在的,否則她所謂的帶著徐家所有人死,要終結(jié)所有的文字里面,包含了對徐家所有人的恨。
唯獨沒有對徐寅成的。
原身對這個哥哥是有感情的。
徐瑾曼心情很奇特,說不清什么感覺,只是一時間忽然覺得徐寅成熟悉了一些,就好像想起曾經(jīng)某個時候的某個影子。
她張了張嘴,聽到徐寅成說:“我的意思就是,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也不會被你連累。哥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徐寅成單手把藥箱合上,本來就是因為她才沒有動徐韜陸蕓,現(xiàn)在,不過就是把以前沒做的事做了。
至于徐家。
“你做的很好。”
徐瑾曼聞言:“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徐寅成:“你問。”
徐瑾曼說:“徐家的事,你知情嗎?”
徐寅成回答:“一部分。”
他沒有瞞徐瑾曼,這一部分也只是關(guān)于徐家近親的事。
也是當年被徐韜帶出渠城之前知道的,但擔心和徐瑾曼產(chǎn)生聯(lián)系,所以從來沒有去細究過。
加上職業(yè)關(guān)系,他的背景都有專人調(diào)查,那些多年都沒有出過問題,若不是徐瑾曼發(fā)現(xiàn)端倪和黎藍聯(lián)手,徐家還不知要藏多久。
徐瑾曼緩了緩神,讓暈眩的意識清醒些,其實她心里還有一個想了很久的問題。
“還想問什么就問,不過問完這一個,你就得休息了。”徐寅成說著抬手在徐瑾曼額頭探了探。
車內(nèi)溫度已經(jīng)打上去,可剛才徐瑾曼明顯是打了個寒顫。
徐瑾曼身上還在發(fā)麻,沒意識到是因為電擊的無力,還是因為溫度不正常的關(guān)系。問:“白曉的死……”
徐寅成聽了前半句,就直接接了:“我不是她親生的。”所以死不死他不在乎。“就算她不死,就憑著她害你的心思,也該死。”
徐瑾曼:“……”
徐寅成笑了聲:“我也不是徐韜親生的。”
徐瑾曼:“……?”
徐瑾曼感覺自己腦子有點不會思考了,她聽徐寅成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妹妹就好了。曼曼,這世上除了你,哥也沒什么在意的事了。”
實際上他多半也是徐家拐賣來的,但是他并不想去探究這些。
對他來說,如今已經(jīng)沒什么意義。
徐瑾曼去看徐寅成,和男人柔和的目光對上。
“因為小時候的事嗎?”
所以對她這么好?
徐寅成沒回答,抽了張紙巾在她額間擦了擦,說:“我剛怎么說的?你得休息,臉色差成這樣。”
徐瑾曼呼吸沉重:“好吧。”
是覺得腦子昏昏沉沉,只是精神還在高度緊繃中,就是緩不下來。
就像大腦深處,始終有什么在牽動著她。
閉上眼睛,精神到底沒抵得上生理的疲累,沒幾分鐘就昏睡過去。
徐寅成從后座拿了一條給她蓋住,看了徐瑾曼幾秒,方才開門下車。
剛才他們是在越野車里,此刻徐寅成走出去,目光看向抱胸背對著他的人。
黎藍站在徐瑾曼的保時捷邊上,聽到身后皮鞋的響動,轉(zhuǎn)身。
徐寅成瞧著她,在一米外站停,習(xí)慣性從包里抽出一根煙叼在嘴里。
也看不出特別的喜怒。
黎藍說:“給我一根。”
徐寅成目光微抬,手遞過去,在黎藍伸手要去拿的時候又瞬間收回,就跟玩兒似得。“受傷了?”
黎藍順著目光垂眸,看到手臂一條血跡:“同事的。”
徐寅成點點頭。
但那煙到底還是沒給,空氣默了幾秒鐘,黎藍聞著那從徐寅成身上飄來的煙草味,說:“她沒事吧?”
徐寅成吐出煙,見風往黎藍那邊吹,手指卷曲,將煙滅在手里。
“得睡一天。”
黎藍應(yīng)了聲:“我沒想到她會受傷。”
“這事兒本來就有風險。”
黎藍對這話微感驚訝:“我以為你會怪我。”
徐寅成扯了扯唇,說:“她做的決定,怪你什么?”
黎藍一怔,沒再多說。
徐寅成單手抄在西褲口袋,說:“徐家這事兒后面的通告是你們局發(fā)嗎?”
“和渠城當局聯(lián)合發(fā)。”
“行。”
“做什么?”
“晚一天發(fā)吧。”
“?”
“你不用為難,上面的事我來安排。”徐寅成回頭看了眼歪著頭睡過去的徐瑾曼,說:“好不容易有個人能在身邊陪她,總不能被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影響。”
黎藍:“你說沈姝?”
徐寅成:“嗯。”
黎藍沒理解,沈姝和晚發(fā)一天事件通告有什么關(guān)系。
-
徐瑾曼這一覺睡的昏沉。
她感覺自己正在無限下沉,深不見底,有時候像是大海,有時候像是深處柔軟沙海世界。
總之她在下沉。
偶爾很快,偶爾很慢。
她想掙扎著爬出來,但是做不到,她聽到沈姝在喊她的名字,聽到沈姝的哭聲。她很難過,難過的快要死掉。
她聽到沈姝說——
“為什么?”
“徐瑾曼,你走了就別回來。”
“徐瑾曼,從今以后你是你,我是我。”
“徐瑾曼,我同意離婚。”
徐瑾曼頭劇烈的疼,心臟也劇烈的疼,她感覺海水和沙子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她呼吸不了。
她想睜開眼,哪怕去看看沈姝的臉,她醒不了。
她想去抓住沈姝,她抓不住。
海水淹沒她,流沙吞噬她。淚珠從眼尾滾到枕頭,將白色染成了深灰。
徐瑾曼喘著氣醒過來。
她的眼淚還掛在眼尾,水漬帶來的涼意浸透鬢發(fā),她望著昏暗中璀璨的水晶吊燈,意識還在夢中那句‘同意離婚’。
真實的又好像不是夢。
徐瑾曼辯不清楚,她撫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跳,從床上坐起身,起身的瞬間便立時眼前發(fā)黑。
她的手撐著床上,側(cè)眸看了眼周圍。
寬大奢華的房間,地面是大理石,落地窗外的窗簾拉了一半,依稀能看到陽臺上掛著的帶羽毛裝飾像風鈴一樣。
房間里處處透著華貴與浪漫。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似乎還能聽到海水的聲音。
只不過窗外黑沉沉的,還是晚上。
才想起來去拿桌邊的手機。
有很多個未接電話,還有消息,童嘉的,蔡瑩的,vioal的,還有一些合作伙伴。
她下意識想從這些名字里面,去找什么。
短暫的兩秒鐘,屏幕上方延遲的跳出一條短信。
備注是律師。
徐瑾曼只看到開頭的一行字——【徐小姐您好,沈小姐已同意離婚申請,后續(xù)事務(wù)……】
-
徐瑾曼撐著手,在床上沉默的坐了很久。
這個期間壓在被子里的手機在瘋狂震動,她卻像沒了靈魂,連拿起來的精力都沒有。
徐瑾曼覺得這時候的自己實在將人性的弊陋,與可笑,演繹的淋漓盡致。
提離婚的是她,現(xiàn)在看到沈姝同意離婚,痛不欲生的還是她。
外頭烏云密布,連成碩大的一片。
一場雨就要來臨。
海水的聲音越來越大。
徐瑾曼暈的厲害,雙眼看不太真切,她緩緩彎下腰,將臉埋在被子上。
她們真的離婚了。
…
徐寅成看著重新被醫(yī)生安頓躺下的人,而后將徐瑾曼放在桌上的手機關(guān)了機,轉(zhuǎn)身走到病房外。
黎藍站在門口,覷了眼徐寅成手里的手機。
“你就這么斷了聯(lián)系,不怕徐氏真出問題?沒人處理。”
網(wǎng)上消息已經(jīng)有了,鬧得正兇,收了手機,別的人就聯(lián)系不上徐瑾曼了。
徐寅成:“她現(xiàn)在這狀態(tài),還管得了徐氏?”
黎藍說:“小心你妹醒過來,跟你急。”
徐寅成笑一聲:“沒事,我妹懂事,未必會跟我急。”
黎藍:“……萬一沈姝找她呢?”
那可不一定懂事了。
徐寅成挑了挑眉稍,慢悠悠說:“找就對了。”
黎藍怔了一怔,盯著徐寅成深邃的五官,那股子痞氣與粗糲此刻尤為顯眼。她恍然道:“你讓晚發(fā)通告澄清,是為了給徐瑾曼……賣慘?”
這要再斷了消息。
是要把人逼急的意思?
黎藍思忖片刻:“徐寅成,你有沒有想過,你妹提的離婚,沈姝怨她還來不及。就算心里著急或者心疼放不下,也不一定會找她。”
誰不要面子?
徐寅成:“不是。”
黎藍再問什么意思。
徐寅成又不說話了,每次都是這樣,這個男人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好似什么事情都比別人多預(yù)料一百步。
黎藍冷淡看了徐寅成一樣,轉(zhuǎn)身準備走。
徐寅成淡聲說:“本來也不是一個人的事,沒有誰應(yīng)該多低頭。”
他不是為了讓沈姝主動再找來,反而是為了讓徐瑾曼看的更明白。
黎藍聞言,眼睫微動。
黎藍說:“你是不是也想告訴我,感情不是一個人的事,讓我趁早放棄是吧。”
徐寅成的肩膀半貼著墻布,西裝與深色繁雜的墻布相襯,痞中更添一絲貴氣:“黎藍,我這輩子不打算結(jié)婚,也不打算跟誰在一起,你找個更合適你的。”
“我會找。”
黎藍淡淡說:“等你死了我就找。”
…
徐寅成站在二樓,黎藍的背影緩緩消失在樓下大廳。
他的手機微微震動,拿出來看到消息。
【臥槽啊,徐哥,我的cp怎么崩了????啊????離婚的事你知道嗎?】
【徐家又是什么情況??你怎么回去一趟,老子的世界就天崩地裂了???】
徐寅成:“……”
【你他媽平時嗑cp比老子嗑的還勤快,你給老子說說這什么情況啊?我不接受啊!哈幾碼!】
徐寅成:“……?”
徐寅成舌尖抵著唇,罵了一句有病,直接關(guān)掉消息,點開微博。
微博頭條連著幾個詞條,個個都是爆點。
渠城特大人口販案
徐瑾曼母親涉嫌謀殺
陸蕓
徐沈cp離婚
徐氏股票爆跌
徐瑾曼公司
曼姝cp離婚
隨便點進一個詞條,都能看到其他幾個相關(guān)聯(lián)的鏈接,剛要點開,頁面一片空白。
竟是崩了。
-
“昨天微博崩了一天,現(xiàn)在熱搜還在爆點上。”
童嘉把微博點開,從詞條進去。
先粗略去掃底下的評論。
只一眼便沒再往下看,除了難聽惡毒,她想不到別的形容詞。
‘絕了,今天的熱搜讓我傻了,這就是真實的豪門世界嗎?’
‘臥槽,謀殺……那個徐韜前妻墜樓的事還有人記得嗎?我就知道,徐家有問題!果然啊!’
‘買賣同罪!!!拐賣的人更是該死該死該死!!!’
‘徐瑾曼怎么不進去?死了得了。’
‘不查查徐氏嗎?現(xiàn)在那個徐總多臟還不知道,原來都是靠吸人血存活的,惡心!’
‘沈姝 你也早就知道這些事吧?眼看著要出事所以離婚?’
大部分是咒罵和詛咒徐家的,也有一小股現(xiàn)在質(zhì)疑沈姝的,或者對徐氏的唏噓。
剩下的粉絲路人對沈姝的評論倒是還算客觀。
‘搞不懂罵沈姝的人什么心態(tài),這明明是逃離虎口好吧’
‘抱抱老婆,天哪,還好離婚了。’
‘啊啊啊啊,離婚真是太好了,姝姝值得更好的!’
‘以前還粉過姓徐的,現(xiàn)在感覺吃了一口s,恭喜離婚,cp粉裂了。’
‘艸,cp超話打卡幾個月的人,憤怒了。’
‘……我的cp翻車了?’
童嘉把手機放到桌上,去看沈姝的表情,沈姝也拿著手機在看,童嘉說:“算了,別看了。”
她其實還想說點別的,徐家那些爛事她不相信和徐瑾曼有關(guān)系,以她對徐瑾曼的了解,徐瑾曼不會做些事。
倒是在思考徐瑾曼提離婚是不是因為這些事情?
可是看著沈姝低沉的樣子,昨天好不容易緩了一天,她想讓人靜靜……
沈姝哪里靜得下來呢。
她垂著眸子,手筋因為使力微微凸起,顯得那手背更是纖瘦。
她看著那些形容徐瑾曼的惡毒詞語,深吸一口氣。
目光在落到其中一條微博上。
‘聽說昨天渠城鎮(zhèn)的警笛和救護車響到后半夜,還有槍聲,不知道是不是死了人。’
沈姝的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同時,掌心的手機忽地震動起來。
vio的電話。
沈姝望著屏幕的名字,下意識心口縮緊,她幾乎是一瞬間從vio聯(lián)想到徐瑾曼三個字。
沈姝應(yīng)該是不愿接的,關(guān)于徐瑾曼的一切她應(yīng)該不理的,但是動作卻比思想的反應(yīng)更快。
不愿,卻期待。
期待,又難過。
“沈小姐,不好意思打擾你。”vio說:“是這樣,有個工程項目現(xiàn)在需要一個決策人,但是我今天還聯(lián)系不上徐總,所以想問問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聯(lián)系上。或者能不能先麻煩你來一趟公司簽個字?項目現(xiàn)在停下來的損失實在太大了……”
沈姝眉心緊蹙:“什么叫還聯(lián)系不上?”
清淡的嗓音里裹挾著一絲啞,帶著疲累與微不可聞的慌亂。
渠城拐賣的事昨天晚上就爆出來了,徐瑾曼就算做的那些安排都是為了之后鋪墊,斷然不會直接丟下公司便不管。
鬼使神差的,方才最后看到的那條微博出現(xiàn)在她腦海。
vio說:“是的,昨天消息爆出之后就沒聯(lián)系上她。”
沈姝:“到現(xiàn)在一個信息,一個電話都沒有嗎?”
vio:“沒有。”
…
徐瑾曼的電話是關(guān)機的。
沈姝沒能找到徐瑾曼,就像徐瑾曼留下‘離婚協(xié)議’那天一樣。
什么方式都用了,她找不到,聯(lián)系不到。
甚至連黎藍的電話也沒有打通。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去做最壞的設(shè)想,也不要去思考什么救護車、什么槍聲。
晚上六點多好不容易從記者的圍追堵截,回到家。
童嘉小心翼翼把沈姝送到門口,本來想陪著,被沈姝婉拒。
沈姝很累,身心俱疲。
她忽然發(fā)現(xiàn),如果沒了電話,她好像根本找不到徐瑾曼在哪里。
就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她世界一樣。
沈姝站在玄關(guān)門口,低頭望著門口的地毯,仿佛看到徐瑾曼穿著高跟鞋,蹲著身子,給她拿鞋的模樣。
她打開鞋柜,徐瑾曼的藍色拖鞋靜靜的躺著。
抬起眼睛,墻上還殘留著上一次生日,徐瑾曼布置的裝飾。
走進客廳,半島臺內(nèi)是徐瑾曼做飯,燒水,洗菜的畫面。臺上的手套是徐瑾曼后面買的,豆沙粉。
她和徐瑾曼做飯是分工的,一人做飯一人洗碗。
后來她拍戲之后,徐瑾曼連碗都不讓她洗了。
她強行洗了一次,第二天家里就多了一雙她專用的洗碗手套,徐瑾曼說,這是她專屬的。
沈姝閉了閉眼睛,連鞋都忘了換,就這么光著腳往里頭。
沙發(fā)上那一套淺綠色的沙發(fā)套,也是徐瑾曼買來換的,她們曾經(jīng)在上面瘋狂過,失控過,也為彼此顫抖過。
沈姝痛苦的扶著半島臺邊緣,她以為自己不會哭了,可是,她根本沒辦法不去想這個人。
根本做不到。
徐瑾曼給她締造的王國太繁華。
繁華到足以讓她在這個世界迷失。
…
沈姝忽地因為這樣的自己感到不可理喻,徐瑾曼就算不在管她什么事?是徐瑾曼要跟她離婚的。
找不到人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徐瑾曼不見了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她起身一把掀掉沙發(fā)套,丟進臟衣籃里。
再幾步走進徐瑾曼的房間。
屋子里幾天不住人,便已經(jīng)有沉悶的氣息。
她去收兩個人睡過的被套,枕頭,去收徐瑾曼放在桌上的東西。
拉開抽屜,抓著里面的東西丟到袋子里。
一半的時候,沈姝把手心的東西砸回抽屜:“你在哪兒啊……徐瑾曼,你到底在哪兒?我找不到你……”
沈姝坐在地板上,她覺得她好像病了。
像失心瘋一樣。
忽地,她模糊的視線顫抖的定格在抽屜內(nèi)的角落,那是一小瓶藥瓶。
沈姝拿起來,瓶身寫的是英文,從說明能看出是進口的調(diào)節(jié)信息素指標的藥。
上次試衣間的事,她去問過秦教授一些情況,大抵知道徐瑾曼二次分化后身體指標不太穩(wěn)。
但是秦教授當時說不要緊。
沈姝望著藥瓶,忽然想起某一次半夜醒來,看到徐瑾曼在吃藥。
當時睡的迷迷糊糊她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所以徐瑾曼到現(xiàn)在還在吃藥么?
沈姝忽然感覺,她和徐瑾曼明明那樣親密,卻又好像很多事情都不知情。那個人把所有會讓她擔心,難過,不安的事全部都自己承受了。
沈姝又是恨又是疼。
她的指尖捏著藥瓶,隔了片刻,不知為什么腦子里閃過徐瑾曼包里的針劑。
那個綠色殼子的寫著aoh抑制劑。
…
“喂?”
“秦教授,我是沈姝。想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告訴我。”
“沈小姐請說。”
沈姝站在窗戶口,涼風從窗外吹拂到她臉上,將剛才發(fā)紅的臉色吹淡了幾分。
“徐瑾曼用的aoh,到底是什么?”
那頭顯然很意外,沉默了兩秒鐘。
不等人開口,沈姝道:“你不用想著怎么蒙我,我能問你,就是已經(jīng)知道一些情況。”
她聲色微啞,透著冷然與強勢。
秦教授:“這……我實在……”
沈姝:“還是你需要我現(xiàn)在找到醫(yī)院去。”
秦教授默了片刻,沈姝說:“我只是想知道,我們離婚還有沒有別的原因。”
她聽到秦教授深深嘆了一口氣。
“沈小姐,其實看到你們離婚的消息,我也很遺憾。”秦教授說:“好吧……”
十幾分鐘的通話時間。
沈姝聽著電話里的解釋,臉色越漸白皙。
隔了許久。
秦教授的聲音在耳邊靜下來。
屋子里也是安靜的,只有外面偶爾的嘈雜,沈姝望著灰蒙蒙的窗外,說:“我知道了,謝謝你。”
電話掛斷,沈姝像一尊雕像在窗口靜止良久。
應(yīng)激癥。
封閉劑……
長期的封閉劑。
‘——有一段時間封閉劑使徐小姐對信息素的敏感度降低。”
‘——她很怕傷害你,尤其在試衣間應(yīng)激癥爆發(fā)之后,你的腺體受傷,她就非常擔心這一點。’
‘——知道封閉劑失效的時候,對她的打擊很大。’
‘——她當時問過我一句話,是近在咫尺卻無法靠近更痛苦。還是分別更痛苦。’
沈姝抖著手再去撥徐瑾曼的號碼。
為什么不問她呢?
她想問問徐瑾曼,她想要親口問一問!
為什么不問她呢?
還是關(guān)機。
沈姝咬著唇,下一秒手機屏幕被來電占滿——黎藍。
動作比大腦率先一步。
電話接通的剎那,沈姝音色不穩(wěn)問道:“徐瑾曼在哪兒?”
-
徐瑾曼再次清醒還是晚上,精神好了很多,一問才知道原來自己睡了一天一夜。
此時已經(jīng)是夜晚9點。
燒已經(jīng)退了,電擊的暈眩感也消失。
她沒在桌上看到手機,從床上爬起來,才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海邊別墅,詢問了阿姨地址,知道這兒離北城中心一小時的車程。
不算遠。
是從前原身的一處房產(chǎn),散心的時候喜歡來的地方。
徐瑾曼身上是一套長袖的紐扣睡衣,她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睡袍,走到二樓樓梯,一眼看到一樓客廳喝茶的徐寅成。
出現(xiàn)的一瞬間,底下的人便敏銳的抬起頭看來。
“醒了?”徐寅成:“還難受嗎?”
徐瑾曼搖頭:“看到我手機了嗎?”
一天一夜,還不知道外界怎么樣了,公司怎么樣,還有……
徐寅成下巴點點桌上,徐瑾曼便從樓上下去。
黎藍正好接到隊里的消息,暫時走到外面接電話。
徐瑾曼在徐寅成對面落座,徐寅成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遞過去,她接過去,同時去拿手機開機。
說來巧合,信息接通的一瞬間就接到了vio的來電。
“徐總,您可總算接電話了。”聽得出vioal松了長長一口氣:“您在哪兒?什么時候回來?網(wǎng)上的消息您知道了嗎,公司差點亂套。”
徐瑾曼:“你慢慢說,現(xiàn)在什么情況。”
vio:“現(xiàn)在沒事了,沈小姐……來公司幫忙處理了。我實在找不到您,沒辦法就給她打電話。您趕緊給沈小姐回一個吧。”
徐瑾曼心臟重重一收。
vio嘆氣:“徐總,沈小姐狀態(tài)不太好。”
…
手機擱在膝蓋,徐瑾曼眼睛像被沾到檸檬水,酸澀異常。
徐寅成背脊離開沙發(fā)靠,直起身,而后手肘擱在膝蓋上:“去打一個吧。”
徐瑾曼沙啞說:“我是不是很混蛋啊,我這都是在干嘛啊。”
她的手抓進頭發(fā)里。
她想讓沈姝過的好,可是聽到的都是沈姝難過的消息。
長痛不如短痛,她真的熬的到以后嗎?
徐寅成的手輕輕拍在徐瑾曼背心:“你現(xiàn)在需要考慮的是,你真的做好離開沈姝的準備了嗎?曼曼,想清楚,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徐瑾曼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徐寅成說:“你做了你認為好的選擇,沈姝其實也做了選擇。”
“是。”徐瑾曼無力道:“她同意離婚了。”
徐寅成揉了揉徐瑾曼的腦袋,溫聲說:“要不要看看網(wǎng)上的消息。”
徐瑾曼搖頭,根本不用看,便知道那是何等的慘烈。
徐家的事情爆出去,她要面對是一場巨大的風暴。
她提離婚,也有這個原因。
“你的選擇是有用的,沈姝確實沒受太大波及。”
徐寅成說:“可就算徐家輿論鬧到這種程度,沈姝還毫不避嫌去你公司處理問題,到處打聽你的消息,曼曼,你給的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徐瑾曼如遭雷擊,渾身大震。
“乖,你自己好好想想。”徐寅成站起身,給徐瑾曼足夠的空間。
徐瑾曼腦子里此刻只有一句話。
有的痛是長痛不如短痛,有的痛一旦發(fā)生,這輩子都不能釋懷。
徐瑾曼一遍遍想著徐寅成跟她說的話——你給的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她解開手機屏幕,壁紙是很久很久以前,蔡瑩拍的一張照片。
一個黃昏的下午,夕陽能從陽臺照到瓷面的半島臺上,她低著頭在切菜,沈姝側(cè)著身站在水龍頭前。
徐瑾曼看著看著眼眶濕潤。
她想沈姝了。
好想好想。
手機在她的思維下震動,徐瑾曼看著童嘉的來電,緩了緩神,接起來。
童嘉的話有點急促,因此幾句話顯得凌亂。
“臥槽!徐瑾曼你真的是……我先不罵你,你家密碼多少?沈姝晚上手機就沒多少電了,我不知道她是忘記充還是什么,反正我打不通了。我現(xiàn)在去你家找人,外面都是記者呢,這要出去……不對,我昏頭了,你趕緊回家看看人在……”
徐瑾曼根本沒有聽完,電話掛斷,猛地站起身。
卻沒找到徐寅成,別墅里阿姨也不知道車鑰匙在哪兒,徐瑾曼管不了那么多拿著手機往外跑。
同時給沈姝打電話,沒有通。
那一聲冰冷的關(guān)機語音,比海風還要冷然。
徐瑾曼忽然想,她睡著的時候手機不知為什么關(guān)了機,在這一整天里,沈姝找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種心情?
她穿的棉拖,在沙灘上跑的極慢。
沙子灌入鞋子里,腳心摩的難受,那種粗糲感將她的焦急無限放大。
海面有風吹來,咸咸的氣息將周圍所有的熱度吹散。
海邊有燈,能大概看清往前的路,但是在靠近海的方向卻是一片黑暗。
徐瑾曼朝著大路的方向去……還沒有從沙灘的領(lǐng)域完全離開,視線震動,步子驀然停下。
這一停,有惶然、驚詫,心疼也有心慌。
她望著站在不遠處。
那道同樣停下的,衣裙翻飛的身影。
好半晌,啞聲道:“姝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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